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金家一行人抵达距尊胜宫最近的兰颖镇上。
金江流选了客栈二楼靠窗处一绝佳位置坐下,看着闹市往来人群,有感而发,和金子源回忆起了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商经历。
他对面的金子源心不在焉,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掂着折扇,眼睛不时瞟向楼下,忽的勾起了嘴角。
金江流察觉不对,顺着金子源的视线望去,见一片青衣校服徐徐走来,为首的俊美男子目光从金子源那里移开,与他对上了。
金江流一怔。
叶岚庭三日前同他说过,要在圣火大会当日直抵尊胜宫,那为何现在到了兰颖镇上?
在他疑惑的间隙,叶岚庭已带领石紫山众人进入了他所在的客栈,待吩咐完手下,上二楼向他行礼问好。
叶岚庭主动解释:“计划临时有变,未来得及告知叔叔,还望叔叔见谅。”
金江流颔首,不再多问。倒是他对面的金子源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若是细瞧,金子源的眉眼间还有些许得意。
叶岚庭的目光环视了一周,问道:“怎么不见阿筱?”
“嗐。”金子源耸了耸肩,“那丫头自打进了客栈,就长在房里了。”
长在房里的金筱正着男装坐于镜前,看着自己那张怎么都不像男子的脸发愁。
她目光一扫,瞥到了乱在床上的行李。一木盒露出一角。
这木盒是良楠在金筱临行前塞进行李的。
当时良楠千叮咛万嘱咐,让金筱别在路上打开。以至于金筱早就忘了这木盒。直至此刻,她打开木盒,才明白了良楠的良苦用心——
木盒中躺着一片假胡子。
金筱觉得良楠真是个小聪明。
一则,若是良楠提前和她商量此事,她肯定不屑一顾。二则,若她路上看了这木盒,肯定想也不想,立马扔掉。
说不定她还会反思,是否平日里太惯着良楠,以至于对方都敢捉弄她了。
金筱对着这假胡子哭笑不得,委实觉得良楠待在她这个在金家不受宠的女儿身边屈才了。
她将假胡子贴上,方才觉得镜中的“男子”像那么回事了。倏然,她又被自己的样子逗到,捂脸趴在桌上笑了会儿。
落日西沉,夜幕散开,窗外的灯火渐渐亮起。
金筱于房中阖眼静坐,留意着隔壁房中金子源的动静。
不多时,金子源房间房门响动,房中人走了出去,未行数步停下,紧接着敲门声轻响。
“岚庭哥,该走啦。”是金子源的声音。
叶岚庭打开了门,“阿源,我并未答应同你前去。”
金子源:“哎呀岚庭哥,你就陪我去吧,这大晚上的,我又人生地不熟,半路被歹人劫财是小,劫了色可怎么办啊?”
金筱闻言顿觉反胃,恨不能自毁双耳。她心想,她个女子听了这话都直呼恶心,她就不信叶岚庭能忍!
果不其然,叶岚庭对金子源道:“莫要口无遮拦。”
金筱对此甚是欣慰,暗叹叶岚庭不愧是天之骄子,修真界最负盛名的年轻宗主,就算从小身边蹦跶个金子源,也没完全近墨者黑。”
不料,叶岚庭继续道:“罢了,下不为例,我陪你走一趟吧。”
金筱于惊诧间睁开了眼,直至叶岚庭随金子源下了楼,才回过神来。
她轻叹了口气,用“好歹他们两个出发了”来宽慰自己。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用折扇遮住半张脸,下了楼。
金家下榻的客栈,是兰颖镇规格最高的,因要价高,平日往来店中的客人并不多,但都非富即贵。
如今赶上圣火大会,镇上外来者颇多,导致各家客栈人满为患。所以,金筱走到一楼大堂时,堂中一改往日,人山人海。
来自五湖四海赴会的修士,以及单纯来凑热闹的普通老百姓,都在高谈阔论,向认识的、不认识的,分享着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店里的伙计已分身乏术,登门的客人却只多不少。
金筱甚觉聒噪,快步走出了客栈。
客栈所处的街道上空拉着各色的灯笼,一眼望不到边。道路两旁的摊位紧紧相连,吃食、杂耍、小物件等应有尽有。
在往来不断的人流中,有三个身影尤为瞩目。
行在前面的是两位年轻男子,一位蓝衣依旧,一位换下了石紫山校服,着青色便服。
二人一闹一静,身形皆为挺拔,并肩而行,发现后者比前者高近一头。
这二人身后几步之隔的金筱,正一门心思地跟踪着,自然也就忽视掉了一众姑娘向“他”投来的含情眼。
“公子可是要为心上人挑选发饰?”
即使金筱周围人声嚷嚷,也禁不住身边冷不丁炸出个声音。她驻足,看向说话人。
说话人是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子,一身布衣,眉目清秀,脸稍长,此刻正坐于发饰摊位后,羞赧地瞧着“他”。
发饰女:“小公子生得如此俊美,想必心上人也是人美心善?”
金筱:“……”
她虽嘴上不答,但心中有疑:这发饰女怎就扯出我有心上人了?难道……
她双手撑于摊面上,俯身凑近发饰女的脸,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发饰女下意识后仰,耳尖的红晕漫到了脸上,终是顶不住了,“公、公子……”
金筱见发饰女并无眼疾,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方才的话,纯粹是为了生意信口胡诌的。
呵,生意人的嘴。
她直起身子,淡淡道:“是在下唐突了,望姑娘勿怪。”她怕跟丢金子源和叶岚庭,说完就走,衣袖却被拉住了。
发饰女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拉着金筱衣袖的手紧了紧,愠声道:“公子还是选一件吧。”
金筱:“……”
她看着发饰女,发饰女也看着“他”。
金筱嘴角抽搐:这算不算是强买强卖?
她抬眼看了下金子源和叶岚庭那边,见这二人仍在围观杂耍,且尚无要走的意思,才敛眸看向拉着她不放的发饰女。
金筱:“姑娘,我方才盯着你看,并无恶意,而且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可你却这般不依不饶,对我拉拉扯扯,强买强卖,让我很是为难。”
发饰女嘴唇翕动,脸上的红晕又重了些,然而,攥着金筱衣袖的手更紧了。
金筱:“……”
她灵机一动,冲发饰女商量道:“要不咱俩各退一步,我买你一件,你再送我一件,如何?”
发饰女目瞪口呆。
这天下若比做生意,谁人斗得过阳城金家!
金筱就当发饰女默认了。她握住发饰女拉着她衣袖的手,将自己的衣袖解救下来,然后开始挑选摊位上摆放着的发饰。
发饰样式繁多,色彩纷杂,看得金筱眼花缭乱。
她一向无心于梳妆打扮,索性将此都交给了良楠。如今良楠不在她身边,让她自己挑选发饰,可真是难为她了。
正当她扶手撑额之际,一根古朴淡雅的木簪朝她递了过来。
金筱从发饰女手中接过木簪,看着簪上雕刻的丁香花出神。一朵朵丁香花紧簇可爱,伴着木簪的淡淡香气吸引着她的感官。
那些尘封已久,让她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记忆,不断闯入了她的脑中,如滚滚江水,炽热、翻涌……
良久,她抬眼看向发饰女,目光柔和,“谢谢你,就它了。”
发饰女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这件算我送你的,你再选一件吧。”
金筱其实一直没想通发饰女何故生这么久的气。况且这里人来人往,并不缺光顾生意的人,发饰女完全没必要揪着她不放。
她觉得发饰女要是把纠缠她的时间,用来像最开始招呼她那样招呼其他路人,早就不知道开了多少笔生意了。
这姑娘莫不是个死心眼儿?
想到这里,她有些同情发饰女了,不愿再和对方计较,摇头道:“不用了。”
她把钱递给发饰女,掏出帕子将丁香木簪包好,还专门让帕子一角的翠竹露在了最上面。
前面的杂耍处响起了一阵喝彩声。金筱朝金子源和叶岚庭的方向望去,见这二人交谈数语后转身离开,便匆忙将帕子收起,以扇遮面,快步跟了上去。
发饰女在她身后喊道:“喂,还没找你钱呢。”
她顾不上回头,朝发饰女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找了。
前方街市热闹不减。金筱见金子源将叶岚庭带到一灯火通明的高楼处,叶岚庭驻足不前,面容难得纠结,仍是被金子源连拉带拽进了楼。
金筱合上扇子,走到楼前,抬头看向牌匾,眉头微蹙,“相见欢……”
相见欢门前红纱幔帐,两妙龄女子衣着艳丽,分立于门两侧,笑迎宾客入门。
其中一女子无意间与金筱对视,竟痴住了。另一女子许是注意到同伴有异,顺着同伴的视线望去,目光顿了顿,朝金筱走来。
女子向金筱行了一礼,脸颊微红,“公子进来喝一杯吧。”
金筱疑惑极了,怎么今晚她见的姑娘一个个都脸红呢?
罢了,正事要紧。
她轻咳了声,压声问道:“敢问姑娘,此处可是行男子之事的地方?”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