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恬一愣, 随即语气激动起来,颤声开口:“朝朝?”
燕云朝“嗯”了一声。
明恬问:“你不是……你怎么又出来了呢?”
燕云朝扬起眉梢,有些得意地问:“我没消失, 阿姊是不是很开心?”
明恬弯起唇角,本来她都接受了朝朝消失的事实, 但这会儿,她的确是高兴的。
明恬靠在燕云朝的胸膛上,放松地道:“开心。不过你前些天是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
“上次在宫外, 我损耗过度,这才多沉寂了几天。”燕云朝手臂环住她的后背,语调轻快地道, “阿姊,你是不是就要做朝朝的皇后了?”
明恬微怔, 随即有些奇怪地看了燕云朝一眼。
“这是另一个皇帝的主意,”明恬说着还有些嫌弃,“他下诏之前都没有问过我的。”
燕云朝道:“阿姊, 你是不是只想做朝朝一个人的皇后?”
明恬瞪眼看他:“我才不想!”
燕云朝轻轻地“哦”了一声, 语气低落下来。
明恬扯了扯他胸口的衣料:“你送阿姊出宫好不好?阿姊回国公府去,你把什么立后的诏书都撤掉, 以后你想见阿姊了, 还是去国公府找我就好。”
燕云朝问:“阿姊不想嫁给朝朝?”
明恬瞥眼看他:“你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成婚?”
燕云朝又“哦”了一声。
“阿姊嫁给朝朝, 朝朝照样可以想找阿姊的时候就去找。”
“可是这样,我就只能待在宫里了呀。”明恬不高兴道, “你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 我还要应付其他人, 好麻烦的。”
燕云朝抚在她后背的手僵了僵。
“阿姊是在说那个人吗?”
明恬想了想:“还有别人。”
皇后自然不是好当的,她想想她还要跟一些命妇打交道,她就本能地有些抗拒。
之前被嫂嫂拉去吃席,不得已跟那些多年没见过的夫人小姐说话,她都不自在极了。
燕云朝低声道:“看来阿姊是不想跟朝朝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明恬看着燕云朝,感到有些奇怪。
若是以往她说不想应付另一个皇帝,朝朝应该早就嫉妒得答应她了才对。但现在朝朝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一样,只一心纠结什么“名正言顺”。
“你这么急切做什么呢?”明恬道,“我都没准备好呢,诏书就发下去了。”
“那阿姊想何时与我成婚呢?”
明恬眸光闪了闪,含混道:“你现在下诏,礼部就算再怎么准备,起码也得把日子定在三个月后,到时候我身子重,穿礼服肯定不好看。”
燕云朝怔了怔,扶在她后背的手顺势滑到她的腰上,又慢慢覆上她的小腹。
“阿姊怎样都是好看的。”燕云朝道,“我就喜欢阿姊这样。”
明恬没脾气地瞪他一眼。
“那我也不想让礼部准备得太仓促,以往皇帝大婚,准备一两年的都有,凭什么轮到我就准备得这般潦草。”
燕云朝“哦”了一声:“阿姊是想等生产完了,再与朝朝成婚。”
明恬道:“对,就是这样。”
其实她只是想先拖着。她又不喜欢另一个皇帝,可不想跟他在明面上扯上什么关系,但她没想到她居然没说动朝朝收回立后诏书。
说不动的话,能往后拖一拖也好。
既然朝朝已经再次出现了,那说不定她能在这一年内看到皇帝痊愈。
届时融合之后的皇帝……是否还会喜欢她,她又喜不喜欢,都是未知数。
在那么多未知面前,明恬宁愿先不要这个名分。
燕云朝下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我是怕委屈了阿姊。”
如今大典未成,明恬就有了身孕,其实在声名上已经有了一定的损伤。是燕云朝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直言说两人早已在先帝面前完婚,并私下以夫妻相称,又兼有先帝的赐婚圣旨,才消弭了一些负面的影响。
但若等到皇嗣降世,明恬依然没有正式成为皇后……
“我都入宫这么久了,你以为我还在乎这一年半年的吗?”明恬扯了扯他的衣领,“你到底答不答应。”
燕云朝绷住下巴。
明恬心念微转,索性凑上去咬了咬燕云朝的耳垂,顿时听到燕云朝闷哼一声。
他覆在明恬腰腹上的手突然一动,将明恬紧紧抱住,贴向自己。
黑暗中,明恬漆黑的瞳孔里隐隐闪着光亮,一眨不眨地盯着燕云朝:“难道你想让阿姊身子重着与你成婚,洞房之夜只能抱着睡觉么?”
燕云朝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明恬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答不答应?”
“阿姊……”
燕云朝声音低哑,抱着她突然低头,难以自持地吻住了她的唇,却又动作轻柔,辗转触碰,如和风细雨般,温润无比。
明恬脚趾蜷缩起来,身体有些酥了。
“等到阿姊生产完毕,就会与朝朝成婚吗?”
明恬还盼着他答应她,当即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对,让礼部把日子定得晚一点。”
“那说好了。”燕云朝最后亲了亲她泛着温润光泽的饱满双唇上,满意挑眉,“阿姊可不能反悔。”
明恬赶紧含糊着应了。
最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两人才紧紧抱着睡熟了。
次日明恬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
她也没费神去想是朝朝在离开前走的,还是说在他们睡着的时候,皇帝已经切换了。
但总之,明恬一连烦闷了几日的心情,因为昨夜朝朝的出现,而得到了好转。
更让她感到喜悦的是,甚至在中午、晚上,过来找她一同用膳的也是朝朝。
明恬心情愉快,等到过两日,钟太医再来为她请脉的时候,都不由夸赞她身体状态比前些天好多了。
日子一天天燥热起来,进入六月,皇帝率领百官到赤县行宫避暑。
明恬自然在随行之列,福忠贴心地把她安排在了皇帝的銮驾中,她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一角歇着,余光瞥着燕云朝端坐在另一侧,一丝不苟地批着奏折。
朝朝如今似乎是勤政许多,总算有些当皇帝的样子了。
明恬感到欣慰,便也不想多打扰他,在心里胡乱地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这一入睡,就再次梦到了那熟悉的场景,或者说——另一个世界的她。
-
春猎这几日总有些阴雨绵绵,明恬腿上旧疾复发,骑不得马,只能待在营帐里歇息。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福忠兴奋地从营帐外跑进来,对着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女子哈腰行礼,语调欢快地道:“陛下给您捉了一只小兔子,雪白雪白的,皮毛顺滑发亮,可好看了!”
说话间两个禁卫就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明恬抬目一望,便瞧见一只兔子被禁卫捉在手上,拎着后脖子,可怜巴巴的模样。
明恬来了几分兴致,吩咐道:“你们还不松开它,看把它吓成这样。”
禁卫们应诺,随即弯腰把兔子放在地上,那兔子四蹄刚一着地,就快速地朝营帐一角溜了过去,转瞬间就藏在了柜子后面,让人瞧不见。
明恬倒也不恼,她摆摆手吩咐禁卫们退下,然后便叫福忠和另外几个宫人一起,柔声哄着小兔子出来。
小兔子警惕得很,缩在柜子后面,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直到明恬让宫人拿来胡萝卜诱惑它,它才终于从柜子后冒了个头。
燕云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恬把小兔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这小畜生,”燕云朝眸色微暗,走上前去,“才第一天就学会求宠了。”
明恬没有理会,只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燕云朝撩袍在她身侧落座,眼睛盯着她放在那畜生雪白毛发上的手指,一时只想把这讨人厌的兔子挪开,换个东西上去。
真是后悔把它捉来了。
小兔子在明恬腿上吃饱喝足,舒服地趴在明恬腿上睡觉,燕云朝越看脸色越是诡异,终于忍不住伸手揪住兔子的后脖子,把它从明恬腿上拎了下来。
小兔子浑身一抖,又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明恬顿时恼怒起来,转头瞪视罪魁祸首:“陛下这是做什么?”
燕云朝面不改色:“它在你身上待太久了。”
他都没这样躺在她腿上呢,一个畜生,凭什么。
明恬一阵无言,只觉得他有毛病,站起身就往一边走,却在下一刻就被燕云朝拽住了胳膊抱在怀里。
明恬挣扎间,冷不丁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听到燕云朝嘶了一声,她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燕云朝的小臂受伤了。
明恬怔了怔:“陛下怎么受伤了?”
燕云朝道:“下午行猎时,不小心被蛇咬伤了,已经找太医看过,无毒。”
明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狩猎都是骑在马上,怎么还能被蛇咬伤?
一侧的内官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陛下为了给您捉这只兔子,没用利器,徒手上去擒的,这才被草丛里的蛇扑过来,损伤了龙体。”
明恬看着燕云朝道:“陛下不至于此。”
燕云朝轻飘飘地睨了内官一眼,直把那多嘴的内官看得低下了头,这才握住明恬的手,温声道:“无事,小伤而已。”
“上药了吗?”明恬撩开燕云朝的衣袖,看到上面清晰的牙印,没有药膏的痕迹,直接吩咐道:“福忠,把药箱拿过来。”
福忠连忙应诺。
燕云朝便被明恬拉住胳膊,听话地走到一侧坐下,眉目间尽是愉悦的神色。
内官笑眯着眼睛,讨好笑道:“贵妃娘娘对咱们陛下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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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明恬恍惚地睁开眼睛,难得做了一次这般平静的梦。
梦里没有争吵,也没有仇恨,更没有两人你来我往的讥讽嘲笑,反而尽是平淡却透着暖意的相处。
这倒是让明恬意外。
在那梦中,明恬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情绪,很奇异的,梦里的她,以往对皇帝都是仇恨惧怕居多,这次却让她意识到了别的,好像她也不是全然对那个皇帝不在意。
明恬动了动目光,视线就落在马车另一侧,依然在伏案理事的燕云朝上。
她轻轻唤道:“朝朝。”
燕云朝立时顿笔,转目朝明恬望来:“阿姊醒了?”
明恬坐起身来,背靠着车壁,双臂抱膝蜷缩着。
“嗯,我又做梦了。”
燕云朝把朱笔放到架子上,起身朝明恬走来,径直在她身侧坐下了。
“阿姊梦见了什么?”燕云朝拥住她道,“跟朝朝说说。”
明恬道:“梦见我被你抢进宫里的那些事了。”
燕云朝动作一僵:“抢进宫里?”
“嗯。”明恬转目看他,“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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