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皇帝落水,楚衡就明显忙碌了起来,经常早出晚归来去匆匆。
郁安也没闲着。
他上次翻书房,虽然没找着假千金买凶杀害女主的证据,却意外看到了一张京城地图。
哪里有大街,哪里有小巷,哪个位置是达官贵人们的居所,哪条街上人多热闹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郁安其实不大会看地图。
他以前出门时都是坐在主人家的车里,那个世界的智能设备会直接说出还有多远拐弯,在哪个位置掉头。
对着地图颠来倒去研究了好久,毛团子才勉强学会怎么看地图。
好不容易找到摄政王府的位置,郁安又发现自己记不大清女主的店具体在哪个位置。
连蒙带猜一通折腾,郁安花了整整三天才勉强制定出一条从摄政王府到醉仙楼的路线。
单从地图上看,路程不算特别远。
先从摄政王府后门出去,然后往前走三条街,再在梨花巷的第二个岔路口拐弯,然后就到了。
行吧,郁安承认,猫猫的小脑袋有时候真的不如人类聪明。
又死记硬背了两天路线,郁安觉得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都快到永安侯府撑不住,又来求摄政王,结果被打出去的剧情节点了。
真到那时候,永安侯府彻底跟摄政王府对上,女主作为永安侯府家的女儿,大约打死不会给楚衡灵泉水喝。
恰好这天风和日丽,天气不冷不热的,郁安也觉得自己路线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万事俱备,只等楚衡出门。
毕竟楚衡不离开摄政王府,他压根没有“离家出走”的机会。
古代耕牛珍贵无比,大宁有规定不许百姓屠杀耕牛,更不许吃牛肉。因此别说乡野百姓,官员大臣们都不敢在家偷吃。
可惜郁安不懂这些,楚衡压根不在乎什么规定不规定的,反正也没人管得了他。
所以当郁安从盘子里抬起头,看到正亲手帮他切牛肉的楚衡时,他对牛肉没什么反应,反倒在楚衡今日的衣着上多看了几眼。
楚衡喜穿黑衣,今天这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垂感极好,袖口还用金丝勾勒,低调又华贵。
穿这么好看,出去相亲定情见美人都绰绰有余。
所以应该是会出门的吧?郁安不确定地想。
毛绒团子看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让楚衡想忽视都难。
楚衡完全没想到自家猫心里正计划着离家出走,只当郁安眼馋他手里的牛肉。
“小馋猫,本王还能饿着你不成?”
那倒不至于,楚安从没在吃喝玩乐上亏待过他。郁安虽然对他平时吃的玩的需要花多少银子没有概念,但他知道,一定不便宜。
为了长久的美好生活,今天也是努力帮铲屎官苟命的一天。
担心一会离家出走时体力不足,郁安还特意多吃了点,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最后还喝了点羊奶。
楚衡也注意到了,揉了揉他的小肚子,调侃他:“安安今日吃得又多了点。”
郁安咪呜一声,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楚衡不太放心,猫儿吃得太胖了会影响呼吸。
“等会让王管家带你去园子里走走,别真胖成了球。”楚衡看着郁安,语气平和。
这话听着是对郁安说的,但王管家可不会真的以为摄政王在让一只猫儿主动找他。
王管家心里明镜似的,自觉领命:“今个儿外头天气好,小主子肯定会喜欢。”
猫喜欢晒太阳,没毛病。
楚衡颔首,想到什么,又道:“还有,神医今日从师门回来,你带人去接应一下。”
“是,老奴明白。”
楚衡带回紫星花后,神医也没有十足把握,便回了师门一同研究。
昨日才接到神医飞鸽传书,说是解药配得差不多了,正在回程的路上。
又挑着重要的事安排好后,楚衡照常抱了抱郁安才大步流星离府,外头马车早就备好了。
王管家记得楚衡的吩咐,命人撤了饭菜后便带着郁安到小花园散步消食。
阳光暖融融的,郁安走了几步便开始耍赖,爬到树上死活不肯下来。
王管家也不强求,他还要安排接神医的事,压根不可能一直在郁安这里耗着。
反正郁安除了前几天沉迷拆书房外,其他时候都乖巧得很,危险的地方从来不去,一点不像别人家的猫那样,一会儿不注意就跑丢。
安排两个小丫头在这看着,然后王管家就很安心地忙活自己的去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郁安深吸一口气,几个跳跃朝王府小门的方向跑去。
这边是供下人们出入的门,门前种着树,郁安没怎么费劲就爬了上去,然后纵身朝外一跃。
出了这墙,便是外头的世界。
郁安也说不清这会儿的心情是害怕还是兴奋。
回忆着这两天背的路线图,毛团子辨别了一下方向后,自信满满冲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郁安不知道的是,前几天楚衡刚吩咐过加强王府守卫,一只蚊子都不许飞出去。
郁安更不知道,在他跳到墙外的时候,一只鸽子也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天香楼,京城第一酒楼。
二楼雅座里,楚衡慢悠悠品着香茗,坐在他对面的公孙越像是屁i股下有针扎一样,怎么都坐不住,隔一会便偷偷瞄上楚衡一眼。
“看本王作甚?”楚衡说话不温不火,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和善,“本王可没有断袖之癖。”
“呸呸呸,本公子也不是断袖。”
公孙越抓起一把瓜子又放下,还是没忍住,问道:“王爷您还有闲情雅致在这儿品茶呢?”
楚衡悠闲自在地往软椅上一靠,反问:“不然本王该去哪?”
那当然是趁着皇帝生病,坐镇朝堂,趁机夺权啊!
不过这话可不兴说,公孙家只想老老实实挣大钱,他要是敢蹚皇家的浑水,他爹大义灭亲都有可能。
公孙越闭了嘴,默默把大逆不道的话塞回肚子里。
他不说,楚衡也明白他的意思。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楚衡提醒他:“长宁公主的驸马,是你娘亲的嫡亲兄长,说起来你也是皇亲国戚。”
所以别有事没事想着江山易主。
公孙越嘿嘿一笑,连连摆手:“二舅舅是入赘到皇家的,跟我娘母族和公孙家都没关系。公孙家不过普通的商贾之家罢了。”
楚衡懒得跟他掰扯,不咸不淡道:“随你。”
公孙越还想再说什么,瞧见楚衡已经放下茶杯打算走,连忙问道:“王爷去哪?”
“回府吃饭。”楚衡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很淡,但确实存在。
出来这么久,想他的猫了。
也不知道他的安安在家乖不乖,有没有想他。
可是你就在我家天香楼哎,我家的厨子还都是花重金请的大厨。
倒不是说摄政王府的厨子不好,只是正常人到了饭点不该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吗?
公孙越不太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公孙越收了永安侯世子的礼,闲话说了一箩筐却没问出来楚衡为什么突然看永安侯府不顺眼。
生意人讲究诚信,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今天非得扒出点什么不可。
更何况楚衡家有个厨子,川菜做的一绝,他一直想吃,但不敢对摄政王府的人下手。
刚跟上去,就见有只鸽子飞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楚衡手上。
然后公孙越就看到,刚才还嘴角含笑的某位摄政王眼底翻滚着怒意,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狠辣暴戾。
楚衡甚至没走门,直接用轻功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么着急?
难道摄政王府大门上被人泼了黑狗血?还是当今皇上终于忍不住要清理佞臣?公孙越不着调地想。
另一边,郁安万万没想到,出了摄政王府后没多久他就迷了路。
郁安觉得真不能怪他路线记得不好,主要是他刚出府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一条大黑狗。
大黑狗凶神恶煞的,见面二话不说就追着郁安跑。
等郁安好不容易找到一棵树,爬上去后硬生生耗到大黑狗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往前不知道女主的醉仙楼怎么走,往后不知道摄政王府怎么回。
郁安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了。
白猫缩成一团躲在巷道拐角处,暗骂自己不自量力。
作为一只猫,郁安没办法对楚衡说,永安侯家刚找回来的真千金是小说女主,是气运之主,你要和她搞好关系,别处处刁难她。
他也没办法解释,女主身上有空间灵泉,喝了对人身体好,兴许能治楚衡身上的毒。
郁安更没办法直接领着楚衡到醉仙楼,试试掺了灵泉水的饭菜是不是真的能对楚衡身上的毒有帮助。
他只能曲线救国。
原本郁安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掌握剧情,就算不能为所欲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先到醉仙楼,然后等着楚衡来找他。
郁安原本觉得计划很完美,却忽略了这个世界压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城市整晚整晚都亮堂堂的世界。
更致命的是,郁安发现他太信任楚衡了,丝毫没怀疑过楚衡能不能即使找到他。
如果楚衡没及时发现他不见了。
如果楚衡发现了却懒得找他。
如果楚衡找了却根本找不到他。
那他该怎么办?
但凡中间出了一点差错,郁安就算是有九条命可能都不够死的。
发现自己感受不到暗卫的气息后,郁安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依赖楚衡。
郁安并不知道楚衡吩咐了暗卫远远跟着就行,没遇到生命危险不许暗卫出手。
他现在缩在墙角,脑子里乱糟糟的,清醒的感到害怕。
楚衡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安安,他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的安安,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安安,这会儿正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边角落里,身上不知道在哪蹭了一身的灰,脏兮兮的。
楚衡双手握拳,指甲捏进肉里却感受不到痛。
愤怒和心疼两种情绪互相撕扯。
楚衡听到有声音说:你对他还不好吗?可他还是要离开你。不会有人喜欢你的,你的祖父,你的爹娘,他们全都不喜欢你,所有人都会离开你。
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眼尾也露出点点猩红,那声音还是不依不饶不肯放过楚衡:就算把他关进笼子里,你也留不住他。因为你生来就是祸害,至亲至爱之人都恨不得你去死,你本就不该活着!
你就是个疯子,楚衡,还不明白吗,不会有谁可以一直陪着一个疯子。
人不会。
猫,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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