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院中,两抹蓝色身影正持剑打斗。
一身形颀长,出招笨拙无力;一身形清瘦,出招轻快强劲。后者一举将前者手中的剑劈成两截,把剑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阿……阿筱,你先把剑拿开好吗?”金子源颤声道。
金筱置若罔闻,嘴角一挑,剑刃继续朝金子源的脖子靠近。
“啊——救命啊——”金子源开始哭嚎,引得众丫鬟小厮向金筱求情。
金筱:“……”
她真是纳了闷儿了,木剑而已,这一个个的至于吗?她轻叹了口气,将木剑从金子源的脖子上拿开了。
金子源见危机暂除,立刻躲到了一小厮身后。纵使他身子仍在颤抖,也不忘挽回面子:“傻妹,你别得意,我这手本就是用来抓钱的,不是用来握剑的。”
金筱将木剑交给良楠,乜了金子源一眼,“丢人现眼。”那双月亮眼中的昔日甜意已不知去向,眼角眉梢皆是冷艳。
金子源正要回怼,被一温润沉稳的男声抢了先。
“阿源,你与阿筱的剑法都是我教的,如今你差阿筱这么多,让我很是为难。”
金氏兄妹一同朝声音处望去,见一年轻男子衣袂飘飘,犹如谪仙下凡。“岚庭哥!”二人齐向叶岚庭跑去。
叶岚庭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仿佛阳春三月的江水,掩盖了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忧思。
“岚庭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金子源气哄哄地将手中断剑举给叶岚庭看,“你瞧,阿筱又把你送我的木剑打折了。”
金筱见叶岚庭意味深长地看向她,耸了耸肩,对金子源道:“傻哥,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不服再战。”
金子源可能想起了方才木剑架在他脖子上的触感,下意识退到了叶岚庭身后,“战什么战,有种你和岚庭哥战。”
他说着,一脸期待地看向叶岚庭,这一动作充分表明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想让叶岚庭帮他出气。
叶岚庭不愧是金子源的总角之交,立马会意,“阿筱,你练新招式已有些时日,算来,也该检验下成果了。”
金筱才不管叶岚庭此话的真实目的。对于和叶岚庭交手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过去的七年里,金筱一直没有林驿的消息。
她始终坚信林驿是清白的,并将对林驿的担忧与挂念全部转化为了修行的动力。
她日复一日地勤修术法,为的就是找到林驿后,有能力将林驿护在身后。对于那些找林驿麻烦的人,道理讲不通就打,打不过,她也要将林驿带走。
但苦于金家禁修行,她没有外出历练的机会。
幸有叶岚庭教她剑法,虽都是些普通的防身术,她也能在与叶岚庭对招的过程中积累经验。
滑稽的是,在对招时,不管是金筱,还是叶岚庭,都要假装自己没有修为。对此,金筱不知对方是何感受,反正她是打得身累,演得心累。
奈何自叶游原及其夫人相继病逝后,叶岚庭就独自挑起了石紫山的担子。年轻的叶宗主事务繁忙,能指导金筱练剑的时间少得可怜。
所以叶岚庭话毕,金筱立马抓住机会,同叶岚庭来到了刚才与金子源比剑的场地。
金子源没有跟过去,就近找了个亭子坐下。他将断剑置于案上,轻摇起折扇看向这场没有悬念的对战。
金筱和叶岚庭分别从良楠手中接过木剑,互行一礼后,在场地上拉开了架势。
金筱主动进攻,却招招落于下风,不多时已转攻为守。
她见叶岚庭出招的力度和速度不同往常,凛冽中显得咄咄逼人,不由得心想,叶岚庭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呢?
若是双方拼上修为,她又会差对方多少呢?
就在金筱分神的功夫,叶岚庭已逮住机会,朝她一剑刺来。
她赶忙挥剑格挡,木剑却在叶岚庭强横的攻势下当即折断。紧接着,她沦落了个和金子源一样的下场,被剑抵住了脖子。
金筱:“……”
金子源:“哈哈哈哈……傻妹,看你还怎么狂。”
叶岚庭看了眼金子源,那眼神仿佛在询问对方是否满意。
金子源都笑趴了,还能不满意吗?
于是,叶岚庭甚有风度地将剑从金筱的脖子上移开了,“阿筱,以后练剑,可再专心些。”
金筱虽不在意叶岚庭此次检验她练剑成果的真实目的,但也架不住对方动机如此刻意!
思及此,金筱看向了场上唯一向着她的良楠,想让良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此刻的叶岚庭——呵,这就是她良楠看上的男人。
然而,良楠已经在悄悄看叶岚庭了,还满目憧憬。
金筱:“……”
她终究是错付了。
她向叶岚庭行了一礼,不情不愿地回了个:“谢岚庭哥指教。”
然后,她一边想着好女不和男斗、早晚要嫁的丫鬟就如要泼出去的水,一边把两截断剑按在了良楠手中。
这间隙,金子源已从亭子那边走了过来,“对了岚庭哥,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叶岚庭:“尊胜宫圣火大会召开在即,我来找金叔叔商讨些事。”
金子源下意识叹了口气,“岚庭哥,自你继任宗主后,见你一面真难。”
叶岚庭柔声回道:“那你也不能因阿筱缺个陪练,就勉强自己。”
金子源乖巧地点了点头,对金筱杀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金筱目瞪口呆,觉得这二人不愧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简直了——
哪有金子源勉强自己做她陪练一说啊!
事实是金子源先挑衅的她,吹嘘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能打得她找不着北,不然,她至于和个只有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过招吗?
叶岚庭也是,一好好的天之骄子,怎么就对金子源近墨者黑呢?
金筱不禁叹了口气,感慨世道变了。
叶岚庭:“阿筱,姑娘家叹气,容易变老。”
金筱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标吗?
她脱口道:“生活不易,且行且叹气。皮相无用,随时可丢弃。”
叶岚庭望着金筱精致的脸蛋,踟躇道:“你这话若是让其他女子听了,怕是会被打。”
金筱不明所以,思忖着叶岚庭此话何意。一旁的金子源却闲不住了,“好啦岚庭哥,别管她了。”金子源拉着叶岚庭就走,“我和你谈点正事。”
金筱:“傻哥,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金子源一脸坏笑,“男子之事,你可千万别跟过来。”
人的好奇心会在遭受拒绝时膨胀。金筱虽离金子源和叶岚庭有一段距离,但仍听到了“兰颖镇”、“琅月姑娘”、“三日后”、“晚上”等字眼。
她嘴角一挑,计上心来。
入夜,金筱进入梦境。
见白衣女子还没到,她也不荒废时间,静心打起坐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混沌幽暗的空间中传来了脚步声。
金筱吁了口气,睁开眼,双手抱臂。待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她不满道:“师父,我每日勤加修行,好像也没变得很厉害,您莫不是诓我?”
白衣女子声音慵懒,“为师才没那么无聊。”
金筱转过身来,看着对面大马金刀坐着的白衣女子,再次陷入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修士也怕拜错师的例行怀疑中。
这么多年了,金筱既不知白衣女子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也不知白衣女子姓甚名谁,何门何派,教她的东西是否靠谱。
这些疑惑,她并非没有问过白衣女子,但对方每次都打哈哈,实在问急了,就说待她及笄再议。
说实话,金筱这七年过得,心里很没底。
她时常忧虑,明天若真见到了林驿,她当真能护住对方吗?
白衣女子似是看穿了金筱的想法,“阿筱,此刻你心里,可是在质疑为师?”
金筱也不遮掩,“师父,不只是此刻好吗?”她顿了顿,单刀直入,“师父,我已及笄,无论如何,您也该告知我关于您的事了。”
“……”
白衣女子轻咳了声,“阿筱啊……”
“请您不要岔开话题。”金筱一脸认真。
白衣女子嘴唇翕动,“尊胜宫圣火大会,为师会去,咱们师徒马上就要见面了。”
金筱怔然。她只觉平地一声雷——这个一直出现在她梦境里的人,竟要和她相见了。
她难以想象,和最熟悉的“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会是何种场景、何种感觉。
还未正式踏入修真界的她,只知白衣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可白衣女子在修真界实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再加上白衣女子对此有意回避,这使她无法推断白衣女子的身份。
现在总算可以确定一点,既然白衣女子会参加圣火大会,那就不会是什么避世高人。
白衣女子的话将金筱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阿筱,你我见面后,不可相认,待见面当晚,我会将你所惑告知于你。
“还有,切记,非迫不得已,不可暴露你修行之事。”
金筱敛眸,白衣女子最后这话,显然留了余地,像是在暗示将有事发生。
她不再多问,冲白衣女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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