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外面巨大的砸门声不停歇的传来, 仿佛要将门敲碎了一般。门扉颤颤巍巍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祝涛缩在房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然后破门而入。
“祝涛, 我知道你在家,赶紧滚出来!你以为你躲着不出来就不用还钱了吗?”
“滚出来!”
“祝涛,滚出来, 还钱……”
“呸,你就躲着吧!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劳资就去你老家找你, 你爸妈应该会帮你还钱吧?”
砰砰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气中, 他的心脏随着那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一抽一抽地紧缩着。
他手脚冰凉,但他依然躲在角落,不敢发出声音。
“我看他可能真的不在, 咱们先回去, 下次再来!”
“妈的, 下回再找不到人,就直接去他老家!这钱他要不吐出来,劳资就弄死他!”
门外响起了一串串踢踏的脚步声,男人骂骂咧咧着, 粗厉的声音随着他们的离开逐渐变小, 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
祝涛竖着耳朵,房门外一片安静。
他等了半晌,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悄悄掂着脚走到门口, 朝着猫眼往外看。熟悉的楼道空无一人, 连空气都变得静谧无声了。
祝涛猛地长松了口气,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后悔恐惧像一把钢刀狠狠绞缠着他的心脏。
他提着心,踩着拖鞋慢慢回到了房间。
追债人最后的话还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不行,不能让他们去老家!
祝涛心口直发慌,连手指都禁不住微微颤动。
他突然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哥,是我,阿涛啊……哥,你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
“老样子,没什么好不好的,阿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涛把手机贴近了耳朵,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哥,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借钱?”对面的声音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你借钱干什么?你要借多少?”
他呼吸有些急促,“哥,我想……我想借六十万……”
“六十万?”祝海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哥,我被人骗了,现在追债的人都找上门了,我没办法啊,你借给我吧,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祝海急促的呼吸顺着话筒喷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气愤,低骂道:“六十万啦!我上哪儿去借给你?我一个月工资才一万多!”
“哥,哥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之前不是说嫂子有一百多万吗?你先借给我好不好,我快死了!他们会弄死我的……”祝涛惶恐地瞪着眼睛哀求着。
祝海咬牙,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那是你嫂子娘家的钱,我能动吗?你这个混球!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不要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哥啊……哥我知道错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嫂子的钱也是你的钱啊,你们不是两口子吗?你跟嫂子说说,让她借给我吧……求求你了,哥……”
祝涛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不住的哭求,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地板上的碎屑,指甲缝里都浸出了丝丝血痕,他好像也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
祝海顿了一下,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你嫂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那钱我不能动!我会帮你跟她说说,能不能成我也不能保证。”
“好,好!一定可以的,谢谢哥,哥你一定要跟嫂子说啊,不然我就真的活不成了……”祝涛红着眼不停地嘱咐着。
祝海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祝涛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心头的焦虑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最后,他将东西随便一收拾,就坐车回了白土村。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又难挨的。
第二天下午,祝涛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他心口莫名一颤,喘着粗气接过了电话,焦急地问:“哥,哥怎么样?嫂子答应了吗?”
祝海声音沙哑,又有些疲惫,“阿涛啊,不是哥不肯帮你,你嫂子她不答应,六十万不是小数目,我怎么说她都不同意……”
祝涛脑中轰地一声,仿佛一道巨雷从头顶炸开,他眼前的东西都开始天旋地转。
“不是……哥,哥你得救我啊,你再跟嫂子好好说说行不行,哥,你要就这么看着我死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阿涛,哥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这要是我的钱,我二话不说就给你填了。但这钱不是我的啊!你让我怎么办?”
祝海压抑的声音从手机话筒里传出来,“为了你这事儿,我都跟你嫂子大吵了一架,她又离家出走了!我也累啊,阿涛,你自己去跟她说吧,我马上还得去海城出差,就这样吧!”
手机里的声音倏地没了。
祝涛白着脸,站在树荫下,手中还紧紧握着有些发烫的手机。
知了凄厉的叫声从旁边的大树上传下来,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
他失神地盯着远处,阳光投射下来,打着一圈圈的光晕,晃得人眼晕。
“祝涛!发什么呆?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走神的地方!”
一道厉声呵斥而来,祝涛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条件反射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前方长桌后面,坐着两名头戴方帽的警察。他们轮廓分明,目光锐利,只这么一扫,就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
祝涛一抖,迅速收回了眼神。
他黑瘦的脸上一片灰败,两眼下是深深的乌黑。
“所以,你因为网赌欠了六十多万,被追债的人催债?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廖萍的头上?”
“是……”祝涛微微点头,“我也是被骗了……”
老李沉着脸,“据我们的了解,廖萍对你还算不错,当初你因为打架被送进派出所,也是她去保释的你。你当年学挖掘机也是她建议你去,连学费都是她给你交的……”
祝涛的脑袋垂得很低,大家都看不到他的神色。
老李板着脸,越发的让人不敢直视,“就为了这六十万,你竟然下得去手?”
“就六十万?”
祝涛艰难地抬起头,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这六十万就是我的命!她明明有,却不肯借给我,是她逼我的……”
祝涛干裂的嘴唇喃喃着,“是她逼我的……”
他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角落处的白光,廖萍冷硬的拒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嫂子,你救救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你救救我啊……”
祝涛拉着廖萍的袖子,弯着腰不停地哀求。
廖萍想要离开的脚步被他死死地拦住,她拧着眉,嘴角紧紧撇着。
“阿涛,你简直就是没救了,你永远都是这样,家里人跟你说什么好话你都不听,外面的人随便哄你几句,你心都飞了!”
“嫂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就这一次,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跪下,你把钱借给我吧……”
廖萍沉着脸甩开他的手,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怒道:“六十万啊,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当那钱是路边的野草,随手一拔就是一大把吗?”
“你有啊!”祝涛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都糊在了脸上,他哭求道:“我知道你有,你不是有一百万吗?你借给我吧,我以后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廖萍却是一惊,她瞪着祝涛,“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随后,她猛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是你哥说的?”
“嫂子,你就借给我吧……”
“不可能!”廖萍脸上都是愤怒,“这钱是以后要留给阿伟的,谁都不能动!前两天他还跟我吵架,非要我拿六十万出来,今天你就过来了,你们兄弟俩,是盯着我这钱来了啊!”
廖萍胸口的怒气不断翻涌,再看到祝涛那一脸的没出息样,只觉整个脑袋都在充血,嗡嗡作响。
她吐出一口浊气,失望地摇摇头,不肯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祝涛跪在地上,泛着血丝的眼眶越发通红。
他盯着阳光下不断走远的身影,紧紧咬住了牙根。
“是你逼我的……”
祝涛抖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逼我的……”
阴毒的颤音在狭窄的审讯室内回荡,高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祝涛!冷静点!”
老李猛地敲了下桌子,高声呵斥道。
祝涛浑身一抖,两只被拷在一起的手不住颤抖。惨白的灯光从审讯室四角投射下来,晃得他眼睛生疼。
高盛直直盯着他,冷冽的薄唇轻启,“她不肯借你这钱,所以你心生恨意,要杀了她?”
“是!”
祝涛机械般地点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有一点我很好奇,你杀她既然是求财,那为什么不要挟她把钱交出来呢?反而只是要把她扔进悬崖。她死了,你不是一分钱都得不到吗?”
“不……”祝涛摇头,“可以的,她死了,钱就是我哥的了,我哥会给我的,他会救我……”
高盛眯起了眼睛,“你这么确定他会给你钱?是他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说这件事他有参与?是他让你去杀害廖萍的?”
祝涛似乎没料到警察会这样问,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过去,却直直撞进了高盛那双冷厉的眼眸。
他立刻打了个激灵,心口爬上来一股心悸。
他猛地摇头,“不……没有,我哥他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高盛眼眸一缩,“他不知道?祝涛,你知不知道包庇也是罪?老实交代。上了法庭,还能从轻发落……”
“没有,真的没有……”祝涛摇着脑袋,声音沙哑。
高盛抿着唇,“那你为何这么确定他会给你钱?这六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就是亲兄弟也不一定愿意给吧?”
祝涛有些出神,“因为我哥很好说话啊,我们一起长大,他一直对我很好,比亲兄弟还亲。他甚至为了帮我借钱还跟嫂子大吵了一架。如果这钱是他的就好了,他一定会帮我的,他会帮我的……”
他神经质地说着。刺目的白光打着旋儿,让他有些晃神。
他想到了那天,那个罪恶开始的那天。
“涛哥,我已经把萍大姐扔进地窖了,保证谁也发现不了!”老幺的声音有些发闷,“咱们要关她多久?等她把钱交出来就可以了吗?”
祝涛盯着远处刺目的太阳光,喃喃道:“绑架勒索要是被抓到应该也是大罪吧?”
“她没看到咱们,她不会知道的……”
“我之前才跟她借六十万,转眼她就被绑架了,你当警察是傻子吗?”
“啊……”老幺有些慌,“那怎么办?现在就把她放了?”
“不行,把她放了,去哪里找钱?”
他眯起了眼,仰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高耸的山峰,“如果她死了呢?找不到尸体,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老幺胖胖的身体一抖,有些害怕,“涛哥,你是说……这,这不好吧……咱们只是要钱,她死了,钱也到不了咱手里啊!”
祝涛站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太阳有些晒,他额头脖颈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草屑飞散在空中,贴在了他的脖颈上,有些痒痒的。
“她死了,钱到不了咱们手里,但是可以到我哥手里!”
“海哥?”老幺瞪着眼眶。
祝涛脸上都是挣扎犹豫,他顿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随后,他拨通了电话。
“喂,哥……”
“阿涛?有事儿吗?我现在很忙……”祝海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更加疲惫了。
老幺心虚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动一下。
“哥,我……”祝涛紧紧地纠着眉毛,手指下意识缠绕在草藤上,浸出了一缕缕墨绿的汁液,顺着指尖滑下。
“阿涛,如果你是为了钱的事情,哥是真的没办法……”
“哥,不是这事儿,我就是想问你,如果,那钱是你的,你有钱的话,你会借给我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祝涛想要看看对面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的时候,
祝海冷静又带着诱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会的,如果我有钱,我一定会借给你,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能看着你没命吗?”
祝涛猛地松了口气,心里也越发坚定了,“好,哥,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事儿要是能过去,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祝涛抹着眼泪,声音有些哽咽。
“对了,你去找你嫂子问没有?她怎么说?”
祝涛心口有些发慌,他抿了抿唇,“没……没有,我没看到她……”
电话对面停顿了一下,祝海嗯了一声,说:“行,小涛,你也别想太多,天无绝人之路。你好好工作,六十万虽然多,也压不死人,慢慢还总能还完的。我这边忙了,就挂了……”
“好!”
祝涛挂了电话,他想,他没有时间慢慢还了,追债的人不会给他时间的。
“就因为他这句话?你这么相信他?”高盛声音冰冷,直直地盯着祝涛。
“你们根本不懂,他不会骗我的。小时候,我哥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淹死了。他会帮我的,如果不是廖萍在中间阻拦……”
祝涛耸着肩膀,眼皮呆滞地耷拉着,颧骨都突了出来。
高盛眯着眼睛,遥遥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冽的目光中仿佛带着一丝怜悯。
审讯很快结束,高盛和老李疲惫地走了出来。他们把祝涛和老幺抓住后,连夜回到了局里,便开始了审讯调查。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一个通宵就这么过去了。
众人脸上都是疲惫,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层发青的胡茬。
恰在这时,陈随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走了进来,他的脚边跟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高盛眼睛一亮,“好香啊,闻着这味道我都饿了!”
陈随笑道:“我算是来得巧了,大家都辛苦了,都过来吃早餐!”
他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朝着众人招呼道。
沈宜也跳上了桌子,踩了踩爪子,稳稳当当地蹲在了桌面上。
高盛将资料扔在桌子上,非常娴熟地拉了一张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揉了揉大公鸡的羽毛,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大肉包子塞进嘴里。
他有些惊喜道:“这是左边街口洪叔家的包子吧?他们家的包子皮薄馅大,好吃得很!”
他朝后面招招手,“老李,快来吃,饿了一晚上,这包子吃起来更香了!”
老李笑呵呵地走过来,“陈队,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随笑笑,“大家都别跟我客气,东西买来就是吃的,来来来,都别客气啊,这么多,别浪费了!”
熬了一个晚上的小伙子们都纷纷围了上来。他们胃口好得很,吃得也香,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一股肉香味。
“怎么样?他招了吗?”陈随把冒着热气的咖啡递过去。
高盛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点头道:“招了,很配合,问什么说什么,像他这样的犯人,我见得多了。”
“他网赌欠了一屁股债,就找廖萍借钱,廖萍不肯,就生了歪心思。跟老幺合谋,做下了这个谋财害命的勾当。”
老李咽下嘴里的包子,咂嘴道:“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啊,其实廖萍对他挺不错的,比得上亲姐了,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哦!”
陈随沉着脸,“那个祝海呢?他有没有参与?”
沈宜也立刻抬头看着高盛,他总觉得这件事祝海脱不了关系。
高盛眯起了眼睛,“那家伙挺聪明的!我们查了他和老幺,祝涛的所有通话记录以及网络聊天记录,都没有发现异常。祝涛和老幺都一口否认祝海有参与其中。而且,廖萍被祝涛绑架的时候,他正在海城出差。所以,可以说这起绑架谋杀案和他没什么关系。”
沈宜立刻站了起来,“咕咕咕……”怎么可能!
高盛侧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星君怎么了?怎么那么兴奋?”
沈宜甩甩头,“咕咕咕……”
你们真的查清楚了吗?确定没有查错?祝海怎么可能没问题?
“所以,祝海其实跟这个案件并没有关系?”陈随拧眉。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
“什么意思?”陈随和沈宜都愣住了。
高盛冷笑,“所以我才说他很聪明啊!”
东阳市人民医院,
祝伟靠在走廊上,愣愣地看着墙壁上的小贴纸发着呆。忽然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下。
他猛地回神,侧头过去。就见陈随和高盛站在旁边,正担心地看着他。
“随哥,高队……”
祝伟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
下一刻,他又皱起了脸,苦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趴在陈随怀里的大公鸡,“星君,你怎么也来了?”
沈宜眨眨眼,打量着他。他仿佛几天都没有睡过觉似的,眼圈乌黑,脸色蜡黄,下巴上冒出了一层乱糟糟的胡茬。
唉,这家伙也是挺惨的。谁遇到这种事都没办法好过的。
陈随说:“来看看阿姨!她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刚才醒过来了一次,这会儿又睡了。”
沈宜探着脖子透过窗户往里面看,雪白的病床上,廖萍整个人都陷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
“吃点东西吧?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高盛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过去。
祝伟伸手接过,手心处传来一阵温热,让他发冷的血液也暖了起来。
“谢谢高队……”
“不用客气,都是同事!”高盛笑了笑,“对了,你爸回来了吗?”
祝伟点头,他看了看时间,说:“我早就已经跟他打过电话了,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他苦笑了一声,“我真是,我本来还以为我爸也,是我误会他了。只是没想到堂叔和幺叔那么狠毒,完全不顾念亲情。我爸妈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我爸要是知道了,得多难过……”
沈宜惊讶地扬起脖子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高盛挑着眉看了他一眼,点头,“唔……”
“阿伟!”
一道焦急又带着担忧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众人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奔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眼眸里溢满了焦灼。
祝伟惊喜大喊,“爸!”
他连忙迎上去,“爸,你可算回来了!”
祝海喘着粗气,脸上都是太阳晒出来的红晕。
“我一听到你的电话就赶紧回来了,你妈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大碍了,辛亏高队他们及时赶到,不然,咱们就都见不到她了……”
祝海眉头一皱,“我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祝海痛心疾首,他又转向高盛陈随两人。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救了我老婆,谢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他伸出手,和两人握了握。
高盛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抓捕罪犯,找出真凶,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
祝海感激地点头,然后着急地进了病房。
沈宜仰着脖子透过半开的门扉看过去。
阳光暖融融的,细碎的金光洒在窗台。一缕刺目的光束透过窗玻璃投射进来,斜斜地映在床头柜上。
祝海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昏睡的廖萍掖着被角。脸上竟是十分的温柔。
沈宜心里一阵疑惑,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做戏啊,那为什么在梦里,廖萍会那么说呢?
在这场谋杀中,这个祝海,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祝海从病房里出来,他走到走廊角落,拿出一根香烟点上。他猛吸了口,从鼻腔里喷出了一股缭绕的烟雾,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氤氲开,将他的脸熏染得模糊不清。
“祝先生提前回来,公司那边没问题吧?”
祝海猛地一顿,他拿开香烟,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高盛靠在墙角,眯着眼看着他。
他笑了笑,“没什么问题,已经跟领导说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
“高警官怎么也在这里?”
高盛喷出一口烟雾,“烟瘾犯了,也没办法!”
祝海扫了眼他指尖已经燃了半截的香烟,笑道:“现在的人压力都太大了,有时候抽根烟,能缓解不少。”
“是啊,发生这种事情,祝先生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妻子差点遇害,最好的兄弟是罪魁祸首,眼下也要面临牢狱之灾。”
祝海神色复杂,他苦笑,“做了错事就该接受惩罚。我是真没想到啊,他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幸好小萍最后没什么大事。要不然,我实在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是真的没想到吗?”高盛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祝海一愣,“高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高盛微微抬起了下巴,“祝涛和老幺和你一起长大,他们是什么性格脾气想必你十分清楚!你却把廖萍有一百万的事情透露给他,就真不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祝海的神情隐匿在缭绕的烟雾后,他叹道:“我也是喝醉了,不小心说了出来。兄弟之间吹牛打屁,兴致上来了可不就什么话都抖露出来了。唉,阿涛这家伙,怎么就想不开走上这条歪路了。”
高盛唔了一声,点点头,“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他一直坚信廖萍死了后,你会把钱给他,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个想法,真是愚蠢得可以!”
祝海眯着眼,“他以前也欠了不少钱,都是我帮他还的,他估计以为这次也会这样。但他也不想想,六十万阿,哪里那么容易……”
他摇摇头,掐灭了烟头,说:“高警官,你继续,我就先走了,小萍还在病房里等着我呢……”
他转身要走。
高盛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祝先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希望这次的事情,祝先生能引以为戒,祝涛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祝海脚步一顿,他转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高警官提醒,我会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楼梯口。
高盛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样?套出什么没有?”
陈随从旁边走出来。
沈宜踩着爪子颠颠地跟着走出来,他看着祝海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我早就说了,他聪明的很,一切看似无意,实则有意。他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摸透了,暗中推波助澜。”
陈随叹了口气,“但其实,他又什么都没做。他一句不知道,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没有证据。”
两人都有些悻悻,任何事都讲求证据,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在法律上,也没办法制裁祝海。
不多时,高盛就回了警局,陈随也抱着沈宜走了。
他们为了这件事,忙碌了那么久。连星星都没时间管了。幸好他们出发去白土村之前把星星放在了陈随家里。
今天又是周末,学校不上课,估计这会儿他正和陈泽小朋友一起玩儿得乐不思蜀呢。
这次的案件算是结束了。沈宜的考试也完美通过。
乔局非常高兴,已经向上面申请聘请沈宜为东阳公安局的外聘专家,而且根据陈随透露,他的出场费用可不低呢!
沈宜心里高兴,也打算回家了。等申请报告下来,他就算有了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了。
病房里,廖萍已经醒过来了,她疲倦地靠在靠枕上,很安静。
祝海走了进来,在凳子上坐下,“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拿起小刀,慢慢削着果皮。
廖萍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开口,“祝海,我们离婚吧!”
祝海的手一顿。
“你一直知道吧,他们以为我昏迷了,其实我还醒着。祝涛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你了解祝涛,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撒谎,但是你什么也没说!”
“这么多年,我自认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呢?你若无其事,冷眼旁观,你比祝涛还要可恨!”
祝海脸色发白,“小萍……我……对不起……”
“为了阿伟,我没有在警察面前说什么。有个罪犯父亲,他以后的人生都毁了。咱们好聚好散,我也不追究什么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你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祝海沉默了半晌,他慢慢将苹果皮削好,然后将苹果放在旁边的盘子上,最后起身离开了。
祝伟躲在走廊拐角处,浑身都在颤抖,他瞪着祝海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着,几乎要化为实质倾卸而出。
他咬了咬牙,指尖因为用力冒着青白。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妈,你还好吗?”
“阿伟!”廖萍眼眸疲倦,嘴角处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老妈这次遭了大罪,我可不得来好好伺候着!”
廖萍咧开嘴笑了起来,“真是会说话!”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有些犹豫道:“阿伟,我打算和你爸离婚了,你……”
“离吧!”祝伟淡淡地说:“你想离就离,你开心就好,我都支持你!”
廖萍脸上倏地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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