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和阿兰进了屋就自觉守在了寝室的角落里,叶泽清倒也没有想管他们,只把视线放在刚刚从屋外冒着风雪进来的女子身上。

    一路走来,朝阳的发丝稍显凌乱,又被融化的零星雪花打湿了一些,此时便有些狼狈。

    她头微微垂着,一步步跨进这间寝室,脑海里闪过曾经冒雨跪在青兰院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求他,可是直到她失去意识时也没有等到他的心软。

    而如今的场景又何曾相似,只不过当时拒她于门外的人终于给她打开了这扇门而已,她竟然就有了感恩戴德的感受。

    这短短的几步路,走出的又何止是一个人的心酸。

    叶泽清在朝阳掀裙跪下前开了口:“你不该跪,也不该替他们求我。”

    看到朝阳呆愣在原地,叶泽清眉心微蹙,眸光专注,又道:“抬起头来。”

    朝阳抬起了头,但眼眸低垂显然并没有去看叶泽清。

    “求将军放我母后和皇兄一命,朝阳愿替他们赎罪。”她终究还是开了口求了他,曾经骄傲的人在青兰院再一次放下了尊严。

    叶泽清凝视着朝阳,神色复杂:“那日你来张府看我,又冒雪跪在仁寿宫门前,是为什么?”

    明明提出了和离,自己也给了她放妻书,为什么她没有公开和离之事,在自己出事时还为自己求情?

    当事后李冲他们说攻进后宫时长公主就跪在仁寿宫门前,那时她就想问问朝阳,问她自己是不是对她也很重要。

    听到叶泽清的话,朝阳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那日她以为可以救他,却发现原来她自己只是个笑话。

    扯了扯嘴角,她脸上浮现了一抹讽刺,看向了那个等她回答的人。

    “将军想听我说什么?说我当日瞎了眼去同情你,还是傻傻地以为你是被冤枉的?”

    明如秋水般的双眸经历过诸多变故后再无一丝温柔缱绻,她的回答言辞刻薄,语气里也是怨怼,叶泽清也被噎住片刻。

    司马文见朝阳对将军不敬,便忍不住站了出来,他想斥责这位前朝公主,如果不是将军留情,作为前朝公主的她早就该被一同下狱了。

    然而没等他开口,却见将军就扫了他一眼,厉声道:“出去!”

    司马文还不肯走,他就是看不惯将军对朝阳留有余情还步步退让的样子!

    阿兰看叶泽清蹙眉的样子,知道她此时心烦,便扯着司马文走了出去,也没走远,就站在门口。

    “关门,她伤不了我。”

    屋里传出叶泽清的吩咐,阿兰无奈,只得又把门关好。

    当那二人出去,风雪也被门挡在外面,屋里便安静了许多。

    叶泽清看着离她远远的人,感觉头又开始疼起来。

    “平阳军在北疆损失有二十多万将士,在寒山又折损五万铁骑,董石林被我牵连夫妇二人皆被残杀,我父亲为了救我怒火攻心也撒手人寰,这种种事情都有张氏父子参与,但幕后推手却是弘文,此为家仇。”叶泽清说着话,还错不离眼地看着沉默下来的朝阳。

    “在家仇之外,燕云十六州沦丧,无数人被迫南迁,江南十几万战俘皆被坑杀,水灾蔓延饿殍遍地,此为国恨。”

    朝阳低下了头,但叶泽清的话并没有说完。

    “我知道弘文和张太后是你血亲,但因弘文而惨死的将士和流离失所的百姓也都有他们的血肉亲人,我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话说完,叶泽清已经头疼欲裂,她向后躺在靠枕上闭了眼睛,疲惫地对朝阳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走吧,我保下弘文一命,算是对你曾设法救我的谢意。”

    叶泽清听见朝阳一步步离开这间寝室,而她随后就被再起的高热折磨的意识不清。

    阿兰看着朝阳落寞地离开青兰院,心里也不免唏嘘,这对隔着家仇国恨的夫妻,到底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进了寝室,便看到叶泽清潮红的脸,阿兰道了一声“坏了”,赶紧叫人又去熬了退热的汤药。

    三日后,叶泽清醒来,脸色稍好一些便被催着举行了登基大典,在这风云跌宕中仓促地开启了崭新的朝代,武朝。

    叶泽清没有劳民伤财,只非常简单的换了宫里的人,把该清出去的都清出去,把大半空虚的宫室都封了起来。

    所有宫女太监都换了新人,叶泽清正式从平阳侯府搬进了皇宫。

    她没有杀张太后和弘文帝,抗住了姜虎等人的施压,只将他们母子二人全部囚禁在太宗皇帝的陵寝旁,让他们跪在太宗皇帝的面前,为如今破败的江山忏悔。

    自此,她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混乱的江山。

    重建边疆防卫,加固北疆瀛洲防线,阻挡北部草原部落继续南下;与民休养生息,免除灾地三年赋税,为所有流民原地划州郡府衙,并支持流民开荒种地,解决户籍、种子及房舍地契问题;同时开科举,分设文武状元,并恢复武将参政议政的制度。

    建枢密院与内阁分列在君权之下,职责不同却地位相同。

    叶泽清暂时点了三位在民间名声较为清正的老臣为文渊阁大学士来维系中央政令能够顺利在全国执行,士、农、工、商、兵皆在稳定的环境下有序进行改革。

    而枢密院主管军事机密事务、边地防务、并兼禁军,叶泽清把正一品枢密使之责交给了在军中德高望重的大将军姜虎,副使则另设三名,掌京城禁军的徐则佑,升平阳军铁骑将军的司马文,还有最后一名则是跟随过平阳侯并在这次战斗中表现骁勇的骠骑将军卫贲。

    叶泽清紧锣密鼓地一步步重整这破碎的山河,同时也派出徐少君去北疆寻找董月。

    因着对董石林的愧疚和对当初的承诺,她无法至董月于不顾。

    而朝阳依旧被困在皇宫内的那一隅之地,繁忙的公事没有给叶泽清时间去整理她们二人的关系。

    于是一时之间,前朝与后宫都刻意遗忘了这位前朝公主、新帝原配。

    叶泽清在繁忙之中不忘把平阳侯的尸身秘密送到了南疆,由叶时亲自将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合葬,没有修建豪华的陵寝,只留下了一个简单坟茔。

    父亲与母亲这一生未能团圆的遗憾,终于由她填满。

    而叶婉夷和宋长卿在平阳侯身死之后,一直跟在叶泽清的身边,如今因为在孝期,他们二人的婚礼只能继续后推,叶泽清问过叶婉夷尊封公主封号之事,可她并不同意。

    见过了父亲与母亲这一生的遗憾,她便已经看淡了所有的世间名利,她想要的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守,还有唯一亲人的安好无虞,她要离开了,临走时要叶泽清好好保重。

    叶泽清最后也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勉强妹妹,而是笑着祝福叶婉夷,祝她天高地广,自由并快乐,也嘱咐她两年后别忘了请自己去喝喜酒。

    但是叶婉夷离开时却哭了,她回头看了看腿伤未愈依然坐在轮椅上孤单的姐姐,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陌生的深宫。

    对不起,姐姐,我被了囚二十一年,在这深宫里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她渴望亲情,却畏惧于高高的城墙,也不想被囚在公主的躯壳里不得自由。

    这一切,叶泽清都懂,所以她放开了叶婉夷的手。

    这是姐妹之间的默契,也是朝阳望而不得的亲情。

    如此忙碌中很快过去了冬季,直到天气渐渐酷热起来,叶泽清终于等到了徐少君的消息。

    “陛下,北疆急报!”御书房外新上任的小公公送来了加急密报。

    叶泽清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她并没有穿华丽的龙袍,依旧是一身朴素的圆领长衫,只腰间束了缠龙的玉带。

    她大病初愈,虽然有阿兰的尽心调养,但依然瘦的见骨。

    伸手接过密报,叶泽清看完上面的内容眼里便生出了一丝放松。

    伴随着这一丝放松,她自登基后就随时随地散发的压迫感都减轻了几分。

    在御书房当差不久的小喜乐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圣颜一眼,在被察觉前又赶紧低下头去,汗毛倒立。

    叶泽清目光略过小喜乐,沉思片刻说:“叫人把后宫的华清殿收拾打扫出来,并从库房仔细挑些好的给华清殿安置妥帖。”

    “是。”

    不敢多问,喜乐领命下去交代后宫的掌事姑姑们去办了。在御书房当差的一共有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也是新入宫的小太监,叫平安。怕陛下有事吩咐平安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又赶紧回到御书房当差。

    平安和喜乐都守在御书房门口,安静如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到里面的新帝。

    叶泽清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桌上摆满了高高的奏疏,她此时还正在埋头批阅。

    前朝的官员她大体并没有变动,愿意留下的她没有为难,斥责她谋朝篡位的也没有杀,但那些沾了前朝皇亲国戚的却都抄了家,贪污受贿的也抄了家,其中就包括了张氏父子家密道里的财宝。

    民生慢慢休养开始了恢复,国库缺的银子在慢慢填充,但她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

    三天后,一辆马车在一队铁骑的护送下慢慢驶进了皇宫。

    从正阳街走到了宫门口,徐少君提交了入宫令牌,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宫内。

    叶泽清也提前接到了消息,在华清殿等着董月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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