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下着暴雨。
闪电将乌云遮盖的天空一次次点亮, 围坐在餐桌旁用餐的厌与秦岚疏全然不受雷电干扰,头顶昏黄的灯光与桌上燃烧的烛光交融为一色,照出餐桌上丰盛的午餐和半空交碰的酒杯, 也映得客厅温暖明亮。
“恭喜。”
“同喜。”
俩人互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默契地错开目光。
举着酒杯的厌轻抿了一口,醇香的口感早唇齿间环绕, 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放下酒杯夹了一块鱼肉去毛刺。
秦岚疏见状,就夹了几个大虾放在面前的餐碟。
又带上一次性手套, 动作熟练地剥去虾壳, 然后神色云淡风轻地将虾仁装进碗里递给对面的人。
“工作室的事一定, 我就要回魔都了。”他望着青年,口吻随意得就好似那么一说。
厌将碗中去掉毛刺的鱼肉沾了沾佐料,循空瞟了他一眼。
洗过澡的男人将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都散了下来, 垂在额间, 让他少了些威严气势, 多了几分斯文和随和,但——
他眼神往下瞄。
先前的睡衣不太合身, 他就找了件浴袍先让对方将就着。
雪白的浴袍松松垮垮, 只有腰间一根袋子轻飘飘地系着, 小麦色的胸膛露出外面, 肌肉的轮廓若隐若现,满满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在明知道‘时未厌’喜欢男人的情况, 秦岚疏又是湿身又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他很难不怀疑对方就是在暗搓搓地色诱自己。
但他是这种能轻易被色诱的人吗?
厌收回目光,将鱼肉放入嘴里, 咀嚼吞入腹中,才故作感慨地说:“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这事,这段时间你又是来帮我做饭,又替我买工作室,刚才还顺手把我衣服一块洗了……”
厌说到洗衣服的时候,秦岚疏的身体僵了一下。
“……说实话,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秦岚疏!”
话到这儿,他放下筷子,交叠着双手放在桌面上,用陡然认真的神色凝视着倒映在烛光里的男人——秦岚疏受他情绪感染,也不由地放慢了手中动作,绷紧心弦,郑重回视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
“我为先前因谭女士对你有偏见而先道个歉。你很好,是个无比称职的哥哥,我不应该因为谭女士迁怒到你身上,所以,我认下你这个继兄了,哥哥。”
一声哥哥,直接把秦岚疏嘴角的弧度给叫凝滞住了。
好半响,他才轻声说,“你刚才说什么?”
厌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旋即冲他灿烂一笑。
他这具身体本就长得精致,这么一笑,就如同阳光破开了乌云,月光照进了深渊,明媚得好似驱散了世间一切污秽,刚晃得秦岚疏的眼花了一下,就听到他说——
“你用我的粉丝的身份接近我,不就是担心我排斥你吗?”
他歪着头,甜甜地说,“哥哥的良苦用心我懂,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因为谭女士的缘故,而迁怒任何人。”
秦岚疏俊美的轮廓一狞,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若单纯一个继弟,值得他放下公司一切事物来给人当厨师?
还每天绞尽脑汁并换着花样给人投食,就担心人吃腻了?
还有工作室。
他是钱多没地花吗?
需要花大价钱收买那么多主播就为了坑贺塘?
秦岚疏简直是被气笑了。
伪装多月的面具更是差点当场破功。
他忍了很久,才把堪堪把胸腔里的怒气压制了下去。
旋即摘下一次性手套,捏紧高脚杯的杯脚,望着沾酒就红脸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弟弟还真是长大了,来,哥哥敬你一杯。”
说着,他给厌面前空了的酒杯满上整整一杯。
“哥哥干了,你随意。”说罢,烦闷地将酒液灌进腹中。
厌瞥见他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来了,也没发作,心中不由感叹,是真长进了——不,应该说是融合了钱串子隐忍一面的岚疏变得能克制外露的情绪了。
说实话,他有点小遗憾。
厌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
一杯酒入肚,对方恢复了镇定,拿起筷子夹了块红排骨放在他面前的碗碟里,等他吃完,又端起酒杯,一脸歉意说——
“对用粉丝的身份接近你的事,我向你道歉。”
厌没多想,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喝了。
没想打对方下杯子夹了块红酒炖牛肉放在他碗里,看着他吃完,再次举起了酒杯,“这一杯是敬你没有因我的欺骗而生气,说实话,若不是你挑明,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着,他发出一声轻叹,继续道:“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三杯酒下肚,厌的脸已经红得好似鲜红欲滴的红玫瑰。
而他的眼前也起了重影,脑袋微微发晕,顿时就意识到这具身体的酒量不太行,不能再喝了,所以在对方又以即将恭喜他接手工作室为借口再度朝自己举杯时,说道:“我下午还约了队友打排位,不喝了。”
秦岚疏隐晦地瞥了下他爬满绯红,明艳动人的脸颊,眸色一暗,眼底翻涌起几丝渴望,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拿起红酒瓶,里面的红色酒液所剩不多,一人添上一点,就已经空了。
“最后一杯了。”
他哑声说,“这瓶酒原本是拿来庆祝你即将入驻工作室的,倒是因为咱们兄弟相认,消除隔阂,先喝了一大半。”
酒精上头的厌思维有点迟缓。
但却也琢磨出了点不对劲——既然是拿来庆祝用的,那先前一杯又一杯地灌自己做什么?
不对!
这货是想灌醉自己!
就说他都把关系定在了兄弟上,老色龙怎么会没反应?!
融合了钱串子隐忍一面的他再能忍,也还有守财奴占有欲强的一面。
想到这儿,他弯起眉眼,举着酒杯,玩味儿地说:“这一杯下去我可就要倒了。”
秦岚疏微微蹙眉,“那、要不咱们就别喝了?”
“不要紧。”厌意味深长地主动在他的酒杯边沿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酒喝光,随后把酒杯翻转过来,“我已经喝完了,头有点晕,先回房休息一会儿,你要是不急着走,五点的时候叫我一下。”
说完,他双手撑着餐桌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房间走去。
留在餐桌前的秦岚疏长久地注视着青年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在房门口,眼眸当即一眯,人却没用动,而是捏着高脚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了起来。
临时找的酒庄,肯定是拿不到什么珍藏好酒。
但这瓶红酒也花了将近五十万,却最终被他用来灌醉青年了。
哥哥?
他可不是来给人当什么哥哥的!
要当,也是情哥哥!
第一次看直播的时候,他对青年的观感是谭姨的儿子。
有点软弱,在直播间被人骂了也不敢还嘴。
很单薄的形象。
可这种形象在对方直播半途莫名变脸下播后,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就仿佛原先的白纸在倏忽之间有了色彩——那色彩鲜艳明亮,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令他一整夜都在回味这抹鲜亮的颜色。
以至于第二晚下意识去蹲守对方开播,甚至在拿到调查资料后,就迫不及待地找借口跑了过来。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能让自己这般放得下身段的理由,只有喜欢和爱。
秦岚疏慢条斯理地品完半杯酒,知道青年吃的不多,醒来肯定会喊饿,便准备了一把挂面放着,这才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口。
房门只是虚掩着,可见青年对自己的信任。
这让他突然迟疑了起来——房间拉着厚重的窗帘,半点光都透不进来,只有桌前待机的电脑和客厅的灯提供了些许的光源,映出床上醉酒安眠的人。
秦岚疏长久地凝视着呼吸平缓的人,踌躇了很久,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去浴室拧了块热毛巾过来。
放平呼吸的厌等着看秦岚疏到底想做什么,等来的却一块热毛巾。
湿热的毛巾擦过他的额头与脸颊,舒服得他哼哼了两声——听到哼唧声的人轻柔的手顿了一下,随之又放轻了几分力道,温柔且耐心的伺候得他睡意来袭。
他扛着睡意,再坚持地等了一会儿。
听到脚步声似要离开房间,没忍住睁开眼,只看到个浴巾裹身的男人背影消失在房门口,又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人影出现,不由地拧了拧眉,就这?
故意把他灌醉,就为了给他擦把脸?
刚这般想,脚步声传来。
他连忙闭上眼,灵敏的耳力和感知察觉到来人站在到了床边,一股灼热的视线正炯炯地盯着他。
他心说,就是嘛,老色龙占有欲那么强,不可能融合一下就会消失,刚才他都那么说了,懒东西要是忍得下——肚皮一凉,又是一热,烫得他差点没从床上弹坐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舒服。
温暖的毛巾在一只温柔的手掌下,很有耐心地一次次擦过他肚子、胸膛、手和腿,最后是脚。
舒服得他昏昏欲睡。
在黑暗来临之前,他心中感慨,融合后的懒东西是真的不一样——
却在这时,脚踝像是被什么柔软且温热的东西物体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浅尝即止,下一瞬对方就抽身离开了房间。
却是惊的厌困意去了大半,蓦地瞪大了眼,望着只有大概轮廓的天花板,直到脚步声再度出现在房门口,迟钝的思维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秦岚疏这是什么癖好?
这般想着,身边的床位一沉,一双长臂将他纳入怀中,低叹从他头顶响起,“真是欠你的。”
说罢,眉心突然一热。
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拥着自己的人,弹坐起来抬手一抹眉心,“嘴洗了吗你就敢往我脸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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