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的敬语称呼,着实让黑尾愣了一秒,甚至因为头次从对方口中听到“前辈”二字,心中还小小害羞了一下。

    黑尾细细地品了又品,脸上逐渐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笑容:“哦,你吃醋了,是不是~”

    多田野:“我!”

    “欸,先不说这个。”黑尾打断了话,接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微敞的衬衫领口,“诗织姐姐,你不考虑下换个姿势吗,这样下去可是要被看光的哦。”

    他嘴上这样说着,视线却分毫不敢移向别处,就像那次替多田野涂药一样,明明对方故意撩高了裙摆,他还是选择了绅士。

    多田野早就熟知他的套路,眼角一挑,问:“哦,那你看见什么了吗?”紧接着换了个姿势,和黑尾并肩坐下。

    “哎呀,我哪敢啊,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嘛~”黑尾挪了挪屁股,朝多田野靠近了点,这才清清嗓子,开口道,

    “先说好啊,我可是正人君子。我是怕遇到类似的情况呢,有些人心怀不轨哈,就比如说直播前那会,昂,你是知道的。”

    说到最后,黑尾哼哼唧唧了起来,话也故意说得粘粘糊糊、不清不楚。像是一面要压下那份占有欲,又另一面,生怕多田野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多田野忍不住偷偷笑了笑,随即装作惊讶的样子,问:“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有人话里带着酸味呢?”

    黑尾反被将了一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干脆耍赖撇撇嘴,赌气般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这时,木兔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喂,黑尾!我们”

    “欸,烦死了,不去。”没等木兔说完,黑尾便先行吼了回去。

    气氛刚好,他正等着多田野哄自己呢,怎么每次都能被某些人掺和一脚!

    木兔一惊,气呼呼地喊道:“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吧,你怎么就拒绝了!”

    黑尾懒洋洋地隔空回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又是喊我去打球,我忙着呢,没空哈~”

    说完,在心中默默又给木兔记上了一笔。

    被几番拒绝的木兔,愈发不满,大步流星走近了道:“黑尾,我真是看错你了,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带着姐姐一起。”

    “呵。”接着木兔怒哼一声,“现在我决定了,只叫姐姐,不叫你了,把你踢出小团体!”

    “哈?”黑尾无语地白他一眼,回道,“说得好像你叫她去,她就一定会去。还有啊,我说过多少次,请不要擅自把我和你相提并论,谢谢。”

    这边黑尾还在对木兔的发言表示嫌弃,那边木兔并不理他,而是径直走向多田野。

    他问:“姐姐要来吗,臣臣说自己先走,我们正好四缺一诶。”

    话落,黑尾心中一紧。

    他转头看向多田野,心道不会多真的要答应吧,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很自恋?

    黑尾不敢低估木兔自来熟的能力,落在多田野身上目光越来越灼人。

    多田野嘴角止不住上扬,假装没看见,回了木兔一句:“好啊。”

    然后她瞥了黑尾一眼,只见对方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便又收回视线,缓缓开口道:“唔,不过还是下次吧,今天不巧,刚刚同事来了电话,叫我回公司一趟。”

    “啊,这样吗,那好吧。”木兔失望地垂下了头。

    与此同时,黑尾却神色一转,立马趁热打铁,凑上去道:“哎,我就说嘛,我们诗织姐姐很忙哒~”

    末了边说边推着多田野起身,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悔似的,补充道:“好了好了,既然姐姐这么晚了还要回公司加班,不如就让我送送她吧,木兔我们改天联系哈~”

    堪称翻脸比翻书还快,黑猫的心思还真让人难以琢磨。

    多田野被他这一系列骚操作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乐在其中,最终只任由对方推着,一路笑眯眯地上了车。

    地下停车场内。

    黑尾系好安全带,半真半假开玩笑说:“这么晚了还要去公司加班,待会回家打不到车怎么办,不然我等你?”

    “那你估计得等到明天早上了。”多田野看了眼社用手机里的消息,几分钟前,群里的同事还在催促她快点到。

    景向资本和业内同行相比,算是少有的良心公司。

    没有乱七八糟的团建,没有无止尽的义务加班,同事们下了班,便各回各家,互不打扰。

    除非,是真的出了什么急事。

    多田野盯着屏幕,眉头微微簇起。

    黑尾拿了罐从便利店买来的热茶,贴上她的脸颊:“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哪怕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黑尾点火发动了车子,又拉起手刹,继续说道:“反正我睡得晚,要是你有事,随时打我电话,好吗?”

    褪去了那层吊儿郎当的皮,当熟悉的气味再次环绕于身侧,大概没人会想拒绝这种安心感。

    多田野这次坦然接受了好意,冲他笑了笑,说:“好,我会的。”

    晚上十点,景向资本的主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与只留了长明灯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迹部坐在中央席位,神色严肃,和法务部的人正商量着应对措施。

    多田野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给她发消息的同事便坐了过来,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三月中旬,临近会计年末决算,正是各公司忙着年审的时期。偏偏这时,景向投资的某家上市医药公司,被人匿名举报财务造假,一纸告上了监管会。

    风投公司和企业做的是钱和股份的交易。坏消息一旦传开,明日开盘股价大跌,必定会牵连到景向的一部分利益。

    然而,只是单单举报财务造假也就罢了。

    最令人棘手的是,那份报告里还指出景向资本在该公司的竞价交易中,曾隐藏过数十项违规操作。

    做他们这行最怕声誉受损,监管会一旦介入,哪怕是细小的纰漏,也会被无限放大。

    一时间,风控、法务、危机公关,还有几个事业部的经理忙得焦头烂额,就连一向冷静的多田野,跟着折腾到凌晨后,也不禁内心隐隐有些崩溃。

    趁着休息的空隙,多田野合上厚厚的账本,揣着一盒winston香烟和打火机上了电梯。

    顶楼的空中花园处,多田野推开玻璃门,不远处已经有人占了个观景的好位置。

    “前辈,原来你也来了啊。”多田野微微诧异地走近几步,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忍足侧过身,见是她来了,挥挥手示意她走近点:“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啊,刚才你没注意到我吗?”

    “抱歉,看账本眼花,漏了。”多田野掏出一根烟点着。

    忍足没想多计较,透过镜片打量了她几秒后,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单手托腮,盯着多田野,问:“耳环不错啊,新买的么,以前没见你戴过。”

    “啊,你说这个啊。”多田野一怔,单手抚上那朵栀子花,随即抿嘴笑道,“朋友送的。”

    “哦,是么。”忍足看她的眼神暧昧了起来,但也不急着拆穿。

    他吸了口烟,问:“话说起来,你还打算一直待在国外吗,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开会还说起人员调动的事。”

    “哦,每年惯例罢了。”多田野打起了太极。

    “那你有考虑过回国发展吗。”忍足问,“毕竟现在这个项目,你做得也挺顺利。”

    多田野笑道:“前辈明明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连我项目顺不顺利都知道?”

    “前辈关心后辈,这不挺正常?”忍足同样笑着反问了回去。

    有人话里有话,却并非出于恶意。

    几句试探后,忍足也不想藏着掖着,便说:“诗织,你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我想当初迹部除了海外缺人手的理由,应该也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多田野摆摆手,指尖的火星也随着动作明灭不定:“算了,都过去了,现在再提起这事也没意思。”

    “哎,好吧,在学校你就这样。”见她不愿深提,忍足耸耸肩道,“怎么说呢,我只是认为,你偶尔也可以试着,去寻求周围人的呃”

    他想了想,换了个词说,

    “关心。”

    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颤,多田野失神了一瞬。

    自她毕业以来,几乎没人会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她曾认为和忍足,还有迹部,充其量就是点头之交,却忘了还有句话叫作: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不向你索求,不因利益或者其他参与你的生活,但只要你有困难,我还是会及时出现。

    初春的深夜依旧寒冷。

    多田野夹起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口,只是胸口泛起的那点五味杂陈还未漫开,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迹部景吾见了两人,立马皱起了眉头:“啧,快给本大爷把烟灭了。”

    迹部一向不喜欢烟味,为了抽烟这事,没少在公司里发过火。

    忍足一愣,眼疾手快灭掉了烟头,多田野则是含着一口烟,还没来得及转化情绪,反射性开口道:“我”

    一阵夜风轻轻吹过,夹杂着一句短促的音节,以及从多田野口中飘散出的烟雾,刚好精准顺风——

    糊了迹部满脸。

    多田野:“”草(kusa),完了。

    呆滞的片刻间,身边的忍足没憋住,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迹部冷冷地勾了下嘴角,视线在忍足身上停留几秒后,又缓缓落在了多田野身上。

    “抱、抱歉。”这是个意外。

    多田野小声嘀咕一句,不动声色地避开迹部的目光,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忍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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