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白一路装晕,被折南抗进了所谓的水牢。
吱嘎一声,铁门应声而开,折南把沈青白随意丢在门口,自己先去做准备。
隔着一扇玄铁屏风,沈青白看不到折南这会在忙什么,但他环顾四周,却为眼前所见狠狠吃了一惊。
沈青白想,或许比起水牢,称此处为血牢还更合适些。
入眼是十丈见方的石室,石室中央又挖出药池,药池底下大约通了哪处地下温泉,居然是活水。
然而真正可怕的,却在药池上方。
沈青白略略抬眼,见有数十道金钩由上而下倒垂下来,每一道钩子上,都挂拽着一名姿容绮丽的美貌少年。
这些少年全都被金钩穿了肩胛,且在手腕,脚踝,右胸处各被划开了一道伤口。沈青白以神识查探,发现他们身上都被涂了一种古怪的药,用来保证这五道伤口永不结痂。
除此之外,他们的右半边脸都被毁了,有些是被火烧过,有些是被刀割过,严重一点的,连眼珠都被挖了出来。
起初沈青白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可是渐渐的,沈青白看到他们的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着。
他们竟是还活着,还在艰难喘息。
殷红血珠顺着他们白净赤裸的身体滑落,滴在药池中,将池水染成淡淡的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几乎是扑鼻而来,弥漫在整间石室。
关水牢……原来竟是这么一种关法。
屏风后叮叮当当响了一阵,不多时,折南很快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
沈青白即刻闭眼,故意将呼吸敛得很轻,做出一副重伤又消耗过度的憔悴模样。
下一瞬,他感到折南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明明修的是火骨,折南的体温却比尸体还冷
“真可惜,我方才走得急,都还没来得及问阿翡,问他觉得你脸上哪处最好看。”折南喃喃自语着,半拖半抱地将他弄进牢里,解了手指上缠裹着的黑色皮革。
紧接着,冰凉指尖划过脸颊,点在鼻梁上。沈青白听见折南低低笑了两声,心情似乎很好。
折南对着早已“昏迷”多时的他道:“不过没关系,就当是鼻子最好看吧。”
“我真是太讨厌你们这些脸蛋漂亮的人了,不像我,必须每隔三日来这里泡一泡,才能勉强保住一张好脸皮,有时候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青白,你的鼻子真好看,只要割了你的鼻子,阿翡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吧。”
“安心,我的刀很快,只一下就割完了,不会很疼的。”
“……”
…
砰——!
就在沈青白忍无可忍,被折南叨叨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险些当场出手把对方拍死时,水牢的门骤然被从外撞开,惊得沈青白立马又把眼睛闭上了。
然而另一边,成小山在风风火火撞开牢门,亲眼见着水牢里的可怖景象后,顿时就被吓得哑巴了。
说句实话,剧本里对于折南喜欢用活人做血滴漏这个坏习惯,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从没仔细描写过布景。成小山以前也只把它当背景板看,认为这只是从侧面衬托折南心狠手辣的一点小手段,脑子里根本就没什么画面感。
毕竟审核制度在那摆着呢,太血腥暴力的东西,就算拍出来也上不了星。
换句话言之,成小山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折南竟是这么做血滴漏的。
他还以为折南只是在别人手腕上浅浅划一刀,看着他们多流点血呢……
初时的怔愣过后,成小山后背紧紧抵贴牢门,脚底生根,腿软得一步也迈不开了。
这里血腥味太重了,熏得人想吐。成小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却又碍于魔头身份,连抬手捂嘴都不敢。
和被吓得张不开嘴的成小山相比,折南就表现得镇定多了。
折南见成小山来了,先是眉头一皱,而后便放下手里药碗,径直向成小山走过来。
成小山:“……”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折南,成小山表面古井无波,内心排山倒海。
有那么一瞬间,成小山觉得自己魂都被吓没了。他的肉身站在这里一动不敢动,全凭肌肉记忆弯着唇,飞出去的那缕可怜魂儿,却在没完没了地抱头尖叫。
你个死变态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光火石间,成小山勉强忍住举双手投降的冲动,明明在心里把嗓子都喊劈叉了,表面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居高临下睨着跪在他脚边的折南。
对着折南,成小山完全不敢先开口,只好秉持着敌不动我也不动的保命原则,任由折南为他搬来石椅,再珍而重之捧起他的一对裸足。
用温水浸过的柔软绸缎包裹住皮肤。折南一边低头为成小山擦拭脚底污泥,一边皱眉抱怨道:“地上凉,宫主出门怎么不穿鞋?”
成小山:“……”
这人仿佛是有什么大病!
成小山都快被折南的反复无常折磨崩溃了,脑子慢了半拍,心说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哦对,我是来救沈青白的。
不……不对,我是来救我自己的,人家沈青白可是主角,杀不死,只会在受伤之后狠狠记我的仇,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一剑把我插死而已……
这么想着,成小山眼睫颤了颤,目光越过折南,看向折南身后不远处,一直都处于昏迷之中的沈青白。
察觉到成小山的眼神落点,折南顿时就把眉皱得更紧了。许是有血气滋养的缘故,折南的右半边脸竟是在慢慢变得年轻,转眼便恢复得同左半边脸一样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成小山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折南原本的样貌竟然很温润。
眉又细又淡,眼睛又生得精致清雅,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的时候,看着就像是一尊慈悲的佛,根本不像个魔修。
当然了,说他不像魔修,前提是先忽略他那一身浓到已经化不开的血腥气。
右脚很快便被擦干净了,成小山依言踩在软缎子上,动作僵硬地抬高左腿,因为太害怕,脚趾一直紧紧蜷着。
又过了一会,折南见成小山打定主意不肯先开口,忽然长长叹了声气。
折南道:“宫主,我可以替你捉来更多的水骨修士,供你止疼,但沈青白绝不能留。”
折南那边话音刚落,成小山立马想也不想地摇头,开口简明扼要,“本座只要沈青白。”
要别人有屁用,他又不会真的去双修。
听见成小山这么说,折南面上一僵,捉着成小山脚踝的力道,不自觉就变得更重了些,几次欲言又止。
“可是天玑阁的预言怎么办?”折南迟疑着沉声提醒道:“宫主难道忘了,想当年……”
余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折南无声地张了张唇,颇不赞同地望进成小山眼里,还想再劝。
成小山却只管一脸麻木地看着他,心说大哥你可别看我了,我这剧本最早就写到神玑六年,再往前全是背景板,寥寥数言三行带过去的那种,我上哪去补什么想当年。
想当年啊想当年,哪个编剧会没事闲的给炮灰写人物小传!
受不了了,这牢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再呆下去就真要吐了……
就在两人默不作声地彼此对恃时,成小山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干脆把牙一咬,决定尽快结束战斗。
于是成小山骤然发难,一边努力回忆原主的正确打开方式,一边抬脚踩在折南肩头,恶狠狠踹了折南一脚,力道毫不留情。
成小山恶毒又傲娇地道:“本座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一条狗来置喙?”
折南显然没想到成小山会这么做,当即被踹得歪了一下肩膀,目露几分惊讶。
四目相对,折南隐隐感到自家宫主最近似乎不太对劲,不禁话变少了,还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再事事都与他分享。
最奇怪的是,他家宫主最近好像确实只把他当成了一只可有可无的狗,全然不顾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从尸体堆里杀出来的情谊。
看来,天玑阁果真所言不虚,沈青白于他们未央宫而言,是个大祸害。
思及此,折南面上恭敬称是,在成小山看不见的角度里,眼底却有一抹猩红转瞬即逝。
大门这边,见折南松了口不再阻拦,成小山差点喜极而泣,激动到落泪。
太好了,小命又保住了。成小山心有戚戚地想。
等激动完了,成小山本来想即刻起身,直接把沈青白抗回自己的寝殿,无奈两股战战,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
成小山:“……”
成小山:“……知道谁是主子便好,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派人把他送回本座的寝殿!”
呜呜,本座真的是好聪明!还知道在关键时刻合理利用资源!
话一出口,折南又定定看了成小山半晌,最终选择暂时妥协。
只是在喊人把沈青白送回去之前,折南却忽然敛了笑,倏地起身将成小山逼在石椅之中,语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有劳宫主提醒,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但是也请宫主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尽快将骨桥修好,不要太过玩物丧志了。”
顿了顿,细长眸子眯起来,倾身更凑近了些,将面前之人死死困在自己双臂之间。
“都言事不过三,我先前已经帮你搪塞过尊上三次,若是还有第四次……恐怕就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成小山:“?”
他在说啥?剧本上有这段词儿吗?这个折南咋和剧本里写的有点不一样?
烦死了!真是烦死这个到处都是魔改的世界了!这让他就好像一个睁眼瞎子似的!
…
然而,正当成小山整个人迷迷茫茫,本能大睁着眼,试图充分理解折南话里的意思时。玄铁屏风前方,原本应该佯装软软躺在地上的沈青白,却已毫无声息地半坐起身,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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