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骞走后,女孩们也被林昶之打发离开。

    屋内只剩三人。

    邵宋这时候才终于完全轻松下来。

    他性情冷不爱交际应酬,最大的爱好就是跟数字公式打交道,而且颇有天赋,很早就展现了计算机编程和通信技术方面的才能,年少时还曾因为入侵企业信息系统,破坏网络安全坐过牢。这也是很多人觉得他们几个都是狐朋狗友的原因之一,实在是过往经历容易让人戴上有色眼镜。

    今天若不是为了顺便给林昶之庆生,邵宋根本不会出席。

    “这个人不靠谱。”他很快对周子骞下了定论。

    谢惊臣知道邵宋不爱说话,但是只要开口,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对他也比林昶之多了些认真和耐心。

    “我知道。但是不靠谱也有不靠谱的好处,只看你怎么利用。”

    邵宋沉吟片刻,很快决定信任谢惊臣,这是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谢惊臣虽然强势独断,但从没让他们失望过。

    想到跟周子骞谈妥后,项目将会迎来的下一步动作,他抿着唇,最后还是出声提醒:“如果要找宣薇合作,你不用介意我,或者尽量降低我的存在感。”

    谢惊臣拍了拍他肩膀,像是安抚,若有所思:“我会看着办。”

    如果周子骞这边关系打通,再与宣家旗下的宣和影视合作,事情确实会事半功倍。

    不过现在宣家的权力慢慢都落到了宣薇身上,前段时间掌门人宣羽更是高调宣布要把宣和影视交给宣薇打理。而宣薇……跟邵宋的过往,注定了他们很难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助力。

    要么哄好宣薇,让她放下芥蒂好好合作。

    要么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入手,跟宣家取得合作,虽然宣薇话语权大,但再怎么大她在公司根基也还未深,还有其他人可以制衡。只不过是要多点让步,毕竟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这是摆在谢惊臣面前的两条路。

    无论选哪条,都不好办,甚至可能又要为了利益包羞忍耻。

    他拧了拧眉心,只觉心中一股燥意带着横戾再次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不可避脱,应该说,之前的每一次,为了达到目的,他都没有选择过逃避,更何况是这次。

    他刚刚从二叔手上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掌权后的第一局他必须办得漂亮,才能彻底站稳脚跟。

    烟草入肺,头疼之余却能得到片刻的清明,谢惊臣很快做出决断。

    “宣和我不会放弃,等周子骞这边点头,我会主动跟那边联系。”

    邵宋不置可否。

    他知道谢惊臣既然这么说,就不会让自己蹚这趟浑水。说到底要不是因为自己,这个任务会好办很多,然而他虽然心有愧疚,性格使然,却说不出什么场面话,只默认了他这个决定。

    林昶之在一旁看着,想到邵宋跟宣薇那笔糊涂账,只觉得这两好友都不是省心的,要说感情,还是自己活得洒脱明白。

    他闷了口酒,也想在这个话题中找到点存在感,或者说证明一下自己的作用:“既然要找宣家帮忙,你不是说今晚那个美女跟宣薇是姐妹吗,要不要我找秦优透个气,了解了解,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谢惊臣掸了掸指间的烟灰,淡淡道:“不用,她两不熟。”

    林昶之狐疑:“这你也知道?”

    谢惊臣斜瞥他一眼,懒得多说。

    邵宋:“既然要跟宣和合作,惊臣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林昶之一听,觉得好像是这个理儿。

    今天他生日,还要被占用时间来陪周子骞本来就心有不爽,眼下一心急着去跟小女友过生日,卿卿我我一度春宵,看其他两人都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便主动做了总结:“我看也不一定难搞,你们放宽点心。宣薇和邵宋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宣家这种书香文艺世家,做事都有章程,内里清高,应该不会做出因为私情而影响工作的事。”

    他这话其实很勉强。

    毕竟文艺世家也可以用感性来解读,可能就更加容易感情用事了呢?不过谢惊臣和邵宋听了,知道他一番好意,懒得驳斥他罢了。

    前路如何,总得迈出步子才知道。

    -

    宣黛再一次看到谢惊臣,是在宣家的老宅子。

    老爷子三天前到的云市,在知道宣黛不愿意搬回来住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多回来看他,至少每周两次。

    今天是周末,天气不错,微风拂面,阳光正好,宣黛便回来了。

    清雅园是云市的老别墅区。

    离市中心不远,寸土寸金,可以说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从外到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处处彰显着华贵和精致。

    老宅自带的花园不算大,宣黛还未踏入,就猝不及防地在铜质大门前与谢惊臣迎面遇上。

    他着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英挺精神,多了几分社会精英的气息,神色矜冷,看不出具体情绪。

    太过突然,宣黛根本来不及掩饰她的讶异,下意识地就是退开两步,给谢惊臣让路。

    谢惊臣在意识到前面有人后早已停下了脚步,快要撞上的那一瞬,两人之间不过拳头距离,是极近的,他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清甜花香。

    眼前的人身高只到他的下巴,谢惊臣稍稍垂眸便能看到她发顶的小窝旋。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细看,那抹窈窕身体就往一侧避开了去,甜香也伴随着稍纵即逝。

    谢惊臣并没有如宣黛想象的那般,如陌生人般擦身而过。

    秋风卷挟着骤然吹过,凉丝丝。

    傍晚的光映在宣黛的脸上,格外温柔。

    谢惊臣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宣小姐。”他说,声音清冷,淡淡的,却让宣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宣黛如梦初醒,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或许是前两次她被无视得太彻底了,这次谢惊臣竟然停下来主动问候自己,宣黛惊讶之余还有些懵。

    她稳了稳心神,很快掩下不适合的情绪,尝试着续上前两次短暂会面后该有的反应:“谢先生怎么出现在这里?”

    却没注意到,她应不应该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谢先生’。

    谢惊臣:“找宣老谈点事。”

    其实宣黛心里有很多疑问。

    老爷子回云市后很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什么谢惊臣会知晓并主动找上门来。

    如果是旧时交好来探访倒是说得过去,看谢惊臣的样子却像是要找他谈公事。

    老爷子已经放权退休很多年,为什么不直接去公司谈呢?

    但是千言万语,都只成了一个“噢”字。

    她觉得比起从谢惊臣这里得到答案,她更愿意等一下去问老爷子。

    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一直追问谢惊臣的样子。

    本以为她的冷淡会让谢惊臣识趣离开,没想到他却依然站着,如挺拔的白杨,恰好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再次望向他的眼神带上了疑问。

    谢惊臣坦然对上她的视线:“听说宣小姐眼光很好,我想预定一条坠子,过两天到店里拿。”

    宣黛:“?”

    所以他是专门停下要给自己送生意?

    “请问要求……”她也是服了自己,一下子就进入了售货状态。

    谢惊臣:“给小女孩的,才六岁,你看着办就行。”

    “好。”她第一次在面对客人时,嘴那么笨。

    谢惊臣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轻勾了勾嘴角:“那两天后见。”

    宣黛颔首:“我在店里等你。”

    谢惊臣抬步离开,刚刚的发展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但仿佛又在情理之中。

    有点奇怪,但是宣黛又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谢惊臣跟以前不太一样的设定,但又下意识地觉得他毫无危险。

    谢惊臣颀长的身形渐渐走远,宣黛回头,走入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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