颜如昭的寝衣外袍下还有一件高至胸口的里衣，因此她并未在意衣衫脱落这点小事。
修仙者都是脱离世俗礼法钳制，逆天而行之人，她也不会因为在谢寄凡面前露出肌肤而感到羞惭。
谢寄凡很快将她扶起，颜如昭捞起自己的外袍虚虚披上，却仍露出了半边胸口。
在里衣上方一寸的地方，赫然是一枚月牙形状的浅浅胎记。
谢寄凡的呼吸顿时变得浑重。
真的，是她。
他很快转过身，握拳的双手青筋毕露，眼眶染上血红色，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身后的仙君。
颜如昭听说人间礼法束缚众多，便以为谢寄凡是担心冒犯于她才转身。她很快将衣衫穿好，把少年拉过来，“我瞧你天赋异禀，以后不如做个音修。”
谢寄凡却不知为何双眼通红，眼神中是迷茫与无措。
他定定地说：“我想学剑。”
“当然，我不是答应过你教你剑术吗？”颜如昭歪头看他，简直没有一点当师尊的样子，将修炼之事说得像做游戏一般，“但你琴艺这么好，不学倒是浪费了，也可以琴剑双修呀。”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她伸手到袖中乾坤里找了半天，翻出来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则是一颗青绿色的药丸。
“你将这个吃了。”颜如昭将药丸递给谢寄凡。
看他有些犹豫，她便说：“放心吧，这是个好东西，外面人求也求不到呢。”
谢寄凡吞下后，又开始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痛苦。这痛苦与刚刚颜如昭在他胸膛上画符不同，那时是灼烧的痛，而这次，他则像是如坠冰窟一般，丹药落进胃中后，便让他的灵府一片冰凉，将他的嘴唇冻得紫白。
颜如昭迅速地将他掉了个面，双手聚合灵力，朝他的背部输送。
这次倒不用她耗费太多，只是要将一定的灵力输送进谢寄凡的身体，替他整理经脉即可。
在魔骨被净化后，她需要给谢寄凡补充一个支撑后续灵力的基底。这枚青阳丹是用妖界极寒之地千年才生长一回的青鸾果萃取而成，这一枚来之不易，也是之前颜如昭的生辰贺礼，由妖界的妖皇奉上。服用的人若是能化用，便有机会生成一副仙骨，对修炼大有进益。
不过颜如昭进入大乘期后仙骨已成，所以这个灵丹对她而言也是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不如拿来给谢寄凡用。
谢寄凡只在最开始感受到难耐的冰冷之感，但在颜如昭注入灵力后，灵府中的那团冰雪便慢慢化开，化成了一池春水，在他的体内荡漾。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仿佛踮脚就能漂浮在空气中。
“别走神，聚气。”颜如昭提醒他。
谢寄凡下意识地遵从，慢慢地，他竟然感受到灵府中聚起了一点点金光，金光缓慢地凝成了一个球状物，为他的四肢躯骸输送着灵力。
他这是……结丹了？
要知道就在一刻钟前，谢寄凡还只是一个练气前期的低阶修者。而在颜如昭给他吃下这颗丹药后，他竟然连升两个境界，一跃来到了金丹前期。
而且，金丹的灵力还在不断增强。
他胸膛上斑驳的血痕早已在月池中被净化，只留下淡淡的疤痕。颜如昭在给他梳理经脉的过程中，躯体的疼痛也一点一点消失。
颜如昭收回手的下一刻，谢寄凡的修为停止在金丹后期。
“师尊……”谢寄凡茫然地转身，看向颜如昭。
而她却慢慢起身，灵力烘干了衣袍，颜如昭赤脚点在月池的水面上，荡出一波涟漪。
那涟漪带着凶猛的杀招，向谢寄凡袭来——
谢寄凡未来得及反应，本能地调动灵力去抵御。而他竟然……成功了！
修者们放出的灵力大多都是透明的乳白色，而他的灵力中，却泛着点青碧色。这大概是刚刚吃下那丹药的缘故。
青碧色的灵力余波与池上的水雾相合，余波荡到颜如昭面前，她手指一点，灵力便如春风化雨般消融。
“不错。”她从水雾中走来，谢寄凡恍若看见了下凡的神女。
“师尊，这是为何？”谢寄凡还是不解，“我不用……从头慢慢修炼吗？”
要知道当初他们这批弟子中，天赋最好的余林如今也不过筑基中期。他从前和谢寄凡说过，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结丹的，许多修者穷尽一生，也炼不出一颗金丹。
而如今，他毫不费力地便得到了。
这一切都是玉罗仙君给他的。
颜如昭轻启朱唇：“我的徒弟，无需从低阶开始，我也教不了低阶修士。以金丹期作为起点，这说出去才不会给我丢脸。”
她把谢寄凡从池子里抓出来，另一只手挥动袖袍卷起池边的古琴，回到了她的凝霜阁。
颜如昭在自己的书架上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一本落灰的书，扔在谢寄凡眼前。
谢寄凡捡起翻看，发现这本书不过薄薄十几页，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几幅修者拿剑的图画。那些修者的人形画得还十分潦草，可以看出作者创作时的不耐烦。
“喏，你不是要学剑吗？拿回去看看吧，看完了应该就会了。”颜如昭随意地说。
谢寄凡：“……”看完了……就会了？
颜如昭打了个哈欠，掀开内室的珠帘，“你拿回去慢慢看吧，不懂的来问我就好。”
“不过现在……你先别走。”她笑眯眯地将古琴摆在他面前。
“为我弹奏一曲，助我入眠，可好？”
谢寄凡迟疑了一下，她走到珠帘后，抬头只看见她袅袅婷婷的背影。
他咬住下唇，手指拨动，琴音溢出。他施加了一些灵力，便发现手下发出的琴音有清心之效。
无论他怎样强迫说服自己，颜如昭是在将他当一介伶人使唤，谢寄凡心中却还是明白，她刚刚只是在征询他的同意，若他不愿意，就此离开，她似乎也不会如何。
谢寄凡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不让琴音出现错漏。
恨是她给的，所有的好也是她给的。
琴音还是错了一处，谢寄凡紧张地抬头。
可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了，并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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