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并不是没有完美无缺一点儿错漏找不出的人,但像李鹤轩这样小肚鸡肠、嫉贤妒能的人一定不是。
果然,卢家的人暗中跟了他几日,便找到了这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若是有意遮盖,大概只被当成风流韵事,但若是捅出来,对李鹤轩来说,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对付仇人嘛,当然怎么打击沉重怎么来。
“耽误了慎先生十几年的时间,拿你的名声来赔,不过分吧?”卢飞鸟弯了弯唇角,提笔在“李鹤轩”三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李鹤轩在三王爷身边多年,深受信任,不仅三王爷称其一声先生,就是先三王妃对其家眷也多有恩赏。先三王妃膝下无子,甚至曾将李鹤轩唯一的女儿接到王府中养育,一应用度比之王府小主子也不遑多让。
一直到先三王妃病重,才将李家女儿送了回去,倒叫李鹤轩深感可惜,不过其夫人常氏却不觉得可惜,“纵是王妃,也没有夺人女儿的,咱们就这一个孩子,自个儿疼还不够,养在别人膝下算什么?”
李鹤轩心中暗道她见识短浅,若将来大事可成,他女儿在王府中长大,身份才叫贵不可言。
可惜他这个夫人虽家世不错,却脾气暴躁,见识短浅,便是有心说一说自己的抱负,也不过对牛弹琴,遂不与她争辩,只起身道,“我去王府中。”
“怎的才回来又要过去?王府难道离了你就过不下去了?”
“若真是如此,才是我的福气……”李鹤轩嘀咕了一句,嘱咐道,“这些话莫要再说,为主子办事,是我的职责,再说,我这样辛苦,还不是为了女儿谋前程!”
说到女儿,常氏脸色柔和下来,她和老爷成亲七八年,拢共就得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好在老爷是个好的,并不计较,就是纳了两个妾室,也说为了不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不叫她们断了避子汤。
因着这个,常氏心甘情愿在老爷面前伏低做小,她亲自取了衣裳,伺候李鹤轩换上,又叮嘱随从小心伺候。
李鹤轩当夜并未回府,第二日下午方才回来,常氏已经习惯了,“老爷可是又忙了一夜?差事要紧,身体更要紧!”
李鹤轩摆摆手,常氏伺候其沐浴,待出来,其贴身嬷嬷却背着人呈上一物,那是夹在李鹤轩衣裳里的荷包。
“老爷身上的东西,照例给他收着就是……”
嬷嬷脸带笑意,“夫人,这东西只怕是给您的。”
常氏不解其意,接过来一看,原来荷包中竟装着一只玉镯,莹润透亮,内有几抹深绿似飘花一般,实属上品。常氏伸手往腕上一戴,微微有些紧,却衬得手腕更白。
“老爷待夫人真是感情深厚,小娘子已经这么大了,还不忘给您带首饰,回来时还不拿出来,只怕是打算给您惊喜呢……哎呦奴婢别是自作主张,坏了老爷的安排……”
“嬷嬷就别取笑我了!”常氏忍不住笑了笑,看了又看,将镯子又褪了下来,重新放入荷包中,“既然老爷未拿出来,就还放回去。”
“哎,奴婢知道,保准不叫老爷的心意白费!”
虽已成亲多年,但这事还是叫常氏暗中欣喜,只是她佯装不知等了一夜,预想之中的事却并未发生,一直到第二日送走老爷,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身边的嬷嬷道,“许是老爷另有打算……”
不管是什么打算,常氏心里都搁了这事。恰巧其女闹着要去看卢家书铺新出的戏,常氏便收敛心绪,带着女儿出门。
今日戏园子唱的是《猴山闹喜》,改编自自《石猴记》,热闹非凡,颇受孩童喜爱。常氏母女到时候,园子里已坐满了,还好他们提前定了位置,有那没定上位置的,还在楼下着急。
常氏打眼瞧见一熟人,便招呼婢女将人请上来。
请上来的这人三十多岁,肤色白净,穿着素雅,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后跟着个老嬷嬷,一进包间,便行礼道谢。
常氏笑道,“客气什么?原就该多照顾你们,我家老爷还常说你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叫我多伸把手!”
那妇人笑笑,“李大人已经很照顾我们了。”
“他也是奉王爷之命……”在外面常氏还是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家老爷替王爷办事,其中一件就是安置抚恤这些伤亡下属及家眷,这是替王爷施恩,自然要将功劳算在王爷头上。
而这位妇人夫家姓管,被称作管娘子,她夫君原是三王爷身边一家将,跟随三王爷外出剿匪,护驾而亡。管家这一辈只管将军一人,他一死,险些断了管家的香火,好在守孝期间,管娘子查出怀有遗腹子。
对这个为自己而死的家将的孩子,三王爷很是关心,为三王爷办事的李鹤轩当然也很关心,常氏自认夫妻一体,自然也少不了关心。
她熟稔地逗了逗孩子,笑容却突然一僵,“妹子你这个镯子……”
管娘子“嗖”地收回手,常氏却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这镯子倒是好看,怎么从前没见你戴过……”
她身后的嬷嬷悄悄看去,管娘子手腕上套着的可不就是个玉镯,莹润透亮,深绿飘花,这嬷嬷眼皮不由一跳。
管娘子挣回手,“是才换的……我一个孀居的妇人,总不好再穿金戴银,换了个玉镯,也好求求平安……”
“是吗?瞧着真是不错,哪家店的东西?赶明儿我也去看看。”
管娘子面不改色地报了个铺子,常氏好似只是随口一问。等回了府,屏退众人,只留下贴身嬷嬷,才伸手将炕桌上的茶盏扫了下去。
贴身嬷嬷小心劝道,“夫人莫要伤了自己,京城一样的镯子多了去了,老爷对您情真意切,绝不是这样的人……”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常氏既是气又是恼,京城有相似的镯子,但一模一样的到哪儿都少见!她忍不下这口气,当下命心腹去查。
在“好心人”的暗中帮助下,其心腹顺利地摸到了管娘子居住的小院子,也打听回来不少消息。
譬如,那院子住的是一家三口,老爷差事忙,平日不常回去,却是个爱重妻儿的,偶有人听见院中欢声笑语。
又譬如左右邻居都见过那家老爷抱着孩子,颇为宠爱,那孩子也口口声声称呼“阿爹”。
一家三口?称呼“阿爹”?
常氏彻底气炸了!
“他们算哪门子的一家三口?不要脸的贱人!”
怪道老爷三五不时在外留宿?说是差事,什么差事白日不能做,要忙到夜里?从前不曾细想,如今想来却觉得不对劲。
还有那野种,真是管将军遗腹子吗?老爷肯叫管家孩子叫他作爹?
常氏越想越气,双眼通红,“我说那镯子我戴着紧,原来是给他外面夫人的!来人!来人!随我出府!”
她一溜烟出去,连贴身嬷嬷都没拦住,其实贴身嬷嬷也没反应过来。当初他们夫人可是下嫁,老爷出身商户,士农工商,李家的门第与常家可差得远!要不是夫人愿意,这桩亲事也成不了。
后来因着老爷对夫人的敬重叫常家满了意,又因为夫人这些年只生了个女儿,常家觉得对不住老爷,对老爷更是多有帮扶。
可若是老爷在外头还有个儿子?那儿子还是管家遗孀所出……贴身嬷嬷都不敢再想,她赶紧追过去。
而另一边,李鹤轩收到小院送的消息,也正往小院去,他才进了院子,抱起儿子逗弄,就听外面一阵吵嚷。
“怎么回事?”
守在外面的随从来不及送信,就叫人拿下,常氏带着十几个婆子妈妈径直闯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看见李鹤轩抱着管家的遗腹子,越看越觉得这一大一小眉眼相像,顿时目眦欲裂。
“李鹤轩!!”
“你还要不要脸?背着我养外室?什么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什么同僚遗孀托你多照顾,让你照顾到这个贱人床上去了!”
李鹤轩脸都黑了,常氏骂着就要甩耳刮子,李鹤轩怀里还抱着孩子,反手推了一把,常氏最后一丝理智也被这一推消耗殆尽。
“你竟然打我!你为了这个野种打我!你们一对奸夫淫妇,偷情生下个小野种,还说什么遗腹子,也不怕管志业从地底爬上来……”
常氏幼时跟着祖母在老家住过几年,真骂起来不止李鹤轩难以招架,就是管娘子也难堪至极。
她还一边骂着,一边打人,从李鹤轩打到管娘子,管娘子想还手,常氏带来的婆子们可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将管娘子胳膊拧着,任由自家夫人出气。
“你个泼妇!疯婆子!住手!住手!”李鹤轩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常氏只信自己查到的,“我误会了?你敢说你和这个女人没一腿?你敢发誓这个小野种不是你的种?他若是,就叫你李鹤轩断子绝孙,你敢发誓吗?你敢吗?”
“常氏你不要无理取闹……”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鹤轩对上暴怒之下的常氏,还真是没嘴辩解。
这边闹成这样,左右邻居乃至巷子里的各家也不是聋子,早听到了动静,里面还在打人,外面“某家老爷偷人养外室生野种”的消息已经传出了两条街。
巷子某处,等着验收结果的卢飞鸟看到李鹤轩嘴角青紫、黑着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不是喜欢在背后算计人?总该让他也尝一尝算计。
常氏的捉奸行动大获成功,一行人打道回府,卢飞鸟也叫人调转车头离开,却忽然一颗石子砸在车门边。
她抬头看去,就见一貌若好女、穿着大红锦袍的年轻郎君正趴在二楼窗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了什么,见她抬头,还笑眯眯地招手。
“呐,小娘子,专程来看热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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