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晚风吹拂。
被关外边的张远朝在躺椅上刷起论坛。
裴哥认识管理员，他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有关系户，还费劲巴拉干啥？遗憾，遗憾。就算不知道，凭着他口吐金莲，带领小队统筹全局的，最后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就是论坛说一不二的霸王。
童颜巨帅每发出去一条，很快就有众多吹捧者回复——那感觉就像给一群可爱乌鸦批奏折。
批着批着他捕捉到一条特别的，是某条[校草年级第一]cp帖的最新回复，哪里特别？大家都没打真名，就这条打了，极其醒目：
方煦喜欢甜妹。
发帖人是初始昵称，几个乱码的数字，头像是书法字帖？写得怎么像他家方煦的风格？完球了。
张远朝点开寥寥几条回复。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他告诉你的？
有一说一文确实长得甜
他不是gay吗，石锤了
他原地爆炸几秒，凌乱地退出去。
论坛舆论走向很好，就是不太适合当事人看，他得想个法子，怂恿方方永久性地忘记账号密码。
这样的怡然自得没持续多久，某天清晨，张远朝从床上挣扎坐起，大吼了句：“山哥！你那条帖被删了！”
羿神简直要哭：“还让不让人睡？”
“帖被删！睡什么睡！我草，资本运作了！”
张远朝噔噔噔下床，去掀韩山床帘，方煦从洗漱间探出头：“他们班早课。”裴哥刚出去，现在寝室就剩他仨。
杨羿也迷迷糊糊下来，三人把椅子凑到一块，张远朝疯狂刷新，疯狂找，又疯狂轰炸韩山，最后在新帖子里看到一条最新回复[扒三文鱼的怎么不见了？]，这才相信真的没了。
气氛一时凝滞。
方煦掩着嘴咳嗽几声，问：“为什么叫三文鱼？”
“这是重点吗？”
张远朝痛心疾首，“那条臭鱼家里资本大，一手遮天，现在遮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只是搬运工，又没造谣，那些话可都是她自己发到社交媒体上的，要不是她们偷摸干见不得人的事……对不起啊方方，激动了……反正，气死我了！方煦，她们绝对有问题，我真想冲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方煦不太想听，等到他停顿才道：“删了就删了吧，我跟周雯的事我自己会判断——”
“你自己？”
张远朝气劲儿上头打断他，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
方煦顿了下：“张远朝，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判断力，以后不需要你们……”
“不需要？以后？你怎么不想想曾经，曾经！”张远朝站起来，情绪高涨，“我早跟你说过她俩有问题，你不信不听不看，非要蹲到人家宾馆门口才肯相信，现在你那个女朋友解释了几句，你又心软了，你怎么就不看看……”
“农哥！”杨羿把他往后拉。
他侧着身子立在那儿，像生气又像气不过，拿袖子狠命搓了把脸：“这么多证据我们是白找的吗！你就来一句不需要……”
耳边的声音就没停过，一直嚷一直嚷，方煦也生气了，腾地站起来。
“这是我的事，我求着你们管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但喉咙堵着怎么都憋不出第二句。
方煦拿了钥匙转身就走。
到门口，门把手还没碰到，门已经从外面开了，外面的人冷静地看他一眼，进来反手把门带上，方煦重新拉开，弯着身子要从缝隙跑出去，被揽着肩膀锢住。
门被关上。
离着很近的距离，方煦偏过头埋怨，目光相接，又狼狈地把视线别开。
那几步有些踉跄。
方煦被推回到椅子上，心里憋气，垂低脑袋谁也不看。
张远朝杵在阳台，杨羿在阳台门边，前看一眼后看一眼，完蛋，都情绪很差的样子。
裴斯遇淡淡撂下一句，打破僵持：“吵这么大声，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杨羿马上帮腔：“对，有什么可吵的？”
方煦也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心里的生气是纸老虎，被调和一句就破开了。
裴斯遇站在他旁边稍前一些，就那么一站，挡了大半的光。方煦正默默抠手，被扔了个塑料袋装着的热鸡蛋，他抓到手里，抬眼看那人的背影——黑夹克的质感很是冷硬，就像这个人一样。
但这个人扔来的鸡蛋不一样。
热乎乎的，掌心那道掉痂的疤忽然发疼。
裴斯遇声音平静：“发帖子初衷是好的，但是你把他推到了大家面前，现在外面很多人，刚才门口偷听的人也算上，他们是关心方煦，还是等着看笑话？”
“小农，不应该是你来指责他。”
方煦听愣片刻，回神马上咬住后牙，稳定情绪。
裴斯遇垂在裤缝边的手自然屈着，骨节分明，很有力的感觉。也是这只手，刚才似不经意把鸡蛋丢了过来，没有让他再抠手。
现在，这个人在维护他。
这个认知让方煦心神微动。
视线里那只手突然抬起来，方煦顺着看过去，裴斯遇已经拦住张远朝。那人情绪不稳，猩红着眼要往外冲，被拦得脱不了身，只能奋力嚷嚷：“谁偷看了？哪个孙子！我去找他！”
杨羿在旁边抱着他：“农哥别冲动！和气！和气！”
裴斯遇却毫不留情：“要是可以，论坛里那些人都想来听，你一个个去找吗？”
空气里都是冰渣子。
方煦听麻了，登时跑过去，朝着张远朝使劲一低头：“都是我的错！别闹了！”
张远朝这个大孙子一下子嘴巴瘪成凹面，“呜”了声，挣开这两人，对着阳台的小绿萝抱头蹲了下去，呜呜声传了出来。
……
他在给绿萝浇水。
37
经过这次，张远朝长心了，提出新的战略方案——
第一条：论坛再见！让资本抹她的黑历史去吧！
越抹越黑，懂的都懂。
第二条：方煦是冰清玉洁的受害者，不允许任何污蔑。
小农又想了些鬼主意。
方煦不想作妖，但湖边那件事以后，他和周雯之间掺了好多外在因素，让小农不作为，肯定不罢休，他只好做出些小小的妥协。
三文鱼，雨文加三木的三，倒过来。
方煦跟她们上同一节选修课。跨学院，他跟着周雯选的，寝室没人一起，课堂也没熟人。课在周一晚上，双周上，最后一次课考核，这回是倒数第二次，肯定有重要消息，方煦不能不去。
平常都是他占座，周雯坐中间，宋禾木坐另一边。
今时不同往日。
方煦故意去得晚了些，占了边边角角的座位，然后躲去旁边的空教室。
教室后面的钟不停走着，他十分忐忑，不止因为会见到周雯，还因为他自己——
正所谓冰清玉洁的受害者，惨字为主，越惨越好。
方煦出发前，绝望地闭上眼让小农折腾——
那可是充实的五分钟：他被迫穿了一身黑，小农需要消沉的气质；脸上被涂了厚厚防晒，惨白一片，夜里大概能反光；眼睛下边用铅笔画了黑眼圈；他们还给他涂口红！寡淡到大概绝版的颜色，涂上去白花花的，分外凄惨，遮不住的唇纹也透着凄惨。
一出门方煦就用纸巾擦去大半，想洗脸，又怕洗不干净变得更诡异，作罢了。
反正现在脸煞白，人比枯叶。
他想等响铃再进去。
就三节课。
不能再让周雯堵住，抛开那些半真不假的，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分手已经是事实。他心里很乱，再起冲突学都别想上了。
方煦给自己打气。
周雯和宋禾木坐在他前面两排。
他在边上最后排，旁边两个女同学一直瞄，右边的脸都被看痒了。方煦迫不得已看过去，六目相对，她们兴致勃勃要说话，方煦马上把视线扭回幻灯片，唇线抿平，做出爱搭不理的样子。
中途下课他也不敢走，怕频频回头的周雯坐过来。
教室实在闷，他戴上耳机，头昏脑胀地玩最近挺火的真人决斗，十分钟开了五局，次次送人头，好在把时间熬过去了。
考核方式是做幻灯片展示。
按座位6人成队，他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包括旁边两个女生面对面建群，没想到刚进去，就有人在群里他。
日句，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他抬眼扫了圈，绿色对话框，不就是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女生吗？那女生拿眼神示意他看手机。
日句，就问一个。
面对面建群，弯弯绕绕地问。
方煦默默叹气，摁下：嗯。
消息来得很快：听说你跟裴斯遇在一起了，真的吗？
……我干！
这可不是无视就能解决的事。
周围好几对铜铃大眼发着诡异的光。
日句：假。
可是你们用了同一根吸管，间接亲亲哎。
另一个人：还留了口红印！！！
方煦飞速回了句：没有的事
他打娘胎就没抹过口红，顶多有润唇膏……但当方煦下意识咬了嘴唇，瞬间石化，张远朝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给他涂口红！白色的口红也是口红啊。
消息框探出来一个大的——
发视频什么鬼！
封面是那天裴斯遇站在他身边，脸放得老大，画质巨糊。
方煦皱起眉毛，没有点开的意思，结果旁边女生戳他胳膊，铜铃大眼依旧闪烁。
他把手机倒叩在桌子上。
晚风吹拂。
被关外边的张远朝在躺椅上刷起论坛。
裴哥认识管理员，他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有关系户，还费劲巴拉干啥？遗憾，遗憾。就算不知道，凭着他口吐金莲，带领小队统筹全局的，最后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就是论坛说一不二的霸王。
童颜巨帅每发出去一条，很快就有众多吹捧者回复——那感觉就像给一群可爱乌鸦批奏折。
批着批着他捕捉到一条特别的，是某条[校草年级第一]cp帖的最新回复，哪里特别？大家都没打真名，就这条打了，极其醒目：
方煦喜欢甜妹。
发帖人是初始昵称，几个乱码的数字，头像是书法字帖？写得怎么像他家方煦的风格？完球了。
张远朝点开寥寥几条回复。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他告诉你的？
有一说一文确实长得甜
他不是gay吗，石锤了
他原地爆炸几秒，凌乱地退出去。
论坛舆论走向很好，就是不太适合当事人看，他得想个法子，怂恿方方永久性地忘记账号密码。
这样的怡然自得没持续多久，某天清晨，张远朝从床上挣扎坐起，大吼了句：“山哥！你那条帖被删了！”
羿神简直要哭：“还让不让人睡？”
“帖被删！睡什么睡！我草，资本运作了！”
张远朝噔噔噔下床，去掀韩山床帘，方煦从洗漱间探出头：“他们班早课。”裴哥刚出去，现在寝室就剩他仨。
杨羿也迷迷糊糊下来，三人把椅子凑到一块，张远朝疯狂刷新，疯狂找，又疯狂轰炸韩山，最后在新帖子里看到一条最新回复[扒三文鱼的怎么不见了？]，这才相信真的没了。
气氛一时凝滞。
方煦掩着嘴咳嗽几声，问：“为什么叫三文鱼？”
“这是重点吗？”
张远朝痛心疾首，“那条臭鱼家里资本大，一手遮天，现在遮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只是搬运工，又没造谣，那些话可都是她自己发到社交媒体上的，要不是她们偷摸干见不得人的事……对不起啊方方，激动了……反正，气死我了！方煦，她们绝对有问题，我真想冲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方煦不太想听，等到他停顿才道：“删了就删了吧，我跟周雯的事我自己会判断——”
“你自己？”
张远朝气劲儿上头打断他，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
方煦顿了下：“张远朝，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判断力，以后不需要你们……”
“不需要？以后？你怎么不想想曾经，曾经！”张远朝站起来，情绪高涨，“我早跟你说过她俩有问题，你不信不听不看，非要蹲到人家宾馆门口才肯相信，现在你那个女朋友解释了几句，你又心软了，你怎么就不看看……”
“农哥！”杨羿把他往后拉。
他侧着身子立在那儿，像生气又像气不过，拿袖子狠命搓了把脸：“这么多证据我们是白找的吗！你就来一句不需要……”
耳边的声音就没停过，一直嚷一直嚷，方煦也生气了，腾地站起来。
“这是我的事，我求着你们管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但喉咙堵着怎么都憋不出第二句。
方煦拿了钥匙转身就走。
到门口，门把手还没碰到，门已经从外面开了，外面的人冷静地看他一眼，进来反手把门带上，方煦重新拉开，弯着身子要从缝隙跑出去，被揽着肩膀锢住。
门被关上。
离着很近的距离，方煦偏过头埋怨，目光相接，又狼狈地把视线别开。
那几步有些踉跄。
方煦被推回到椅子上，心里憋气，垂低脑袋谁也不看。
张远朝杵在阳台，杨羿在阳台门边，前看一眼后看一眼，完蛋，都情绪很差的样子。
裴斯遇淡淡撂下一句，打破僵持：“吵这么大声，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杨羿马上帮腔：“对，有什么可吵的？”
方煦也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心里的生气是纸老虎，被调和一句就破开了。
裴斯遇站在他旁边稍前一些，就那么一站，挡了大半的光。方煦正默默抠手，被扔了个塑料袋装着的热鸡蛋，他抓到手里，抬眼看那人的背影——黑夹克的质感很是冷硬，就像这个人一样。
但这个人扔来的鸡蛋不一样。
热乎乎的，掌心那道掉痂的疤忽然发疼。
裴斯遇声音平静：“发帖子初衷是好的，但是你把他推到了大家面前，现在外面很多人，刚才门口偷听的人也算上，他们是关心方煦，还是等着看笑话？”
“小农，不应该是你来指责他。”
方煦听愣片刻，回神马上咬住后牙，稳定情绪。
裴斯遇垂在裤缝边的手自然屈着，骨节分明，很有力的感觉。也是这只手，刚才似不经意把鸡蛋丢了过来，没有让他再抠手。
现在，这个人在维护他。
这个认知让方煦心神微动。
视线里那只手突然抬起来，方煦顺着看过去，裴斯遇已经拦住张远朝。那人情绪不稳，猩红着眼要往外冲，被拦得脱不了身，只能奋力嚷嚷：“谁偷看了？哪个孙子！我去找他！”
杨羿在旁边抱着他：“农哥别冲动！和气！和气！”
裴斯遇却毫不留情：“要是可以，论坛里那些人都想来听，你一个个去找吗？”
空气里都是冰渣子。
方煦听麻了，登时跑过去，朝着张远朝使劲一低头：“都是我的错！别闹了！”
张远朝这个大孙子一下子嘴巴瘪成凹面，“呜”了声，挣开这两人，对着阳台的小绿萝抱头蹲了下去，呜呜声传了出来。
……
他在给绿萝浇水。
37
经过这次，张远朝长心了，提出新的战略方案——
第一条：论坛再见！让资本抹她的黑历史去吧！
越抹越黑，懂的都懂。
第二条：方煦是冰清玉洁的受害者，不允许任何污蔑。
小农又想了些鬼主意。
方煦不想作妖，但湖边那件事以后，他和周雯之间掺了好多外在因素，让小农不作为，肯定不罢休，他只好做出些小小的妥协。
三文鱼，雨文加三木的三，倒过来。
方煦跟她们上同一节选修课。跨学院，他跟着周雯选的，寝室没人一起，课堂也没熟人。课在周一晚上，双周上，最后一次课考核，这回是倒数第二次，肯定有重要消息，方煦不能不去。
平常都是他占座，周雯坐中间，宋禾木坐另一边。
今时不同往日。
方煦故意去得晚了些，占了边边角角的座位，然后躲去旁边的空教室。
教室后面的钟不停走着，他十分忐忑，不止因为会见到周雯，还因为他自己——
正所谓冰清玉洁的受害者，惨字为主，越惨越好。
方煦出发前，绝望地闭上眼让小农折腾——
那可是充实的五分钟：他被迫穿了一身黑，小农需要消沉的气质；脸上被涂了厚厚防晒，惨白一片，夜里大概能反光；眼睛下边用铅笔画了黑眼圈；他们还给他涂口红！寡淡到大概绝版的颜色，涂上去白花花的，分外凄惨，遮不住的唇纹也透着凄惨。
一出门方煦就用纸巾擦去大半，想洗脸，又怕洗不干净变得更诡异，作罢了。
反正现在脸煞白，人比枯叶。
他想等响铃再进去。
就三节课。
不能再让周雯堵住，抛开那些半真不假的，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分手已经是事实。他心里很乱，再起冲突学都别想上了。
方煦给自己打气。
周雯和宋禾木坐在他前面两排。
他在边上最后排，旁边两个女同学一直瞄，右边的脸都被看痒了。方煦迫不得已看过去，六目相对，她们兴致勃勃要说话，方煦马上把视线扭回幻灯片，唇线抿平，做出爱搭不理的样子。
中途下课他也不敢走，怕频频回头的周雯坐过来。
教室实在闷，他戴上耳机，头昏脑胀地玩最近挺火的真人决斗，十分钟开了五局，次次送人头，好在把时间熬过去了。
考核方式是做幻灯片展示。
按座位6人成队，他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包括旁边两个女生面对面建群，没想到刚进去，就有人在群里他。
日句，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他抬眼扫了圈，绿色对话框，不就是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女生吗？那女生拿眼神示意他看手机。
日句，就问一个。
面对面建群，弯弯绕绕地问。
方煦默默叹气，摁下：嗯。
消息来得很快：听说你跟裴斯遇在一起了，真的吗？
……我干！
这可不是无视就能解决的事。
周围好几对铜铃大眼发着诡异的光。
日句：假。
可是你们用了同一根吸管，间接亲亲哎。
另一个人：还留了口红印！！！
方煦飞速回了句：没有的事
他打娘胎就没抹过口红，顶多有润唇膏……但当方煦下意识咬了嘴唇，瞬间石化，张远朝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给他涂口红！白色的口红也是口红啊。
消息框探出来一个大的——
发视频什么鬼！
封面是那天裴斯遇站在他身边，脸放得老大，画质巨糊。
方煦皱起眉毛，没有点开的意思，结果旁边女生戳他胳膊，铜铃大眼依旧闪烁。
他把手机倒叩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