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通姨母,私藏抄家家产?”

    沈寄云泰山压顶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温婉的淑女做派:“姐姐是急糊涂了吧?怎么无端给我安上了罪状。”

    “姐姐若有冤屈,妹妹自会鼎力相助,何必一家人互相戕害,姐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沈寄云振振有词。

    ——日了狗的鼎力相助,自己买假乐籍一事,除了你沈寄云能扒出来,旁人应该没有在关心的。

    陆晓故作悒郁道:“继女难为,母亲宁愿把家产分给外姓人,也一个铜板都不给我,表妹,你都要成世子妃的人了,何必跟我争!”

    沈寄云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她那日在胭脂铺拜访完陆晓以后,一天也没有耽搁,直奔陆宅,掂量了一下,用一大摞银票换来了楼氏的笑脸相迎。

    那一摞银票的面额大概比楼氏私藏的家产要多不少,沈寄云几个回合,便从楼氏嘴里套出了实话。

    她确实是私藏了一部分抄家的家产,至于里面有没有诗词册子,楼氏也说不清楚。

    楼氏亲自带她前去东厢房的暗阁里,眼见着沈寄云在一箱子古玩首饰中间翻捡了半天,只从里面抽出了一本破朽的书册。

    楼氏本来以为沈寄云想要的东西是那些首饰玉如意,谁想沈寄云捧着一本旧册子一脸欣慰。

    为了避免楼氏对自己起疑,除了诗词册子以外,沈寄云当着楼氏的面象征性地拿了两件珠钗。

    ——定是陆晓去楼氏那里追讨家产不成,楼氏把她抛出来当挡箭牌,不想陆晓干脆撕破脸。

    那么厚一摞银票也满足不了楼氏的贪欲,竟然为了区区一点家产便将自己出卖。

    沈寄云脸色难看,银牙暗咬。

    陆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寄云的神情,同时在脑海中敏锐地捕捉着那种抽痛的感觉。

    只可惜沈寄云情绪管理的功力似乎最近更有长进了,她脸上的怒容转瞬而逝,重新撑起那副大家千金知书达理又颇有威仪的气势。

    “大胆内侍监,居然敢随意插手刑部的事。”沈寄云端出未来世子妃的架子。

    “沈姑娘请见谅,内侍监无权僭越,但只因为这罪臣之女信口雌黄,老朽怕这凭空的诬陷之词传了出去,对沈姑娘的清誉有损,林世子近日又为圣上分忧,奉旨去了陇东,百忙之中怕是也无暇分神照顾沈姑娘这边,所以老朽就自己做主,请沈姑娘亲自过来一趟,把这件乌龙公案了解了,也好堵了悠悠众人之口。”

    逸公公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圆滑周到,让沈寄云挑不出理来。

    逸公公这样一来,沈寄云找回了几分面子,脸上的气色好了些。

    “既然如此,不必大费周折。”

    “姐姐存心要跟妹妹过不去,妹妹只好自证清白了,”沈寄云抿唇,清丽的眉眼之间都是坦荡的神色,“不如内侍监请人过我沈府上一趟,看看所谓的串通姨母,私藏抄家家产一事,到底是不是血口喷人!”

    当日陆府被抄之日,所有家产物件,全都烙上了难以去除的印章,登录了名册,无法再在市面上流通,其中,当然也包括原身的诗词册子,虽然不值钱,但上面必定有官府的印章。

    “逸公公,搜查时仔细点儿,我这表妹的喜好别具一格,喜欢捡一些别人不爱要的东西,旧首饰诗词话本子之类。”陆晓笑意盈盈,话里有话补上一刀。

    沈寄云先是一怔,随即她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满脸无辜道:“姐姐还在耿耿于怀林世子一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姐姐定能另觅如意郎君,何必还为林世子一事对妹妹心怀芥蒂呢。”

    陆晓笑了一下,看来沈寄云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前半句话,她一直致力于给陆晓塑造一个恋爱脑为了男人发疯妒忌的弃妇形象。

    周围的人递过来的眼神里除了鄙夷还有同情,陆晓索性演戏演到底:“逸公公还不抓紧去搜查,不要让别人误以为公公徇私啊。”

    不过逸公公派出去的人马很快就回来了。

    陆晓估摸了一下从刑部到沈府的时间,去搜查的内侍们大概也不过在沈府里呆了不到半个时辰。

    逛个园子也没有这么快的。

    陆晓没有拆穿他们这一套官官相护,只是故作着急道:“搜到了什么吗?”

    带头的侍卫一拱手:“回禀公公,小的们在沈府中未曾找到任何盖了官印的赃物。”

    逸公公一挑眉,似乎一切都如他所料,为了避嫌疑,他疏朗一笑:“翻看仔细了吗?像方才陆姑娘所言,旧首饰诗词本子的,也没有翻到?”

    领头侍卫一点头,他背后的小侍从捧着个箱子出来。

    “旧首饰未曾看到过,沈姑娘府中的首饰都是簇新打造的,不是金玉坊的,就是宫中官制的,”领头侍卫道,“诗词本子倒找到几本。”

    小侍从打开木箱,陆晓的余光注意到,沈寄云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不屑神情。

    逸公公草草翻看了一下那几本诗册,未防陆晓说他有心偏袒,故意拿到陆晓面前来:“老朽一一查过,未曾有任何盖了官印的东西,不过寻常闺中诗作而已。”

    “陆姑娘,你作一些无稽之谈,可知道诬告在大南朝,也算是犯了律例,何况沈姑娘还是侯府未来的世子妃,品质端洁,怎能平白受你的诽谤之词!”逸公公一改面色,气势汹汹。

    陆晓的视线掠过那诗词本子,上面的诗句果然是原身亲自作的,只不过,沈寄云并没有把楼氏私藏原身的诗词本子拿回府中,而是誊抄后,又物归原处。

    “大胆陆晓,伪造乐籍,诬告他人,两罪并罚,收监入狱。”逸公公当堂宣布。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陆晓笃定,今天内侍监就是要同自己过不去而已,就算自己是五好良民,逸公公也能给自己寻出个不是来抓自己入狱。

    “慢着,”陆晓朗声道,“我还有句话同我表妹说。”

    沈寄云一脸“早知如此你何必非要作死”的冷笑。

    “就说姐姐误会妹妹了,姐姐还不信。”沈寄云用一种娇嗔的声音落井下石,陆晓一阵恶寒。

    不过陆晓并没有发作,她只是凑近沈寄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声道:“最近可有跟林出野鸿雁传书?作了不少诗词寄给他吧?”

    沈寄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掩唇低头,脸上的得色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听下去。

    陆晓笑了笑,带点恶趣味地说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那本你誊抄完的诗词本子,我已经整本都寄给了陇东的林出野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夜便能收到。”

    “想想看,他看到妹妹作的每一句诗,都是剽窃过来的,是不是打击很大?”陆晓叹了一口气。

    陆晓没有立刻走开,她上下打量着沈寄云,欣赏她脸上非常精彩的表情变化,沈寄云面色突然涨红,随即双目圆瞪,那一张画着恰到好处有妆容胜无妆的脸孔,满脸写着震惊和愠怒。

    自从反复加害陆晓无果以后,沈寄云虽然竭力保持着表面上的从容淡定,但内心深处,那种偷窃旁人好命的不安感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鬼魅一般袭来。

    所以得到那本原身的诗词本子之后,沈寄云决定拉快自己和林出野的感情进度条,既然林出野中意就是她这个才女人设,那她就全力满足他,在写给林出野的每一封信中,都会在末尾附上一首原身的诗作,她要林出野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早日坐上世子妃的宝座。

    她以为自己足够心思缜密,盖了官印的诗词本子早早放回去,但哪里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晓居然就等着她露出把柄,好在林出野面前拆穿她的伪装。

    陆晓含笑注视着沈寄云:“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你说林出野会不会疯掉?”

    那本诗词,是陆晓利用桂花头油送信给青雀,青雀偷偷拿给她的,当然是确保沈寄云完成那一套誊抄操作之后。

    楼氏从沈寄云手里得到了一笔天降横财,近日喜上眉梢,并没有留意到东厢房中少了一本诗词册子。

    陆晓故意耽搁了几天,等沈寄云和林出野的书信来往持续一阵子,再请了驿站的人快马加鞭把诗词本子直接送到陇东林出野的营帐里。

    诗词本子有些残破了,原身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上面的字迹娟秀隽永,诗句读来婉约中又不失大气,本子的正面和腰封上,都盖了红色的印章。

    当林出野看到“官府征纳、罪臣陆府”那几个褪色的字,他没有那么蠢,必定瞬间便会明白为何先前他人在盛京时,一与沈寄云谈起他们初识时那首技惊四座的诗,沈寄云便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大概是刺激太过猛烈,沈寄云踉踉跄跄后退几步。

    众人不明就里,只眼看着沈寄云如同从云端跌落一般,脸色狼狈,一改刚被请过来的那副端淑又隐隐流露矜贵傲娇的模样。

    “所以今天这场戏,都是你一手设计的?”沈寄云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陆晓笑着摇摇头:“你说对了一半。”

    陆晓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乐籍一事被抓进刑部,从她见到逸公公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走不掉了。

    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何不因势利导,再做点别的什么,譬如,给沈寄云制造一点跌宕起伏的情绪起伏,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油盐不进。

    大脑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抽痛感慢慢袭来,眼前沈寄云难看的面孔逐渐模糊起来。

    不过好像,功夫没有白费,陆晓不由得有些兴奋。

    那张电影屏幕再一次在脑海中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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