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语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心情,大概可以追溯到高中某次学园祭,莫名其妙被多田野从楼上泼了一盆冷水。

    彼时,多田野还留着及腰的长发,戴副黑框眼镜,俨然一副不起眼的乖乖女模样。

    事后,她非常有诚意地和迹部道了歉,解释说因为自己误喝了米酒,所以错把迹部认成了要替朋友出气的渣男。

    然而对此,迹部景吾是打从心底,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回忆起往事,忍足笑得直不起腰,一旁迹部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见状,多田野很读空气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后默默摁掉香烟,一脸从容淡定。

    “笑够了,嗯?”

    良好的教养让迹部压住爆粗口的冲动,直到忍足笑得差不多,这才沉着脸问道。

    “抱歉,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咳”忍足一连道歉好几句,随后清清嗓子,说,“好了,迹部先生你大人有大人,我看这事就此翻篇,行吧。”

    迹部并不给他面子,冷笑一声:“哦,那你说怎么翻篇?”

    “那当然是谈正事了。”忍足接完话,马上转身看向多田野,示意她“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多田野抿抿嘴,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想说点火的是自己,可火上浇油的又是另有其人。

    最终,她叹了口气,屈服道:“迹部先生,医药公司的账目我看了,经营亏损和盈利都属于正常范围,但只靠解释这点,怕是没法应对监管会的调查。”

    大公司的账目有心翻翻,十有八九是能找出漏洞。

    既然对手有胆量举报,一定是掌握了足够污蔑的证据。比如说剪辑后的录音,拼接过的不实照片,甚至可能通过贿|赂,找来了所谓的“污点证人”。

    下三滥的手段,不用多想就知道出自谁手。

    “我当然知道没法应对。”迹部双手插兜,随意地走上几节台阶,接着缓缓说道,“所以本大爷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应对。”

    迹部这人爱美,不仅体现在表面,在生意场上,他也同样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看热闹不嫌事大,忍足来了兴趣,问:“哦,那你的意思是?”

    迹部挑了下眉,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台阶下的多田野。

    “……咳。”多田野握拳轻咳一声,心中不由吐槽一句,我难道是您迹部大爷肚子里的蛔虫么。

    她定了定神说:“我猜迹部先生应该是想说,虽然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但是我们可以换种方式,比如说…”

    时针滴滴答答转向凌晨四点,多田野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寂静的深夜却显得尤为清晰。

    她停顿片刻,而后笑道:“驱虎吞狼。”

    公开资料显示,给那家医药公司投资的并非只有景向一家。某蓝旗银行,以及其他几家资管公司作为跟投放方,均有参与对该医药公司的支持。

    能和景向分享同一快蛋糕的公司,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不可能找到完美的应对方式,不如顺势而为,把投资方们统统拖下水。

    如此一来,不用景向多费精力,他们为了各自保全利益,自然会达成统一战线。

    ……

    翌日一早,九点。东京证券交易所准时开盘。

    被匿名举报的那家医药公司,在开盘后不久,便呈现持续下跌趋势,并在之后的一周内,有好几次险些跌破百分之十个点。

    景向资本为此付出了一笔不痛不痒的代价,但就在外人看热闹的同时,另外几家投资方,也在悄无声息地被逐渐拉进漩涡中心。

    多田野连续加班了一周,无暇顾及别的事。

    这天,等江崎碰着一堆报告书来找她时,多田野这才发觉,上一次和黑尾联系,好像还是上周某天早上的那条“晚安”信息。

    办公桌前,江崎将资料放下,一一汇报着近期排协平台的进展。

    结束后他问道:“前辈,排协这个项目,你还需要亲自跟么?”

    “啊。”多田野微微一愣,难得露出一丝犹豫,却很快又笑笑说,“等我确认完资料再决定,你先去忙别的吧。”

    “好的,那前辈有事再叫我。”江崎欠了欠身说。

    项目进入平稳期,按道理,后续工作大可以交给江崎。

    但她脱手工作这件事,也就变相意味着,没法再以工作为由和黑尾见面。

    没错,她清楚意识到了。到目前为止,自己和黑尾的关系,已经远超过了工作伙伴那条线。

    黑尾算是她的初恋,而有人说起学生时代的初恋,大多都是以失败告终。

    在那个介于成熟和青涩的年纪,彼此都抱着对梦想的一腔热血,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可同时,也面临着人生岔路口的一系列质问。

    毕业后的去留,工作、金钱、人际关系,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就像一张巨大的织网,围得人透不过气。

    多田野无法断言,当初要是没发生那件事,自己能不能和黑尾走到最后。

    只不过,如今他们分开又重逢,已然和当初不同,不仅各自都有了足够承诺未来的实力,更重要的是——

    她也没能完全放下。

    午休的格子间内,遮光窗帘被缓缓拉下。

    多田野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看着它亮起又暗下,却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开场白要说什么呢,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见面呢,见面之后又打算聊什么。

    就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任自己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在感情上,她从来都做不到自以为的“干净利落”。

    ……

    同一时刻,东京文京区,孤爪宅。

    黑尾一手拎着公文包,西装外套搭在另一只手上,刚踏进自己发小的家门,差点被面前堆积如山的azon纸箱吓了一跳。

    “哇哦,研磨,你们家是要开网店了么,怎么这么多箱子!”黑尾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进走廊,生怕破坏了平衡,被纸箱就地掩埋。

    “啊,是小黑啊。”

    没过多久,只见被一名留着黑色中长发的青年,从客厅门缝里懒洋洋地探出头,他发尾留着点金色,身穿一套灰色家居服,似乎是刚从被炉里爬起来,头上还竖着几根呆毛。

    研磨悠悠开口道:“哦,那都是唯买的猫粮,还有猫砂,不用管它的。”

    “虽然但是,也不用一次性买这么多吧。”黑尾叹了口气,边说边走进客厅,自然地像是回到自己家里。

    放下外套,黑尾盘腿坐下,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问:“咦,话说ku同学呢,狗狗呢,怎么今天都不在家,不会是又像上次那样,吵架离家出走了吧?”

    “唔。”像是被戳中痛处,研磨不满地哼唧一声,接着缩进被炉,上半身摊在桌面,沉默不语。

    黑尾哈哈笑了几声,嘴角勾了起来:“被我说中了?”

    研磨懒得理他,岔开话题道:“小黑,你最近好像很闲啊。”

    “嘛,还行吧。”黑尾伸了个懒腰,仰面朝天躺下,

    “平台融资的事解决了,第一次直播反响也不错。唔,虽然接下来要考虑如何进一步扩大宣传,不过暂时没有特别好的企划,先放一放也不急。”

    研磨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switch:“怪不得你有空来烦我了。”说完,点进动森的游戏界面,熟练操作起手柄,悠悠抛出一句,

    “原来是没了和多田野小姐见面的借口。”

    话落,黑尾内心一紧,心道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黑尾表情不禁扭曲了起来,坐起身抱怨道:“喂,你怎么说得我像块惹人嫌的狗皮膏药,我们俩现在是处于重新了解阶段,我作为一个绅士,当然是要适当主动点!”

    “嘛,怎样都行吧。”研磨头也不抬,大半心思都放在钓鱼上。

    结果不料,他刚一甩钩,那条稀有鱼便被吓跑了。

    “……哎。”停顿片刻,研磨皱了皱眉,放下游戏机,将怨念的眼神投向黑尾。

    黑尾耸耸肩,有些幸灾乐祸:“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吓跑的~”

    研磨摇摇头,说:“不是,我想说的是,小黑,会不会只有你单方面认为是在重新了解。”

    两人间的事,研磨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嫌麻烦,平日里黑尾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今天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那条溜走的稀有鱼,研磨突然觉得,可能偶尔自己也需要操一下老父亲的心。

    只可惜,黑尾铁朗并不是需要操心的人。

    他自信满满地笑道:“不可能,我知道诗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要是讨厌我,绝对会从最开始就划清界线。”

    “哦,是么。”研磨淡淡地应了声,又问,“那你们没见面的这段时间,她有主动联系过你么?”

    黑尾一噎:“……嗯,没有。”

    研磨这回没说话,只默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起伏,黑尾却隐隐读出了一句“小黑,你好可怜”。

    “这…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黑尾继续嘴硬,替自己解围道,“万一她是想我,但是不好意思呢,对吧!?”

    研磨:“嗯。”你说是就是吧。

    黑尾默默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拳头硬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研磨说的也确实不无道理。

    沉默间,两人互相大眼瞪着小眼,这时,不知谁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了“嗡嗡”几声。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黑尾伸手掏出手机,以为又是上司打来催他相亲的电话,不禁烦躁地砸了声嘴。

    然而就在下一秒,屏幕亮起,烂熟于心的名字猝不及防闯进了视野。

    黑尾一愣,错愕的脸上逐渐多云转晴,最后在消化完这个事实后,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肩膀一点一点颤抖起来。

    “小黑?”

    “诶,我在~”

    半晌,只见黑尾将手机屏幕面向研磨,接着缓缓抬起头,脸上绽放出贱兮兮的笑容,说:

    “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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