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宋子都装束整齐地平躺在床塌之上,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清明。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蒋应武的死只是个开始,背后藏着的危机一不留神或许就会将他们吞噬。

    他与白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整件事的漩涡之中,他无畏暗中的夹藏的锋芒,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担忧白榆的安危。

    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处在明里,必须主动出击。

    宋子都决定再去蒋应武家一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今夜就有答案。

    他不动声色的进入黑暗,余光瞥见邻屋一抹微弱的光亮时,忽然顿住了。

    宋子都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时,他才轻轻的从窗外翻了进去。

    床塌上,白榆安静的面庞泛出些许红晕,羽睫扑朔,红唇微张,睡着的时候像一个初降人间不谙世事的小婴儿。

    宋子都坐在床沿,瞥一眼露在外面白皙而光滑的肩膀,替她向上拉了拉被子。

    目光触及到脖颈上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红印时,宋子都眼神一暗,指节分明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划上她柔软的肌肤。

    少女瓷白如玉般的肌肤嫩如凝脂,仿佛一碰就要化似的,一经触碰就激起他心中的层层涟漪。

    他微微泛白的指尖带着一股冰凉之意轻柔地摩挲着她脖颈上的红痕,眼神清澈不带任何□□,可早已乱了方寸的呼吸喷洒而出的热气却加深了屋里的缱绻微妙。

    看着白榆安静熟睡的睡颜,宋子都的眸色愈发深刻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凉意,白榆蹙眉哼唧了一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宋子都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静静地盯着她未施粉黛却依旧绝美的面容看。

    白榆似乎是做噩梦了,她不安的缩起身子藏于布衾下,秀眉拧成了一团。

    他像哄小孩那样隔着被子轻拍着她弓起的背脊,一下又一下,耐心又温柔。

    直到白榆的身体不再颤抖,他关上纸窗,吹灭了昏暗的油灯。

    宋子都站在黑暗中俯视着身下熟睡的人,夜色无言,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他慢慢俯下身,手背抵住她的额头,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隔着一只手,短暂而无味,却又漫长而甜蜜,逐渐抚平了他这几日躁动不安的心。

    白榆从睡梦中惊醒,热了一身的汗。

    今夜有些燥热,她在睡前特意将窗户留了些缝,好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醒过来时却阖得严严实实的。

    屋内一片黑暗,若有若无的檀香弥漫在四周,很好闻又莫名令人安心。

    白榆不记得在哪里闻过了,只觉得很熟悉。

    恍惚间,她疲惫的眼皮不受控制的上下打着架,很快又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梦中。

    ——

    另一边,宋子都自暗夜中迅速潜入了蒋应武家。

    蒋应武生前落尽无耻之名,无人与他交好,死后自然也无人来悼念或是收拾遗物。

    门没上锁,宋子都轻轻推开闪身进了里面。

    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宋子都的听觉放到了最大。

    他屏住呼吸试着熟悉眼前的黑暗,某个地方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

    即使轻得仿佛就要融入黑暗,却被死寂的夜衬托的异常清晰。

    宋子都眸色一沉,他凭借着过人的能力迅速判断出声音的方位,锁定了躲在暗处那人的位置。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宋子都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拳落在脸上。

    两人很快便厮打在一块,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全凭你一拳我一脚的肉搏。

    宋子都占上风,几乎压制着那人的反抗。

    宋子都的力道很大落到身上的每一下都让那人疼得直抽气,但又注意着不打到致命处,就像是刻意吊着他的一口气不断折磨一般。

    厮打了一阵,宋子都在黑暗中摸到了一盏油灯,点亮后昏黄的光线立刻照满了整个漆黑的屋子。

    看清了对面人的面貌后,宋子都下意识拧了下眉。

    郝清和从蒋英武家中找来一些消肿的药,看到宋子都悠然自得的坐在桌边,于是便拖了张板凳独自坐到离他远远的地方上药,生怕他又发什么疯。

    宋子都倒没什么事,郝清和的花拳绣腿根本奈何不了他,那些轻飘飘的拳落到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他支着脑袋盯着角落里的郝清和:嘴角一边有些发青,清瘦的脸肿了些,看不见的地方或许伤得更重,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消肿。

    宋子都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竟有些想笑。

    他看郝清和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把他打成这样按理说确实应该给人家道个歉,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

    “抱歉。”宋子都说。

    他嘴上道着歉,面上却完全没表现出认真悔过的模样。

    郝清和没说话,有些怀疑宋子都是不是早就认出他来了,故意借此机会发泄私人情绪。

    宋子都看他有些可怜,挑眉道:“要不,我来帮你?”

    “滚。”

    宋子都眯了眯眸,昏暗的烛火在蜡芯上跃动着,映得他眼眸中心的光影一明一灭。

    他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郝清和还真把自己当成角了。

    宋子都不想跟他多扯皮,直言道:“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郝清和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看向宋子都,眼神深邃,“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面对郝清和的反客为主,宋子都坐正了身子,假正经道:“我收到消息,今晚杀死蒋英武的凶手会出现在这里。”

    郝清和嘴角一抽,他知道宋子都在阴阳怪气上很擅长,没想到胡搅蛮缠的水平也是一流。

    不过他很快神色一暗,宋子都这话透露出一个消息,一个令他不得不在意的一点,“你知道蒋应武不是自杀身亡?”

    “蒋应武的致命伤在左腹偏左位置,说是自杀实在有些牵强,”宋子都直言不讳,继而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分明没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蒋应武的尸·体现如今也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不应该发现才对。

    沉默了一阵,郝清和低头道:“他不是那种人。”

    蒋应武宁愿苟活在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宋子都缄默了一阵。

    郝清和的解释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宋子都对此并不在意,他今晚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也恰恰从侧面洗脱了嫌疑。

    郝清和鲜少同旁人言语交谈,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钻研医术中度过。不同的凶杀案有不同有动机与目的,但都不外乎“利益”二字。

    一个都不与人交流的人又怎会牵扯上利益关系,可偏偏郝清和就是蒋应武死之前唯一接触过的人。

    宋子都隔着摇曳的烛火远远的看了一眼正低头忙着给自己消肿的郝清和,似乎能看到他身上存在的许多矛盾。

    直到二人无言,宋子都环视了一周才发现屋内很乱:散落了一地的纸屑,东倒西歪的案桌,移位的橱柜,打碎在地的瓷碗。

    不像是久未收拾的杂乱,而像是与何人厮斗留下的痕迹。

    他方才与郝清和扭打在一起,也只是局限在某一角落,打翻的只有案台上的那只火烛而已。

    剩下的这些绝对是旁人所为,或许是当时蒋应武为抵御侵害而与凶手缠斗在一起,挣扎许久最后不敌凶手而身死。

    宋子都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

    除了那些散乱在地上的家具和空无一字的碎纸屑,并无一丝可疑之处。

    凶手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夜闯民宅行凶,想必一定是有备而来。

    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虽然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始终相信迟迟未来的天理也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不过,宋子都总觉得蒋应武的死有些奇怪。

    至于是哪里的奇怪之处,他又说不上来,就像是有一座横空而来的大山阻挡在整件事的中央,叫他寸步难行。

    郝清和今晚来这里所为,十之八九与他带着相同的目的。

    宋子都看角落那人垂眸沉思的模样,应是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半柱香后,郝清和先宋子都而走,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就兀自拂袖而去,从他即便克制却难挡怒火的关门声中,宋子都终是发觉了他的情绪波动。

    宋子都这才惊觉原来他也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对着蜡台无声的久坐了一会儿,宋子都也决定离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宋子都眸光微闪,猛的停住了脚步。

    他重新退了回去,一步一步迈向角落里堆积的瓦罐。

    这些瓦罐摆放得毫无规律,由内而外喷散出一股浓重的酒味。蒋应武酒肉之徒,家中有些酒罐子并不出奇。

    但令宋子都在意的不是这些放了有些时日的破罐子,而是被这些稍有迷惑性的罐身遮蔽起来的一小块碎玉。

    碧玉的品质算得上是上乘之品。

    北国虽有百年的历史,但矿产资源奇缺,上流名门中对玉石的需求都靠从别国进口来满足。

    在这个封闭的小村落里出现这种美玉本身就够格格不入,更何况还是在蒋应武这般粗人家中。

    宋子都皱眉盯着这块在暗淡的光线下色泽依旧透亮的碎玉,眸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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