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金子源说着,起身朝里屋走去。

    金筱看着金子源的背影出神,待手上传来痛意,才发现掌心已留下几处凹陷的月牙痕。

    不多时,金子源着一身黑衣,从里屋走了出来,“笑什么笑,我不要面子啊。我去,真是搞笑,在家还穿得跟贼似的。”

    金筱一哂,“傻哥,不要脸的人谈何面子。当初你抱着鸡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时,脸就没了。”

    金子源“切”了一声,抬手戴上了斗篷的帽子。

    兄妹二人一路鬼鬼祟祟,来到了柴房门口。确定没人发现后,金子源打开了锁。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柴房,目光皆是一紧。

    昏暗的柴房中,有一人趴在地上,凄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臀部一片狰狞之色。这人似是听到了响动,十分笨拙地扭过头来,口中发出“嘶嘶”声。

    “是姑娘吗?”这人问道,声音沙哑无比,“姑娘,你来看我了,你……不该来的。”

    金筱胸口剧烈起伏,脑中嗡嗡作响,她本以为自己已做好再见阿燕的准备,现下思绪却又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夏天。

    刺鼻的血腥味,满目的狼藉,棍棒声和哭喊声在她脑中乱作一团……

    “喂。”

    金筱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见金子源正扶着她的肩膀。她平复了下呼吸,对金子源道:“我想和阿燕单独谈谈。”

    金子源扶着她的手一紧,“不行,这疯婆子要是咬你怎么办?”

    金筱微怔,摇了摇头,“那她也得有力气爬过来。”

    金子源踌躇了会儿,用眼神警告阿燕片刻,带门出去了。

    柴房内,主仆二人相视无言,角落里时而传出虫鼠的窸窣声。

    踏进这柴房前,金筱有无数话想质问阿燕,可真见到了,却难以启齿。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相信阿燕背叛了她,仿佛她不问阿燕杀她的原因,她就能远离残忍的真相。

    然而,阿燕主动开口了,“姑娘,你知道吗?命苦的人,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会找一个信仰,夫人,便是我的信仰。”

    “夫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但是因为你,因为你……”

    金筱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燕呆然望着窗外,自顾道:“我是孤儿,从小跟着一群乞丐街头乞讨。许是路人见我年纪小,多关照我,可这反倒使我遭其他乞丐嫉妒。”

    “我被抢,被打,实在受不了了,就跑了。但是跑到哪都一样,挨饿,挨打,再大些……就被……被……”阿燕的面部扭曲起来,随之开始干呕。

    金筱不知阿燕为何作此反应,心生的三分怜悯驱使她到阿燕身边去,理智又让她脚下生了根。

    她立在原地,默然等着阿燕继续。

    “那群畜生一直追我,我没命地跑。马蹄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要撞上了,我躲不掉了。”

    金筱心下一紧,阿燕却嘶哑地笑了起来,“天不亡我,马车中飞出一人,将我抱到了一旁。”

    阿燕顿了顿,死寂的眼眸中闪起了亮光,“是夫人。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家……从那时起,我才觉得我不是鼠,不是狗,我是个人,像人一样活着。”

    阿燕又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声音近乎阴悚,连射向金筱的眼神中,也满是怨愤。

    “但是你害死了夫人。”

    一个闷雷在金筱脑中炸裂,她此刻才真正相信,一向站在她这边,为她遮风挡雨的阿燕,确实说了这话。

    多年来,她一直活在被身边人指责她害死了自己母亲的阴影中。

    金江流的冷漠刻薄,金子源的肆意挑事,都让她感觉到,他们希望八年前死的人是她……

    她长舒了几口气:艰难道:“你明知,我娘因生我难产去世,为何还这般说?”

    阿燕讥笑,“你昨日歇在客栈时,干吗了?”

    金筱怔然,这个表情立时出卖了她。

    阿燕冷哼了声,“妖女,亏我想着夫人去世后,代夫人陪你长大,谁曾想你竟是凶手。若不是阿荷告诉我真相,我要被你这骗子瞒到几时?”

    阿燕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半晌,她阖上了眼,“你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双眼。”

    金筱有些晃神,她想向阿燕解释,她不是故意瞒着阿燕修行的,她也不是妖女,这些年,她一直把阿燕当做最亲的人。

    可面对这个不知何时已把她视为敌人,想用被子闷杀她的人,她如鲠在喉。

    互信之人无需解释,而她们之间,已无信任可言。

    金筱转身,走出了门。

    门外晚风萧瑟,树影婆娑。金子源正坐在游廊扶手上,仰望头顶残月。夜色勾勒出他挺翘的鼻梁,额边碎发随风扬起。他回头,看向金筱,眼神难以捉摸。

    金筱知道,金子源这是都听到了。

    母亲的离世,对金子源来说,是不愿提及的痛,可对从未感受过母爱且被迁怒的金筱来说,更是。

    二人相伴离开,一路无言,待要分开时,金子源停住了脚步,“傻妹,你是不是想问阿荷的事?”

    金筱心想,她现在好烦,并不想问。

    金子源:“阿荷是娘生前最信任的丫鬟,与娘主仆情深。她因受不了娘的离世,服了毒,随娘去了。”

    这就怪了,阿燕为何要搬出早已离世的阿荷来呢?

    “你确定阿荷已经去世了?”金筱下意识问出了口。

    金子源撇了撇嘴,“那是,我和阿荷关系很好。阿荷去世,还是我先发现的。”

    金筱知金子源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她。

    但她同样不认为阿燕撒了谎。毕竟阿燕狠话说了一箩筐,却明知金子源在柴房外,仍是没有说穿她修行的事。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金筱一时没有头绪,金子源却是脑路清奇,“要我说,阿燕定是疯了,才搬出阿荷,还说你是什么‘妖女’,那我岂不是妖男?”

    金筱:“……”

    值得金筱庆幸的是,金子源能这般说,说明他压根没往金筱修行这方面想,但今日未提,不代表往日联想不到。

    就在金筱发愁如何消除后患时,金子源气急败坏道:“疯子的话能信吗?”

    金筱立马就坡下驴,“不能信。”

    她见金子源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心想,机会来了。她不动神色地靠近金子源,“傻哥,你说得如此有道理,令我不禁……”

    “想踩你一脚。”

    她说着,狠狠踩了金子源一脚,踩完就跑。

    听金子源在身后闷声惨叫,金筱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总算报了昨夜被这厮嘲笑的仇。

    她心里舒坦,脚下生风,朝房间奔去。

    入睡后,金筱在梦境和白衣女子沟通了阿燕的事,以及金子源提供的线索。

    白衣女子听到阿燕为金筱的母亲所救后,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待金筱讲完,白衣女子道:“此事疑点颇多,恐怕没那么简单。”

    金筱点了点头。

    其实比起疑点不疑点,简单不简单的,她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白衣女子何时能传授她术法。

    她认为,昨日之所以过得惊心动魄,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弱。自己的爱徒被人欺负得险些丧命,做师父的总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吧?

    金筱轻咳了声,对白衣女子试探道:“师父,我身为您的徒弟,险境中却无力还手,这要是日后传出去,丢的可是您的脸。”

    “所以,您不觉得当务之急,是该传授我术法吗?”

    白衣女子用手撑头,悠然看着金筱,勾起了嘴角,“时机未到,且为师脸皮厚,不怕丢人。”

    金筱:“……”

    她想开了,她现在唯一该做的,是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一睡不识愁滋味,再醒已是笼中雀……

    金筱在屋里踱来踱去,时不时晃晃门,口中反复说着“无聊”二字。最后,她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睁着双大眼,盯着屋顶发呆。

    在她去柴房见阿燕的翌日,她的房门被落了锁,窗户开关也有时限,由专人负责。

    她立时明白过来,这是金子源的打击报复——她晚上偷溜出去见阿燕的事,被金子源告诉金江流了。

    金筱在家本就存在感低,加上禁足,这几日不能在家中晃悠,她猜想,那父子二人怕是忘了家里还有她这号人。

    这不知何时到头的禁足期,别说白日里连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是路过她闺房的人,也少之又少。

    “良楠,我听闻今日叶宗主和叶公子会来。”

    良楠:“嘘,此事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小心隔墙有耳。”

    金筱听到门外传来人的声音,登时来了精神。她起身朝门缝儿瞄去,见两个丫鬟走了过来。

    “良楠,你胆子也忒小了,这里除了你我,哪里还有其他人?”

    金筱:“……”

    忽视了金筱这个大活人的丫鬟继续道:“再说了,一想到叶公子,我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若我有生之年能为叶公子奉次茶,怎么着我都愿意。”

    良楠:“好啦,别说了。”

    “咦?良楠,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良楠?

    金筱想起来了,门外这两个丫鬟,正是那晚她被金子源抱着时,瞥到的那两个。

    听着两个丫鬟的嬉闹声,她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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