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原书中最危险的人物——湮墨泽,他是南帝膝下最招人非议的五皇子,据说不爱以真面目示人,长相极其渗人古怪。
他空有一身文韬武略,却不务正业,最爱纵酒享乐,府上的乐伎众多,却总有人能看到从府中侧门抬出一具具白绫绞死的乐伎尸体。
原作中,林出野是让无数女人竞折腰的伟光正男主,湮堇年是儒雅早逝的意难平男二号。
作为他们俩的对照组,湮墨泽,是疯子,是阎罗,是被盛京权贵们视为洪水猛兽一般的狠戾纨绔。
可因为他的生母是阮贵妃,阮妃的父亲是先帝麾下一员大将,南帝当年继位的背后,多承了阮妃母族势力。
南帝碍于旧情,近年来又一心沉迷炼丹修道,加之湮墨泽背后阮攀将军留下的攀军以一敌十,如今世上竟没有能管束他的人了。
湮墨泽如同出离于三界束缚的游魂一般,视人命为儿戏,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陆晓回忆他的结局,好像并没有具体的死法,只是在湮堇年登基以后就突然被查出暗中通敌叛国,在鹿羚关畏罪失踪,杳无音信。
眼下林出野正在按照男主的既定路径在朝堂上笼络人心,默默蓄力,为湮堇年死后,自己接替他掌管大南国朝纲铺路。
满朝文武都是林出野未来的幕僚,在他通往权力之巅的路上,除了一个湮墨泽以外,无人能在此时与之抗衡。
但若是贸然接近此人,恐怕会比被沈寄云干掉死得更快一点,陆晓一边打消方才那个念头,一边俯下身子揉着小腿。
这破桌子不知是楼氏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桌子腿已经掉漆,陆晓顺着桌腿的方向望过去,墙角的榉木圆角柜的柜门没有关严,摇曳的烛火中,一只紫檀木的琵琶琴头若隐若现。
陆晓眼皮一跳,她把那柄白玉牡丹花头饰的琵琶从脏兮兮的柜子里拖了出来。
随意弹拨了几下,音色清脆透亮。
琵琶专业十级选手陆晓有了主意。
碧花楼的扶手栏杆接着轩窗,从镂空雕花窗望出去,外面是一望无际碧波粼粼的潺江,景色极佳。
楼下看台上,盛京最负盛名的乐坊班子红绡馆的女乐伎交错坐着,身着统一窄袖褙子服。
陆晓从支摘窗望下去,她睫毛忽闪着,为首的女子十指拨弄着古筝弦,那几个吹着笛子、排箫、笙的女子动作娴熟,合奏出一首婉转清远的曲子。
“打听清楚了吗,红绡馆门下的乐伎可有琵琶手?”陆晓回头问了一句刚从楼下上来的青雀。
“先前的一个被挑入了宫里,眼下馆主正在物色新人。”青雀面露不解,“小姐,咱们到这来是……”
“你一会儿便知道了。”陆晓答得随意。
楼氏把陆家的家产捂得严丝合缝,且得花些时日才能抠出来,作为一个现代人,深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
——这不来钱的路子就有了。
陆晓拂了拂桌上的木匣,里面是昨夜在房中发现的旧琵琶。
原主作为名门小姐,不光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样样不落,这把旧琵琶,就是她置办下来的,不过好似已经多日没被拿出来过,陆晓昨晚花了半个时辰才把上面的灰垢擦干净。
陆晓是个实用主义者,大南朝民风开放,颇有盛唐遗风,盛京遍地的乐坊戏班子,若进了这最当红的红绡馆,便如同成为当红女团团员一般,赚个盆满钵满也不是难事。
青雀在前拉开雅间的雕花门,正要去会一会那红绡馆馆主的陆晓一抬头。
“噫——”
冤家路窄四个字跳跃到陆晓的脑子里。
“楼上最大的雅间,特特为世子留下来。”店小二格外殷勤。
沈寄云身后跟着丫鬟,看似随意地穿了一身湖色千褶裙,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一定是精挑细选的衣衫料子,她款款走了过来,视线在碰到陆晓的那一瞬间明显地一滞。
本来温婉的神色倒没有半分波澜。
“姐姐也在这里?”沈寄云言语颇有些惊讶,“行囊可收拾好了?要不要妹妹派些婆子过去帮忙?”
“大可不必。”陆晓懒洋洋地道,背上背着琵琶匣子,转身就要走向踏跺。
也许是陆晓反应太过平淡,沈寄云愣了一瞬才问:“姨妈没把我的话带到?还是姐姐有些顾虑?”
沈寄云了无心机地一笑:“姐姐放心,陇东那边妹妹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样一来,姐姐也不用在京城受屈,毕竟,远香近臭,姨妈那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等你把我送到陇东去,然后被流匪掳走要么丧命要么失身被辱?倒还不如跟楼氏一起留在京城互相折磨来得好。
陆晓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却很笃定。
“再说一遍,我不会去陇东的。”
沈寄云垂眸沉思了几秒,眼眉下垂很无辜:“姐姐是不是不信任妹妹?”
既然话说到这里来了,陆晓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她盯着沈寄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妹妹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林世子到底有多喜欢你的才学,比喜欢你本人的程度还深吗?”
陆晓似乎就是随口一问,《金风玉露》这本书里,林出野就是因为在江畔凉亭里因为原主的那几句令人叹为观止的诗词,对帷帽下的原主起了倾慕之心。
窃取了这几句诗词的沈寄云眼神带了些闪烁,她唇角勾起来,笑容甜美,复又镇定地道:“世子向来不是只看重声〡色的俗夫,他对寄云珍视的地方,不仅止于才华。”
——真有趣。
陆晓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以沈寄云的绝对自信,她一直都得意于自己把这个世界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原主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傻白甜,又如何斗得过从现代发达世界穿过来的她。
偷梁换柱继而逆天改命,如今还要继续把原主置于死地。
陆晓洁白圆润的指甲抠住了自己的手心。
“你开心就好。”她随意地一答。
她方才斩钉截铁地告诉沈寄云自己不会中她的奸计,但到底如何能不去陇东,实话说自己还没有想到办法。
但奈何沈寄云一张胜券在握的上位者面孔十分令人生厌,不气气她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然沈寄云明显一副“你以为你不去陇东就能在京城讨生活吗?”的威胁态度,不难想象如果自己留在盛京,她接下来会使出些什么样的阴损招数来。
可光留在这红绡馆里,只能解决银钱上的短缺。
陆晓垂眸思忖。
踏跺的拐角处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生得眉眼舒朗,长相周正俊美,自带一种目空一切的矜贵之感。
男子看了一眼陆晓,似乎看到了什么秽物一般,立马移开视线。
“你又来缠着云儿做什么?”男子与陆晓错身之际,厉声斥责。
他望向沈寄云的眼神温柔缱绻,陆晓猜出了他的身份,有些倒胃口,掉头正要离开。
“世子,是我偶遇姐姐,想劝劝姐姐离开盛京这个是非地。”沈寄云露出惋惜的模样。
林出野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头对陆晓道:“早与你说过,就算没有十年前那件事,我对你也无半点私情,你何必苦留在盛京……”
林出野本以为这番话能让陆晓被刺激到羞愧落泪。
“世子——”
然而陆晓却打断林出野的话。
在《炮灰女的王妃之路》一书中,林出野正是杰克苏本苏,全书中的女人都爱她,这其中当然也包含原主。
“你我之间,本就如同陌路,就算以前陆晓眼神可能不太好,但从今往后,我可得睁大眼睛认人了。”
陆晓云淡风轻地道,一边说,一边冲着林出野抛出了一个沈寄云同款无辜天真笑脸。
林出野愕然的神情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
随即,他十分不屑地再抬起头,却只看到陆晓美丽窈窕的背影。
这女人,装什么装?
明明因为对自己念念不忘,却还要硬装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可她是没机会的,就算没有十年前林出骁被陆家所害一事,林出野自认也看不上这样没有内涵的女人。
陆晓从碧花楼的大门出来时,方才林出野那狂拽酷炫的模样依旧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妈的,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和这样的男子扯上关系,还有沈寄云那副故作清纯善良的小白花做派。
陆晓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虽然见多识广,但从这一刻开始,她觉得自己包容极品的能力需要再提升一下。
街巷上人来人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碧华楼数丈远。
青雀没头没脑地跟着背着一把琵琶的小姐在闹市中穿梭。
不知走了多远,陆晓方察觉到背上的琵琶,刚才忘记了自己的正事,若这时候再回去找红绡馆馆长,再撞上那对璧人,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被恶心到。
陆晓正要过街巷对面去,斜对过一辆丝绸包裹镶金嵌宝的马车突然映入陆晓的眼帘。
“五皇子游街,还不快闪开。”
五皇子湮墨泽?
说曹操,曹操到,陆晓眸子一动。
那马车上的黄金雕饰反射着阳光,金色的光芒有些刺目。
行人们仓皇离开此地,本来车水马龙的街市只剩下些无法抽身的摊贩在原地,都面色讳莫如深地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那停在拐角处夺人眼目的马车。
那个被自己压抑下去的念头飞速地在陆晓脑海里闪过。
光一个红绡馆,并不能护住自己周全,林出野的世子身份,足够他在盛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瑞康府这样的高枝的。”
楼氏的话言犹在耳,凭借原主这相貌,什么样的金大腿抱不上?
恶人必须恶人磨,只有湮墨泽这样的反派,才有可能制衡住林出野和沈寄云。
鬼使神差,陆晓朝马车走过去,那马车的帘子被风微微吹动,马车前的侍卫肃然静立,里面显然有人。
帘子后面的湮墨泽眸色晦暗,他睫毛颤动,往往他所到之处,方圆数丈之内,无人敢放肆。
而这个女子,居然气势汹汹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从马车帘子的缝隙望出去,女子是在碧华楼碰到的“盛京一朵花”,那日她打扮轻〡浮,却面如芙蓉,脸颊上有一抹特别的胎记,有一种介于清纯与娇艳之中的气质。
湮墨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周围的侍卫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不过迎面而来的女子削肩细腰,浑身上下看上去没有半点杀伤力。
马车里的那位却稳如泰山,没有得到动手的指令,侍卫们不敢妄动,只互相交换了一下迷茫的眼神。
——不如,赌一把?
陆晓抿唇,她没有多犹豫,一把掀开了帘子,帘子后面的男人缓缓抬起凤眸,冷着的眉眼盯着自己看。
仿佛浑身如坠冰窟一般,陆晓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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