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的京城,花市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
名动京城的第一舞姬在以鲜花与花灯点缀的游船上跳着舞,曼妙的身姿宛若九天飞仙,引来岸边人群一阵欢呼。
清辉映月,繁星如沸,才子佳人络绎不绝。
白榆被这氛围感染,温兰时不在身边的失落感也一扫而空。
“阿酥你快看,游船上有个美人姐姐!”
“阿酥快过来,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这个这个,阿酥我想要这把玉扇!那把也想要!”
“小姐,你慢些走,我都跟不上你了。”阿酥在外面改了称呼,白榆的精力像是无限的,一刻都没停下休息过,把阿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街市上人群熙攘吵闹,商贩小店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白榆被一些样式精美的花灯所吸引。
她叼着糖葫芦,随手拿起一个荷花灯细细打量。
“姑娘,咱们这儿的花灯可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全京城可找不到第二家比我这里样式更多的花灯了,怎么样买一个吧?”商贩殷勤的招呼着。
白榆的目光越过摊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落到商贩身后单独挂着的花灯上。
商贩立即会意,取下花灯交由白榆过目。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今年新出的款式,名叫合欢灯,寓意两两相对、夫妻好合。它以红线为媒,合欢为介,将翠玉楼特调的香膏融入蜡油,点燃它就会散发出淡雅的幽香,直叫人欲罢不能。”
白榆端详着花灯的样式,整个花灯做成了合欢盛放的形状,除了翠玉楼的香膏,细闻还留有一些合欢的香气。
白榆发现花灯上似乎还画着一些图案,像是一对男女。
“先生,这些图案有何意义?”白榆不解道。
“这上面说的是婚姻习俗礼仪,男女结为夫妻,需经过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才算明媒正娶。这三书指的就是聘书、礼书、迎书,六礼则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要经过前面这五道程序最后才到亲迎。”商贩乐此不疲的说与白榆听。
就在这时,一道好听又不失少年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间或混着银铃铛的声音。
“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就是多,若是放在我们南疆,如若看上哪家姑娘,直接去追求便好,”少年走到白榆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手里的合欢灯看,“倘若两人有意,择一个喜欢的日子,高堂在上天地为证便结为夫妻,何需这么多繁缛的礼节。”
白榆侧目望去,只见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肌肤如雪,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沁着细碎的光,一颗小痣藏于右眼之下,透出微妙之感。两片唇娇嫩的像两瓣带着晨露的桃花,一笑就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身上的每个特质都像是精心设计的一般,不经意的某个动作,挂于腰间的银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袭红衣似乎比这市集的花灯还要耀眼。
若要说他是南疆人,又不似南疆人那般魁梧。但又很难让人忽略掉到他身上那股张扬与无拘无束之感。
饶是在宫里见惯了美人的白榆,此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两地风俗虽不同,但只要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不就皆大欢喜了?”商贩忙笑着打圆场。
“那是自然。”少年的声音悠然入耳,像风入松林,槐荫蝉鸣。
“公子不如也买盏花灯?我这里样式齐全,保准会有一款是您喜欢的。”
“我喜欢的?”少年露出困扰之色。
“若是我说我喜欢姑娘手里的那盏,姑娘可愿意让与我?”少年看向白榆,勾人的桃花眼带笑,隐隐露出形状姣好的卧蚕。
话锋忽然转向白榆,令她一时应接不暇。
见姑娘没有回应,少年的唇角溢出些影影绰绰的温柔,“忘了做自我介绍了,在下宋子都,南疆闲人。”
白榆这下反应过来了,她看了看手里的花灯,叫阿酥结了帐,自己抱着走了。
这人一看就是话本中所写的,专靠那张脸和油嘴滑舌骗取闺中小姐感情的纨绔子弟。
白榆看过的话本不计其数,什么爱而不得、虐恋情深,在她看来都是从一方追着问另一方的名字开始。
宋子都不疾不徐的跟上她,银铃铛叮叮作响,“姑娘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白榆像是没听见,自顾自的往前走,遇到喜欢的东西便停下来瞧瞧。
白榆觉得与他多做纠缠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权当没听见就好。
宋子都也不懊恼,只是安静的跟在身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
阿酥偷偷瞧了眼寸步不离的宋子都。
虽然罗哲就隐在暗处,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白榆的安危。
这宋子都看着人模人样的,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阿酥说:“小姐,不然今日就先回去吧,我看这人就不是什么正经的。”
白榆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宋子都无奈又委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听得见。”
阿酥:“……”
白榆:“……”
石桥上,卖糖葫芦的商贩被几个小孩围成一团。
白榆刚走近,就被宋子都抢先一步。
宋子都丢了一袋银钱给商贩,“这些我全要了。”
商贩心中暗喜,对心地善良的贵人连连道谢。
白榆气不过,叫阿酥给他的双倍。
小小商贩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他为难道:“小姐真是对不住了,不是我不卖给你,是这位公子先来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吧。”
宋子都藏着笑,他招呼来边上的小朋友,在一声声“谢谢大哥哥”中逐渐分光了所有的糖葫芦。
白榆气得牙痒痒,在心底不知道咒骂了宋子都多少遍。
“阿酥,我要回去。”白榆彻底没心情继续逛下去了。
宋子都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榆身边。
“我就逗你玩一下,你就真不高兴了?”宋子都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糖葫芦,眼底带笑,像哄小孩似的,“喏,小朋友,这根是你的。”
亮如白昼的花市上,宋子都逆着人群,鲜衣怒马,像是这里最反叛也是最亮的光。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白榆都忘不掉这个画面,刻骨铭心。
白榆在心底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伸手去接了。
糖葫芦的味道比她想象中要酸一些,不过好在酸中带甜,谈不上喜欢但也不反感。
人潮汹涌,清风明月,他们的肩在不经意间擦过一遍又一遍。
“别生气了,犯不着为我这种不正经的坏了你的好兴致。像今日这种好时节,若是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而不开心岂不是不值得?”
“我叫白榆。”
“什么?”宋子都没听清。
“我只说一遍。”
宋子都忽然笑了,他的心像春风化雨那般渐渐柔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
宋子都望着在对岸舞龙灯的队伍,“中原对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我少时到这里游学,曾遇见一位姑娘。我贪恋姑娘的美貌,对姑娘一见倾心,自此每晚入睡梦境里必然都是那位。”
“我呢,此次前来中原正是来迎娶我心悦的姑娘。我从小便喜欢着的。”
宋子都的眼底映过游船上的流光溢彩,映过岸上的人群,还有余光中伏在石桥边安静听他讲话的白榆。
“快看,是烟花!”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白榆不经意抬起头,银辉便落满了一身。
绚烂的烟火在爆炸声中不断向天空迸开。
烟火在白榆澄净的瞳仁里不断跳动着,竟要比天上那熠熠生辉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一回眸便是人间绝色。
宋子都看得出神。
他的姑娘,他的心上人,他的白月亮,时隔多年,已经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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