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君跟在马车旁进入了华清殿,拧眉跪在了叶泽清的面前。

    “参见陛下!夫人找到了…但是臣有愧陛下。”

    叶泽清没有再意徐少君的话,感觉到马车里异常的安静,她直接上手掀开了车帘。

    当看清马车里面身体蜷缩面露惊慌的人,她掀着车帘的手不禁顿在原地。

    董月虽然身体紧紧蜷缩着,但叶泽清依然清楚看见了她那不正常凸起的肚子。

    董月,有孕了!

    叶泽清这一刻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也瞬间明白了徐少君脸上露出的难色。

    就在这停顿的片刻,董月竟突然起身推倒了她,冲出马车就胡乱跑进了华清殿。

    叶泽清腿骨已经愈合,但也留下了不太明显的跛脚毛病,她被喜乐扶起来,转身就看见董月是向华清池的方向跑,便赶紧让人去拦住董月。

    几个太监和十几个宫女赶忙去追董月,徐少君也往华清池的方向跑去。

    在董月即将跳进华清池的瞬间,徐少君赶到拦住了有些疯癫的人。

    “夫人请冷静!”

    赶来的叶泽清看向董月陌生而慌乱无措的眼睛,心里一片复杂。

    她收敛起她所有的冷冽,换成最温和的语气,向董月伸手:“你不记得我了?”

    回答她的却只是董月畏惧的躲闪。

    徐少君松开董月,跪在一旁,而董月则躲在了徐少君的身后,蹲在那里,小心翼翼。

    叶泽清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问徐少君:“墨竹呢,她有一个侍女,没带回来吗?”

    墨竹是董月熟悉的人,是在宫里照顾董月最好的选择。

    “臣去北疆并未见到墨竹,只在流民之中找到了夫人一人。”

    虽然有很多疑惑,但叶泽清没有在人前细问,挑了两个眉眼温敦的宫婢去扶董月去梳洗休息,并吩咐华清殿上下今后好好伺候。

    叫喜乐宣太医过来诊脉,把身边的人都支走后,叶泽清带徐少君走到了无人的华清池水榭上。

    “从头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叶泽清双手负后,转身看着身后之人。

    徐少君面容凝重,跪下回答:“臣到达瀛洲便看见许多流民,最后寻到了幽州节度使陈明,他一直在瀛洲和幽州交界一带寻找夫人,我到了之后直接带人乔装打扮潜入幽州一路向北搜寻。”

    “夫人最后是在……”说到此处徐少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色也有些复杂,似乎回忆到初次见到董月时场面的不堪。

    叶泽清审视着徐少君的神色,大概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让他接着说。

    “当时鞑靼的大王子蒙图拓占领幽州与儒州,两州内但凡貌美的中原女子都被他掳了去,夫人也在他的军营里。臣一路打听寻到蒙图拓军营附近,却无法靠近,好在鞑靼王女索雅为夺首领之位与蒙图拓发生内斗,臣才趁乱带走了夫人。当时臣找了军营,并没有找到墨竹,而且夫人神志已经不清了。”

    叶泽清听完,眉心紧蹙,问:“胎儿是蒙图拓的吗?”

    “臣不知……”徐少君低头。

    叶泽清倒吸了口气,一句“臣不知”,代表的真相何其残忍。

    此时残阳浸染了半边天空,把水榭都笼罩了一片霞色,叶泽清站在半池水莲之前,月白色的圆领长衫也被印上了一抹彩色。

    徐少君抬头看去,便见面前的年轻帝王即便在这片温柔艳丽之中也依然是气质冷冽,而在这份冷冽之中,如今又多了一份沉重。

    沉默片刻之后,叶泽清让徐少君回府休息,并嘱咐他北疆之事不可与人言说。

    待徐少君退下,叶泽清又心思沉重的去看董月。

    抬脚迈进华清殿的清月阁,叶泽清便见太医已经在给睡着的董月诊脉,屋里的宫婢正要请安就被叶泽清拦下轰了出去。

    这次诊脉的还是原来的陈太医,叶泽清纠结一下,忍住了换人的冲动。

    她倒是想让阿兰来看,可是阿兰多熟悉外伤并不擅长妇人喜脉。

    头发半白的陈太医再一次顶着叶泽清巨大的压迫力来给董月看诊,只见他伸手搭在董月手腕上,过了一瞬便抬眉露出惊诧之色,他视线斜斜扫向坐在一边的黑脸新帝,冷汗就“唰唰”地下来了。

    叶泽清敏锐地察觉到这道窥探,冰冷的视线直接对上了陈太医的视线。

    陈太医吓得手哆嗦了下,直接跪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开口:“华妃娘娘有喜。”

    肚子已经起来了,有喜已经不需言说。

    让他惊的是喜脉才六个月啊,新帝自去年初冬入京到此时酷夏已有八个足月,那胎儿绝不可能是龙子!

    得知此宫闱秘事,陈太医心里实在害怕,此刻又被新帝冰冷的视线盯着,他出汗的手把攥着的官服一角都浸湿了。

    叶泽清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陈太医,眉头轻挑,问:“喜脉已有多久?”

    “六…六月有余。”有余二字也算是陈太医最后的一点求生欲。

    “抬头回话,几月有余?”叶泽清似乎没有听清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愈发阴冷。

    陈太医缓慢地把头抬起,便见新帝看着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那目光已经不能用冰凉来形容。

    冷汗一滴滴从脸颊滑落,滴在陈太医身前的浅青色的官服下摆上,印出一块块深色斑点,撑在地面的手已经发凉。

    陈太医知道,新帝已经生出了杀心,他的性命存亡都系在他的回答之中,当下心思百转千回,快速在脑海翻找一线生机。

    叶泽清就靠坐在清月阁窗下的紫檀圆椅上,一边的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静心安眠的香料,叶泽清凌厉的目光穿过飘渺的青烟扫向地上的人,耐心的等待着陈太医的回答。

    好在陈太医也不是太蠢的人,在深宫毕竟也混了多年,捉弄半晌后突然就领悟到新帝的暗意。

    新帝即便不知道后妃喜脉已有几月,但总该大体知道最后同房的月份,所以不难发现这中间的差错。

    而新帝明知这个女子身怀他人骨肉还堂而皇之地接进后宫,明显是打算公开认下这个婴孩,如此自己想活就只能掩盖这个胎儿的真实月份。

    陈太医想通以后赶紧低头回话:“娘娘已有身孕八月整,只疲劳过度,又受了惊吓,臣给娘娘开些安胎凝神的汤药,调理一段时间龙胎便会安稳。”

    “如此,董贵妃之后的平安脉就都交给你了,朕亦希望她能早日清醒不再有癫狂之症。”叶泽清终于起身离开,董月腹中胎儿她已决定认下,决定今后好好照料她们母子,以弥补心里对她的亏欠。

    因着董月精神不好,叶泽清又给华清殿补充了几十名宫女内侍在殿内侍候,嘱咐他们不要让董贵妃靠近华清殿,也不许他们提起董石林之死,怕刺激到现在的董月。

    前朝的事太多,此时仍然百废待兴,叶泽清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后宫。

    回到御书房又是一堆奏疏等着他批阅,御书房的几十根白蜡又是一夜燃至天明。

    鼓楼的钟声传来,平安和喜乐进来提醒叶泽清已经到了卯初。

    闻言,叶泽清抬头看了看外面,果然到了早朝的时辰。她起身松了松僵硬的身体,又洗漱换衣提起些精神气走出了御书房。

    上了步辇,平安和喜乐又跟在左右在黎明的微微曦光里一路前行。

    昔日的朝圣殿已经改成了清正殿,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各列两侧,叶泽清在众人目光中从容登上了高座。

    面色浅淡,端着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

    百官行礼之后按照惯例,有事皆可在殿前上奏,这日礼部尚书魏稞率先出班跪到御前。

    “陛下,各府乡试已完成,会试是否依旧在明年二月举行?”

    礼部负责统筹全国的科举考试,如今各地乡试录取名单已经统计出来,因为这是新政第一年,大家都摸不准哪些事该依着旧例,魏稞也是如此,这才问询圣意。

    京中与各省大小官职如今都有很多空缺,朝廷正是缺人之际,叶泽清直接让魏稞半年后举行会试,为新政补充新鲜血液。

    她要求会试不限制录取人数,从实充贡,循名责实,文艺次之,实干贤能者从优。

    叶泽清很少喜欢“后生少年”,这种人文章诗词皆是侃侃而谈,却根本没有济世之才,如今她便要从科举入手除旧布新。

    这道旨意从清正殿传出,意味着天下士子若想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就必须摒弃华而不实的东西。

    魏稞领命回到队列,心里佩服武夫出身的新帝贤明持重、为政精明,若是再能得贤者辅佐,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千秋霸业。

    待魏稞退下,接着便是另外几人又分别上奏些杂事,等叶泽清全部处理完已经过了卯时末刻,就在平安正要开口宣退朝时太尉姜武却走出班列。

    “臣听闻陛下封忠勇侯之女为贵妃,且贵妃身怀皇嗣还有月余便将生产,臣恭祝陛下子多福泽、国祚连绵!”

    董贵妃是新帝旧府之人,众人只知道她跟过新帝去过北疆,与新帝伉俪情深,却在后来被外族乱兵冲散,此时太尉姜武的话着实让他们都惊了一下,董贵妃回宫便已经临近生产,那她一旦产下新帝的长子,贵妃之位是否有可能再次着升?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却都一脸喜色的跟着跪下恭喜新帝。

    叶泽清应着群臣的贺喜之声,倒也扯着嘴角,露出了温和之色。

    而姜虎今日走出班列也不仅仅只是恭贺叶泽清后妃有喜。

    “贵妃待产,但龙脉已尽的前朝公主亦居深宫恐怕会给皇嗣沾染不祥之气,臣认为前朝旧人应迁至旧帝处安置。且后位不可一直空悬,皇嗣乃立国之本,臣请陛下聪世家大族中挑选良家女充盈后宫!”

    姜虎的话音落下,清正殿便陷入一片寂静。众人也觉得新帝后宫空虚子嗣单薄不利于社稷安稳,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在这一刻都有些蠢蠢欲动,如果能送进一位女儿入宫,那么整个家族都有可能迎来巨大改变!

    叶泽清眉眼如常,既没有当众回绝姜虎的话,也没有应下选秀之事,而是讲到民间父死身为人子应当守孝两年,自己身为帝王也不会特殊,选秀之事也该出了孝期再议。

    此事完了,这日的朝会也结束了。

    当走出清正殿,叶泽清眉间的温和突地转冷,想到姜虎刚才的话陷入了沉思。

    伺候新帝登上步辇,平安和喜乐无声对视一眼,都察觉到新帝身上微妙的变化,心底都警醒起来。

    而另一边姜虎也出了清正殿。他其实早就不满叶泽清对旧帝的处置,甚至至今还将朝阳旧公主安置在内宫,引得深宫内外都对此非议诸多。他刚才一番话的本意是当众提起朝阳旧公主,想逼叶泽清处置旧公主,让他充盈后宫,也是提醒他不要为一个女子优柔寡断,却不想叶泽清竟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提选秀之事轻轻揭过朝阳旧公主的话题。

    姜虎走在路上,叹了口气,他似乎低估了叶泽清对旧公主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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