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点亮了动物油脂制作的黄蜡烛。

    架子上堆着古卷轴,动物骸骨制成的工艺品,香料和兽皮的味道。

    干硬的珍稀植物挂在苫布上。脚下的兽皮毯上是用植物染料勾勒出的规则图纹。

    老者头发苍白,暗红色的头巾下,漏出几缕白发,布满皱纹的枯黄的脸上,涂抹着三道暗红色的香料液勾勒出的花纹,额前佩戴着一根蓝色的纹带,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的形状不规则的矿石。

    滕茵估计眼前的老人已经接近百岁了,她已经丧失了站立的能力。

    “你们的东西,拿走吧。”在她这个年纪,吐字都变得费劲。

    老人指了指桌上一个兽皮袋。

    “你收好吧。”她说道。

    里面是他们的装备袋和通讯器。

    滕茵想说感谢的话,却听老人说道。

    “安塔,带着她出去吧。”她的话没有一丝力气,“我要休息了。”

    “那我明天再来看您。”安塔熄灭了蜡烛,提起了灯。

    出去的时候,她将解酒药递给了滕茵。

    正要分开,滕茵叫住了她,一些话,她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虽然那些话和她此行目的毫不相关,而她也不曾做过和目的无关的事情。

    滕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对弱者的同情吗?

    可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弱者。

    这里的篝火,点起了她心里的某些东西,现在已经烧地一发不可收拾了。

    “回来的路其实一直都在,”她看向了眼前的少女,“选择没有对错,不要为将来担忧。

    如果你想要实现什么,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

    “你们,很快就要走了吗?”少女手里提着的灯垂了下去。

    “对。”

    “好。”她重新提起了手中的灯,低着头,脸上带着笑,“我会梦到你们的。”

    少女提着灯匆匆跑走了。

    看着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滕茵走不动了。

    那些话,她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劝别人的时候,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困境。

    过去的二十年,她从未为自己活过。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家族的荣誉就是她的一切。

    少女还会为横在个人愿望与外界的责任使命之间的矛盾难过,可是她,到这个年纪,连难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少女还有选择,自己的话,转过身已经没有任何路了。

    在既定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过去的二十年,她都没有质疑过这点。

    她曾经从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算得上什么。现在突然知道了,却又已经永远失去了转头的机会。

    一转头,所有已经建立的生活意义就全被打碎了。

    月光反射刀影。

    夜幕里,蓝黑色森林之间铺着月光的路面上,几缕银色的发丝飘落。

    月光之下,她只听得清自己一个人狼狈不堪的喘息声。

    她到底碰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却已经被逼到绝境。

    许久,她的脑子才闪过了对这种异象的形容——鬼。

    是刀影划过空气的声音。

    约芬·白连退几步。

    “鬼影”终于出现的那一刻——万剑抵心。

    而她除了不住喘息,什么也做不了。

    “违规者,必死无疑。”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东西在哪里?”

    约芬·白似乎隐约看到了面具后,那人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最后问你一遍,东西在……”

    突然,鬼影倒下了一片。

    他的笑僵在了面具下。

    “在我这里。”声音从短崖上传来。

    短崖之上坐着一个人,他似乎已经观望了许久。

    帽兜摘下,露出了那人被月光照透的脸。

    他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剑影包围了这里。

    约芬·白的颈部擦过一条浅浅的血痕。

    因为另一方力量的加入,她得以突破包围圈,朝着月亮所在的道路尽头跑去。

    丛林里不断有鬼影蹿出,挡住她的去路,都被另一边的影子挡了回去。

    路的尽头,已经到底了。

    在她背后的远处,“鬼”和“影子”纠缠着。

    就算要跳下去,也要先恢复一些力气。

    她站在短崖边喘息。

    她身后,一个人的脚步渐渐清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我给你的渠道调查了什么。”

    约芬·白往前走了两步,碎石从她脚边滑下短崖。

    那人在她身后停下。

    “知道了目前还不该知道的事情。对这个世界很绝望吧。”

    “那么你想清楚了,是否要将捡来的命还回去。”

    斐利·策屿眼前,最后一缕银白色发丝消失不见。

    山崖之下,约芬·白几次都没能站起,好不容易站起,支撑不住又只能顺势靠在崖壁上。

    眼前出现的人,影子被月光拉长。

    “不想失控。那我给你这个机会,杀死我。”

    约芬·白摸到了身侧的小刀。但是几次都站不起来。

    愚蠢,她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你真以为,你真能杀死他吗。

    可是,他就在眼前,只有通过□□,才能杀死一个人。

    “你心里不是一直觉得有这种可能吗?时钥·永夜不是觉得,自己能够杀死任何人吗?”他往前走了两步。

    机会就在眼前,反而是最无力的时候。

    “站不起来对吧。”

    他俯下身。

    琥珀色的眼睛就在眼前。

    在那样的注视下,她没有一丝对抗的力气。

    “那么就在你眼前了,举起你的刀。”

    意识控制力笼罩了整片森林。她的抵抗越是强烈,那股意控力量就越是不断蔓延。

    她越是抵抗,越是握紧刀,越是想要站起来,越是强迫自己抬起手,口中的血腥味就越重,血一滴滴从嘴角滑落,滴落在头发上,顺着头发往下滴。

    “机会只有一次。”

    月光照亮着手中的刀片。刀在她手里紧了紧。她只能握紧刀,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

    “明明这么简单,却做不到,很绝望吧。

    那么哪一种绝望更绝望呢?发现世界被操控,还是,失去了行动力?”

    斐利·策屿站起了身:“机会已经给过你了。”

    在他退步的那一瞬,她抽出了腰间的□□。

    手中的枪对上了对面站着的人。

    她骨结发白,却无法按动扳机。手指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斐利·策屿随后往前走了一步,约芬·白的手臂失控上移,枪口对上了他的前额。

    “还想试试,那就赌上你自己的命。”

    她的手恢复了力气,按着扳机的食指紧了紧。

    “打算好丢下一切,就动手。”

    你要赌,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让子弹回到你身上吗?你这个蠢货。

    又是这个声音。

    为什么总是有这样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做不到。

    她的手在颤。

    扣不下扳机,不是因为没有力气。

    有些事已经被写进了命运,就无法改变。

    命定了这是无法扣下的扳机。

    人如果执意要反抗,只能被失控的无力感吞没。

    你要赌,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让子弹回到你身上吗?

    你准备好放下一切了吗?

    银白色□□砸进月光里。翻了个身子后在地上落定。

    □□擦过斐利·策屿脸颊,他躲避开的那一刹——被一股力撞开。

    斐利·策屿看了眼落地的枪。

    “不必追了。”

    “大人,”藏在黑暗森林里的声音带着困惑,“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危险继续留着。她刚才已经做出了威胁您的动作。”

    他不屑于彻底操控一个人。但如果真的送死上瘾,就不好解决了。

    “既没有将一件事做到底的决心,也没有自知之明,确实让人失望。

    她如果连最后的优点都丢掉了,我会考虑处理掉她。”

    暗金色沉进他眼瞳深处。

    “是的,大人。”藏在森林里的影子回答。

    树林的阴影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屿大人,意控力量漫出了森林,已经让紫杉家族的人感应到了。”

    接着森林里出现第三个声音:“大人,紫杉家族的人还有十分钟会赶到。”

    斐利·策屿看向月亮,身侧的影子投射在崖壁上。

    “紫杉·莲也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从没有自己的意识。

    不过,是否清醒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了。”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最先失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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