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挈面上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厉声开口:“你别过来!”

    燕云朝停住脚步,面上的神情随意又散漫,目光却极具压迫性地望过来,  让赵挈拿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一刀,”燕云朝声线冷淡地叙述,  “你划伤了阿姊一刀,朕一会儿就要还你十刀。”

    “你敢!”赵挈怎么都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候,这疯子会出来,  他瞪视着燕云朝,  强撑着气势道,“立即放我离京,不然我就杀了她!”

    燕云朝眉梢轻挑,  转目看向身侧的禁卫统领:“赵府的人都带来了么?”

    禁卫统领道:“赵家只剩下王夫人、两个姨娘还有几个小姐和一个庶出的公子,侯府世子和老夫人被他提前送走了。”

    “不是已经去追了么?”燕云朝漫不经心地吩咐,  “捉到不用留活口,直接提头来见。”

    “你!”赵挈气得一抖,那锋利的刀刃就又不小心碰到了明恬的脖子,  顿时在上面留下第二道印记。

    明恬轻嘶一声。

    燕云朝眸光一暗,  幽声道:“二十刀了。”

    “你追不到的。”赵挈咬牙道:“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今天就要明小姐给我陪葬!”

    “死?”燕云朝惊讶地挑了挑眉,  笑道,  “那不是太便宜舅父了。”

    赵挈不确定道:“你不杀我?”

    这个疯子和皇帝不同,皇帝说不杀他,  很可能是缓兵之计,但这疯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根本不屑于骗他。

    燕云朝道:“或许舅父听说过人彘?你若真敢杀了阿姊,  朕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再砍掉你的手脚,挑断你身上的筋脉,把你身上的肉一点点剜下来喂狗……”

    燕云朝盯着赵挈变得惨白的面色,意料之中地勾了勾唇角:“哦,还不能让你死了,剜几刀之后,得让太医给你治伤,怎么也得等个几年,把禁苑那几条看门狗养大吧。”

    燕云朝眉目冷淡下来,唇角微收:“你现在放了阿姊,朕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赵挈心绪起伏不定,根本没想到这疯子就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活命,更不敢在这时真的杀了明恬,甚至连匕首也情不自禁离了明恬脖颈一寸,生怕再被那疯子记上十刀。

    明恬头脑昏沉,身体疲惫,剧烈的愤恨和恐惧之下,竟然让她忍不住想要昏睡过去。但她用牙齿紧咬着下唇,用疼痛刺激着自己,硬生生地捱着。

    这时,几个禁卫动作粗鲁地拽着赵府亲眷们过来,压着她们跪在地上。

    地上大部分都是女眷,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庶子。

    众人哭哭啼啼,瑟缩地跪在地上。

    福忠低眉顺眼地站在燕云朝身侧,尖细着嗓子道:“你们这些夫人小姐公子们,快去求平原侯救你们呀。”

    王夫人立时绷不住失声痛哭,哀泣道:“老爷,老爷你不管我们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抛弃我们自己离京吗?”

    赵挈面上挂不住,不耐地皱了皱眉,斥道:“闭嘴!”

    赵芝芸亦是泪流满面,却又不敢高声呼喊,只小声道:“爹爹救救我们……”

    燕云朝一手背后,语调冷硬:“赵挈,你看好了,这些人本不用死,但你再伤阿姊一下,朕就杀他们一个,长者为尊,先从王夫人开始吧。”

    赵挈脸色一变。

    禁卫们立时把王夫人从人群中拉出来,押跪到赵挈面前,长刀抵着王夫人的脖子,王夫人吓得一抖,嚎叫起来:“老爷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

    赵挈手臂都在发颤,但他硬是狠心别过了头,没有理会王夫人的呼救。

    周围已经有许多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又向赵挈投来鄙夷的神情。

    呸!竟然抛妻弃子,自己逃了,真是有够狼心狗肺的。

    禁卫高高举起长刀,朝着王夫人的面部,正要劈下,抖如筛糠的王夫人突然转了求救对象,冲着皇帝喊道:“陛下饶命!我知道他许多秘密!可以对陛下全盘托出!”

    禁卫的长刀悬在半空。

    燕云朝感兴趣地扬了扬眉:“知道赵挈送走的世子和老夫人去哪儿了么?”

    世子是王夫人从妾室那里过继过来的,并非她亲生,当即不假思索道:“妾身知道线索,不出一日,定能帮陛下完成追捕!”

    燕云朝啧了声,视线又落到赵挈身上,满意地看到赵挈神色骤变,怒道:“你这毒妇!竟然为了自己活命,出卖母亲还出卖儿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夫人继续咬牙道:“妾身还知道许多其他的事,他在书房的暗室里,存有不少机密,四年前陛下大病时,他暗中谋划了不少……当然还有一事,相信陛下和明小姐一定也感兴趣。”

    赵挈怔了怔,恍然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贱人!你住嘴!”

    王夫人丝毫不惧,继续说了下去:“就是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明家下手。”

    她转过目光,看着赵挈的眸中暗含恨意:“老爷,你不仁,就休要怪妾身不义了。”

    赵挈怒火中烧,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惶恐和仇恨中。

    王夫人道:“便是在他书房暗室右侧的第一个柜子里,有……”

    噗地一声,在赵挈恍神的功夫,埋伏在暗处的箭矢射入赵挈拿着匕首的那只肩膀,赵挈右手顿时脱力,紧接着明恬就被急奔过来的燕云朝抱出马车,直接搂在了怀里。

    禁卫军蜂拥而上,转瞬间将赵挈从车中拉扯下来按跪在地,反剪着双臂,给他套上了沉重的铁链。

    “阿姊。”燕云朝低声唤着明恬,动作谨慎地解开她手上的束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解开了明恬脚腕处捆着的麻绳。

    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道:“是朝朝来晚了。”

    明恬唇色苍白,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通,才又把目光转向前方被禁卫们押着的赵挈。

    她漆黑的瞳孔中流露出仇恨的眼神。

    燕云朝了然地看过去,道:“阿姊别怕,朝朝这就给你报仇。”

    说完他松开明恬,抬了抬臂,福忠立时会意,恭敬地双手把长啸剑奉上。

    刷得一声,燕云朝抽出长剑,周身杀气毕露,朝赵挈走了过去。

    “舅父,”燕云朝语气温和得有些诡异,“刚刚说的二十刀,我们这就开始吧。”

    下一刻,还不等赵挈反应,他就倏地挥出了长剑,瞬间砍断了刚刚赵挈握刀的那只手。

    “啊——!!!”赵挈惨叫起来。

    “这只手伤了阿姊,这是第一刀。”燕云朝说着,又把他另一只手也砍断了,“这只手碰了阿姊,这是第二刀。”

    赵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地面上转瞬就被断裂处的鲜血覆盖,散发出浓烈的腥气。

    而现场的凶残景象也把围观的百姓吓得心惊,禁军统领一看不好,慌忙悄声命手下将百姓遣散,以免有关于皇帝暴虐弑杀、手段残忍的流言传出去。

    燕云朝“啧”道:“真是不经用,这么快就昏了。”

    他随手把剑扔给福忠:“找个太医给他包扎伤口,等醒了再算剩下的。”

    福忠慌忙应是。

    现场一片狼藉,除了昏过去的赵挈,还有赵家两个经不住吓的姨娘和几个小姐,好几个也都被吓昏了。

    禁军们又押着他们退下去。

    燕云朝盯着地上的血渍,在满目猩红的颜色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眩晕感。

    可这次又比从前更为强烈,竟让他如梦中一般见到了许多画面,汹涌着朝他奔来,交错重叠,转瞬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燕云朝闭上了眼。

    明恬一手扶着身侧的马车壁,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燕云朝的背影。

    须臾,她看到燕云朝转身向她走来:“你没事就好。”

    明恬面色微变:“陛下。”

    怎么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二人就切换了?

    燕云朝扶住了明恬的手臂,道:“回宫再说。”

    他扶着明恬步上马车,明恬脚步虚浮,上去时还踉跄了一下,燕云朝慌忙在身后托住了她的腰肢。

    就在这时,明恬后知后觉地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是随着清风从刚刚那处刮过来的。

    明恬顿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让她难受得想要作呕,她伸手扶住车壁,弯腰吐了出来。

    燕云朝瞳孔骤缩:“回宫,传太医!”

    福忠立时应诺。

    燕云朝扶着明恬在马车里坐好,另一手轻轻地抚住明恬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些。马车里味道刺鼻,但他却浑然不觉。

    明恬在路上就难受得昏睡过去,马车径直驶入内宫,到甘露殿外停下。

    燕云朝抱着明恬大步踏入寝殿,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钟太医已等候多时,立即颤颤巍巍上前。

    明恬脖颈上的伤处还一直没有处理,他先为明恬的脖子上药包扎,然后才将手隔着丝帕放到明恬的腕上,为她诊脉。

    过了会儿,钟太医面色变了。

    “如何?”燕云朝问。

    钟太医跪趴在地,小心翼翼道:“陛下,臣瞧着明小姐这似乎是、是……是喜脉。”

    燕云朝一时怔住,他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钟太医欲哭无泪:“明小姐脉象流利,如珠走玉盘,除了因今天受惊过度,有些许虚弱之外,瞧着就是喜脉呀!”

    燕云朝这次听懂了。

    他一寸寸地转过目光,视线落在明恬沉睡中的姣好面容上。

    她有了那个疯子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狗皇:连老婆的嘴都没亲过,就喜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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