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看过去, 靳朵朵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眉心处一片暗淡,身上三把火弱得几乎可以看不见。
在她的身后, 还缠绕着各种孽, 几乎都要化作人形。
江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孩。之前都是把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先处理了,越是留到后面的,就越是麻烦的。
“姐姐?”靳朵朵歪着头,抱着娃娃看她。
江晚半蹲下身子, 和靳朵朵保持同一平面视线, 笑着问她, 仿佛是在和关系不错的人聊天似的。
“你当过鬼啊?”
靳朵朵点头, 还有些激动的跟江晚分享当鬼的感觉。
“全身轻飘飘的, 风一吹就可以飘好远好远。嬢嬢怕我飘太远了,天天拉着我。”
说着, 靳朵朵口音一变,明显的川省口音就冒出来了,“老汉儿嗦我不落屋,然后就砰砰,好多人就来了!”
听到靳朵朵的这个口音,靳玫有些害怕,又有些无奈的看着江晚,说:“我们家都是江浙一带的人, 从来没有人去过川省,我们家的亲戚里也没有川省人,甚至我家附近都没有说川省方言的人。”
周围没有这样的环境, 靳朵朵却能说出一口地道的川省方言。
如果这是个七岁以上的孩子, 这其中可能还有作弊的可能。
但靳朵朵今年只有三岁。
三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江晚颔首, 表示自己明白,又问靳朵朵,“你说的哥哥,还在吗?”
靳朵朵摇头,“不在了。嬢嬢他们让我快点走,快点跑,跑得越远越好。我跑了好远好远,路上碰到了一个小哥哥。小哥哥说送我去该去的地方,然后我就去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好多好多人,都排队,我就也去排队了。”
小孩子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没有重点的,但江晚已经大概弄清楚了情况。
如果靳朵朵再大一点,她可能还会让范天霸他们在靳朵朵身边跟进这件事情。
但这么点大的孩子,身上的火力如此微弱,不出手干预一下,这孩子也活不过五岁。
江晚起身,手掌在靳朵朵的头顶轻轻抚着。
旁人看起来就是单纯的摸小孩子的脑袋,实际上江晚在吸收跟着靳朵朵的那些孽力。
“这个孩子的经历其实就是记得前世的种种。”
靳玫点头,这一点她在查到那个小村庄的时候就知道了,心有余悸的说:“那个时候朵朵说话含含糊糊的,我也有些害怕。但是后来我找了当地的派出所,说了情况。毕竟,朵朵说是被人害死的,官方调查却是因为地震的缘故。”
“当地的派出所也很尽职,跟着我去当地调查了,又去找了当年的材料。那个村子的人之所以没有逃出来几个人,是因为他们在地震发生的时候,竟然全都在一栋房子里。那个地方按照地图,好像是他们的村委会。后来猜测,是当时可能有什么事情要一起商量,所以村里大部分人都在那里。”
这是能说得通的。
尤其是那个小村子是生活在山里,地震的时候周围的树石滚动,还有山上的大石块落下。
当初救援部队过去的时候,光是想办法进入村庄,就花了许多时间在开路上。
到达的时候,大家就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恩。”江晚点头,具体的内容她要回去再仔细调查,靳朵朵的说辞显然是一个新的突破。
“小朋友的情况你也不用担心。她不是孤魂野鬼占据了你腹中胎儿,从一开始就是她。”
江晚直白的说破了靳玫的担心,倒是让靳玫有些不好意思了。
除了担心女儿之外,靳玫有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想。
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突然说起所谓的前世?
还说的那么清晰。
靳玫一边给孩子查证,一边又担心,自己当初怀着的,会不会是现在的女儿?
这样矛盾的情绪一直拉扯着靳玫。
现在有了江晚的话,靳玫心头猛地一松。
“还有小朋友以后的情况。”江晚对靳玫说:“其实你就算不带她过来,之后也会慢慢的忘记前世的记忆。最麻烦的事情反倒不是这个。如果你信佛,就找个香火鼎盛的寺庙,看能不能在那里给小朋友供灯。信道,就去道宫道观。如果你信仰的是国外的上帝,也可以去找教堂。”
“总之,你要想办法让你女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教堂的话,就出生年月日。留在当地,而且会受到佛经、道经或者圣经的洗礼。”
也就是,要么做早课的时候,供灯或者其他的物件,在僧侣道士们的念经声中将弱下去的阳火养起来。
去教堂做礼拜也是一样。
“你要是无神论者,那就多带小朋友去博物馆、纪念馆之类公办的地方走一走也可以。然后多做一些好事,比如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也可以。”
这世上总有人不信仰鬼神。
可上苍对众生平等,无神论者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非要逼着人家去求神拜佛,总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靳玫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方式。
她还以为必须去寺庙或者道观才行呢!
可以去博物馆之类的地方也好。
靳玫其实是不相信这些的,她是大学思政老师,教学生的都是什么主义哲学思想的。
结果她下课带着女儿去寺庙求神拜佛的。
传出去也不太好。
靳玫心里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这些不好。
可她离异,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如果因为这些事情,未来评职称的时候出现了岔子,她才真的难过。
不是为了名声,而是有了职称,她能想办法多赚一些钱。
求神拜佛简单,但要在这个社会活下去,带着女儿好好的活下去,却不容易。
“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这是我的电话。”江晚递给靳玫一张名片,“我半个月去看她一次。放心,不收钱的。我也对这种事情比较好奇而已。”
靳玫犹豫再三,收下江晚的名片道谢。
接着,江晚走向第九名嘉宾。
对方是外国人,全身包裹在一件黑袍子底下,只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江小姐。”兜帽下的人突然开口,说出来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你听说过,吸血鬼吗?”
“听说过。你是想说,你变成了吸血鬼吗?”江晚悄悄闻了闻,的确有血腥味。
随后,又看了眼镜头。
坐在监控器后面的张江抖了抖,他怎么觉得江晚刚才是在看他呢?
江晚有些无语,张江是怎么做到的?
全球搜罗嘉宾,来的不是犯罪嫌疑人降头师,就是身后的孽债几乎要化作人形,还带着前世记忆的小孩,现在更是冒出来了一个“吸血鬼”?
国外的吸血鬼和华国的僵尸相似处很多。
但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不能算是吸血鬼。
应该说是僵尸才对。
“是。但也不是。”男人摇头,“我没有被咬过,但我……”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明明死了,甚至感觉到了死神挥动着镰刀朝着他而来。
可一转眼,他就在自己的棺材里苏醒过来。
力气也变得很大,轻松推开了被埋在泥土里的棺材,再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他死亡一年多以后。
“我想要死亡。”男人道。
“但我不想在阳光下死亡,我只想正常的死去。想要一切回到本该存在的位置上。”
说着,男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腐烂到几乎看不清楚五官的脸。
“我找过神父牧师,他们拒绝我的求助。我去求过喇嘛,他们让我自己去的回归自然。我去找你们的高僧,高僧却让我放下屠刀,我有什么屠刀?还有你们的道士,让我去寻因果!”
男人越说越激动,被殓妆师用胶水固定的皮肤因为说话肌肉动作而扯开。
能看见里面发黑的皮肉,干巴巴的没有半点鲜血落下。
“他们就是不想帮助我!还有说那么多道貌岸然的话!我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死亡。”
“我厌恶阳光,为什么要我受虐一样在阳光下死亡?我也不想被人用刀剑杀死,我就想像我第一次死亡的那次一样,安安稳稳的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男人咬着牙,他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不对。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通灵者,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要说出他们自认悲天悯人的话。
简直恶心!
江晚淡淡的听他咒骂着那些不肯帮他的人。
一开始还是中文,到后面就干脆用英语咒骂,什么垃圾话都能说出口。
仿佛上节目不光是要求助江晚,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这个可以全球直播的平台上对那些曾经冷眼看他被这样的怪事折磨的人尽情咒骂。
说了足足十分钟,男人倏地停下,看着江晚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吗?难道你也不肯帮助我吗?”
江晚看着男人的模样,突然笑了,“你知道僵尸的成因吗?”
“一口怨气。一口不能吐出的怨气,再将死去的人埋在特定的地方,就能形成僵尸。你说你不清楚,说你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死亡,真的吗?你问问你那颗都不再跳动的心脏,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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