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下午就被接过来了,彼时佣人们正在布置偌大的厅,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

    钟鸣领着高瞻去餐厅,严旬安与朱云贞在吃饭,前者夹了块炸酥肉给后者,轻声劝说着多吃。

    听到脚步声,严旬安望了过来,不知怎么的,莫名心虚,手不听使唤放下筷子。

    “高瞻,你怎么也来了?”

    朱云贞对高瞻的到来很是意外。

    严旬安心下一紧,镇定道:“他想过来玩玩。”

    朱云贞疑惑的看看严旬安,又看看高瞻。

    高瞻点头,表示赞同严旬安的说法。

    确实是他说要过来的。

    朱云贞却不大赞成,毕竟高瞻是她朱肖喜的朋友,朱肖喜非常看重高瞻,她自甘堕落,却不是完全不明白那些东西的危害,派对上牛鬼神蛇,虽说都在严旬安的控制中,但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她可不愿高瞻出什么岔子。

    严旬安知朱云贞的想法,“我的人,我自己会看着。”

    朱云贞吞咽的动作一顿,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

    “……好吧。”

    严旬安与高瞻的关系比她更亲密,确实用不着她越俎代庖去担心。

    “高瞻,你吃了吗?”朱云贞问。

    “吃过了。”

    包括之前宴会也如此,高瞻都是吃了才过来的。不熟悉的地方,他很少主动去碰那些食物,难保其中不会掺杂着不明药剂。第一次与严旬安的情迷意乱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够的教训。

    “真的?你别气啊……”

    朱云贞话还没说完,严旬安就起身让高瞻跟着她。

    “我带他去换衣服。”

    睡衣派对,严旬安特地嘱咐他不要带他自己的睡衣过来。她看不上。

    穿过大厅,两人抵达一楼西边尽头的房间,那是高瞻之前偶尔被迫留宿的房间。

    严旬安推开门,房中添置更换了几样物品,譬如床单被套由单一的纯白色换成了银灰色、书架也加大了、安装了电脑等,看起来更具生活气息。

    高瞻不动声色巡视一圈,心下微沉。

    果不其然,严旬安拂过桌上极简风格的笔筒,这也是她无聊时候挑选的,她唇角微勾,说:“以后你就过来住,不过先提醒你,除非我叫你上去,不准上二楼打扰我。”

    高瞻:“我不过来住。”

    指尖留在了冰冷的钢笔盖上。

    高瞻垂眸不语。

    两人无言对峙。

    严旬安怒极反笑,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竟然让他产生她是在征求意见的错觉。

    严旬安暂时不想跟他争吵,剜了他一眼,指着床上的睡衣让他换了。

    室内暖和,准备的是翻领真丝纯黑色睡衣。

    高瞻拿起睡衣,看向坐在床尾的凝睇着他的严旬安,她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高瞻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去哪?”

    “浴室。”

    “这里换。”

    又不是没看过。

    严旬安催促着:“快点。”

    高瞻半遮半掩的侧过身,尽量减少显露的身体面积,他脱掉外套,羊毛衫,t恤,抬臂间,肋骨微凸,腰窝凹陷。

    “你不吃饭?”严旬安皱起眉。

    高瞻停顿了一下,实话道:“最近,没什么胃口。”

    “废物。”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高瞻低着头,手放在裤腰上,没继续了。

    严旬安挑眉,“你在故作矜持什么?”

    “我怕脏了你的眼。”

    “……”

    严旬安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似是嘲讽的意味,但出乎意外的,她没有不满动怒,反而心情颇是愉悦,优哉游哉,“你生气了?”

    “……没有。”

    严旬安后靠撑着身子,好整以暇,“继续,我不嫌弃。”

    高瞻今天穿的灰色束脚休闲裤与板鞋,都是严旬安送的,兴许也是意识到这个,她此时耐心十足,看着他磨磨蹭蹭脱鞋,磨磨唧唧解开裤头松紧带结,然后一点点露出贴身衣物。

    “噗嗤——”

    严旬安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品味还挺独特的。”

    高瞻耳尖红红,没辩解这是年前阿怜给他买的几条生肖鼠纹的红色内裤,他们家一直都有这个惯例,穿红色的贴身衣物,寓意未来日子也红红火火,以往是他妈妈张罗的,现在这活落在了家里唯一一个女性阿怜的头上了。

    也真是为难阿怜千辛万苦寻着如此“适合”哥哥的红内裤了。

    高瞻动作不停,快速套上睡衣裤子。

    严旬安见他实在羞恼得厉害,没再继续嘲笑他,撂下话:“你在这待着,等下我过来喊你。”

    “……嗯。”

    严旬安离开没多久,就有佣人推着小餐车来敲门,然后在房间每个可用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小姐吩咐了,先生您先吃点东西。”

    高瞻愣了愣,“好,谢谢阿姨。”

    高瞻很少过来,却是为数不多的能反复出入别墅的人之一,且是最有礼貌的一个,因此佣人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佣人笑着退出房间。

    高瞻回身,心脏与满屋子飘着香味的食物一样温热,甚至还要滚烫,又无比的柔软。

    这感觉,就好像,眼见着严旬安向他抛来一枚炸弹,炸弹砰的一声炸开了花,真正意义上的花,摇曳在温柔晚风中,一丛灿烂的花。

    虽然现在不想吃东西,高瞻还是动筷了,所幸这些食物都清淡,连糕点水果也都是益于开胃的酸甜口味,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解决了五分之一的食物。

    七点钟,高瞻照常与妹妹视频,半个小时后结束,这是隐约可听见外面传来的音乐声。

    高瞻站起整理衣服。

    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毫无疑问是严旬安。

    严旬安也换上了睡裙,真丝暗红色,看上面的暗花纹与其他小细节,可断定他身上的是情侣装,睡裙领子较低,脖子下的大片皮肤白得似雪晃眼,下摆及小腿,却开叉至大腿中部,由于她疏懒的站立姿势,长而直的玉腿几乎暴露在空气中,春光旖旎。

    “好看?”

    高瞻微微偏过头,抿嘴不答。

    “那,不好看?”

    高瞻还是不答。

    “过来。”

    高瞻走过去。

    如兰的温热气息吐在高瞻下巴,他听到近似蛊惑的提问:“刚才我看了你,公平起见,也给你看看我?”

    高瞻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中的纤手就解开了睡裙的细腰带。

    睡裙散开了,映入他眼中的是更多的细腻皮肤,以及杏色连体紧身衣。

    重点部分都遮得严严实实。

    严旬安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

    高瞻彻底松懈下来,从方才见到她这副装扮就跳脱急躁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只是他神情平淡,不意再让她看出什么。

    这种平淡的反应,可一点都不好玩。

    严旬安皱了皱眉,抬高下巴,“给我扎好带子。”

    踌躇了几瞬,高瞻抬手去捕捉垂落的腰带,但严旬安总不会让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不时变换姿势或者伸懒腰挺臂,为了避免与她肌肤接触,高瞻不得不再次中断这项艰巨的挑战。

    “不耐烦了?”

    高瞻看了严旬安一眼,她几乎用鼻孔来蔑视他。

    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让高瞻硬生生瞧出了几分娇憨可爱来。

    高瞻垂下眼帘,趁她双手抱胸之际,捉住带子飞快的打了个蝴蝶结。

    严旬安低头一看,脸色顿时不好了。

    太潦草了。

    与他之前在摩天轮上给他妹妹系的鞋带蝴蝶结相比,敷衍又潦草。

    严旬安想让他重新系,还没开口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小姐,云贞小姐让你过去。”

    朱云贞催他们了。

    他们在这里竟耽搁了二十几分钟。

    严旬安白了高瞻一眼,“走吧。”

    厅大变了个模样,灯光切换成了淡紫色调,四周墙壁角落燃着香薰蜡烛,香槟堆搭成塔,中间应景的摆上了一张竖立起来暧昧的软床,各种丝带彩带攀沿着细罗马柱与缩小版的著名雕像,如大卫、拉奥多、抱鹅的少年、自杀的高卢人等,一如这个派对表现出来的:虚幻,美好,奢靡,天性的释放,以及接近死亡的沉沦。

    高瞻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周,这才发现,其实严旬安的穿着算是保守的了,很多女生睡裙长度皆在大腿上,而且材质轻薄,曼妙的身形在灯光下一览无遗,而男生多是浴袍类型的睡衣,胸肌裸,露。

    “眼珠子别乱转。”

    重金属音乐喧嚣鼓噪的,严旬安返身贴近高瞻,清冷的嗓音几乎是没有经过空气的传播,就直达他的耳膜。

    “嗯。”

    高瞻点头,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填塞进脑中:她一直没回头,是怎么知道他在暗中观察周围的?

    严旬安带着高瞻到厅中央的沙发群,众人蜂蛹的朱云贞坐在上位,浅啜着啤酒,不时与身旁的男子说话,男子竟有些眼熟,似乎是最近出演热门电视剧的奶油小生。

    “可算来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好事了?”朱云贞一脸揶揄。

    高瞻半挨着严旬安坐下,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中空带,不算太突兀,却与他人保持着对双方来说都最安全的距离。

    “来,我们来玩游戏。高瞻,你能喝酒吧?”朱云贞问。

    高瞻点头,“能。”

    不能也要能。

    严旬安正暗暗掐他的手,幸而她指甲不长。

    朱云贞将空酒瓶放在桌上,瓶子打转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规则是:瓶口转到谁,谁就得说一件自己做过,但在场的其他人没做过的事情,若其他人做了就得喝酒。”

    众人都捧场,纷纷围坐得更近了。

    很不幸的,众目睽睽之下,瓶口对准了高瞻。

    其他人对高瞻很是好奇——都没见过几次,只听过一些传闻,又不敢表现出来,连起哄都起的稀稀拉拉。

    高瞻看了看严旬安。

    朱云贞笑了,“你还想让旬安给你支招吗?不能作弊哦。”

    严旬安淡淡的回他一眼,没有帮忙的意思。

    高瞻思量了片刻,说:“我下地割过稻谷。”

    在这群富家子弟中,应该甚少有人下过田。

    “嗯?在场的有人割过稻谷吗?”朱云贞问。

    “没有。”

    “这我倒没做过。”

    不知是他们真没做过,还是忌惮严旬安,不愿当出头鸟间接导致她的男友高瞻被罚喝酒。

    一只手缓缓起来,是那个小明星,“我有。”

    在众人的注视中,小明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寻着知己了一般,微微张大眼睛兴奋的望着高瞻,“我也是在乡下长大的。”

    愿赌服输。

    高瞻喝下一杯早就准备好了的啤酒,约五百毫升,不算太多,只是一口气喝完,难免感觉肚子饱涨,酒气上头,他有些晕。

    之后的几轮,高瞻没再碰到酒了。

    严旬安却被转到了三次,不过应答自如,她做过的“出格”事不少,譬如参加过大型滑雪比赛并得一等奖,打地下黑拳并投注赢得盆满钵满,拍卖会上花了一亿等,这些在同辈人中无出其右的事情,随便挑出一件都能让她免除喝酒。

    最后一次,不知怎么的,在酒精下,众人逐渐失去束缚了越演越烈的起哄声中,她瞥见身旁依然神情平静的高瞻,突然道:“我跟高瞻在一起,你们没有。”

    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了一秒,然后铺天盖地的哄笑声。

    朱云贞笑说:“这是作弊还是秀恩爱呢?”

    “若要这么说的,那我现在跟他一起了,你们没有。”朱云贞半抱住小明星。

    严旬安没像往常一样吃醋或者不高兴,甚至未来得及理会朱云贞,她沉浸在不经脑、不择口说废话的自我恼怒中,并精准的感知到另一个当事人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高瞻竟在走神。

    高瞻刚刚看见了另一桌冲他抬手打招呼的孟茂,之前他在朱云贞生日宴会上遇见的性情开朗的少年,这让他不免想起同样开朗爱吃的朱肖喜。

    肖喜跳出了时间外,而时间依然在踱步。

    陵园的清冷孤寂,与这里的热闹鼎沸相比,不知哪方更为深切。

    手腕上传来疼痛,高瞻转头。

    “你到底在看什么?”

    严旬安的脸色很冷。

    “没什么。”高瞻情绪不高。

    暗涌几度翻腾,严旬安甩来他的手,对朱云贞说:“不玩了。你自己注意着点。”

    “有这群保镖看着,我还要怎么注意?”

    是的,别墅各处都有同样穿着睡衣但依然肉眼可见的身形体态区别于众人的保镖,随时注意着,严防突发情况。

    严旬安不置可否,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高瞻,冷声命令道:“回房锁门睡觉。”

    高瞻跟着起身,看着她走向二楼,消失在走廊中才返身回去。

    这时,派对已经进行到高潮了,有人喷酒,有人摇头嘶吼,还有人将女伴压在台球桌上厮磨,手探入在睡裙下,其他人见怪不怪。

    高瞻快速撇开眼,回望朱云贞那一桌。

    朱云贞他们似乎已经换了一个游戏,一排酒水陈列在桌上,而他们在摇骰子挑选哪杯酒,看起来正常多了。

    他不知道那一排酒水中,有一杯是加了料的,之后加料的会越来越多。

    高瞻回到房间,按照严旬安嘱咐锁上了门。

    其实房间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只是外面过于吵闹,依然能听见了声响。

    高瞻心不在焉换回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头更晕了,还浑身乏力,高瞻猜测他又要感冒了,幸好背包里带了感冒药,思索片时,他还是下床开门。

    厅迷雾缭绕,模糊的人影有的挨着,有的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到处都充斥着酒、烟以及其他无法形容的臭味,高瞻捂住鼻子,细细巡视一圈,没有找到严旬安与朱云贞,也没有看到孟茂。

    高瞻口渴得厉害,见厅的保镖仍在,便转身去厨房,欲讨一杯水回去吃药。

    厨房里帮佣的阿姨们都不在了,只有两男一女在翻冰箱,听到高瞻的脚步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高瞻的记性很好,之前跟着严旬安出来时,并没看到这三人。

    三人应该是后面才过来的,且看着与厅那些人不大像:那些人大多表现随和——严旬安压着也由不得不随和,但还是可以从穿着与说话方式、素养等感觉得出来,家境不普通,而这三人眼神闪躲,畏畏缩缩,像是蹭光跟着过来的小喽喽。

    “您是?”一个黄头发男人有些小心翼翼问高瞻。

    他在这个圈子里身份过于低微,在不知道对方家世背景时非常谨慎。

    高瞻没答,看向他手里握着的半管混浊的水。

    黄头发男人注意到了高瞻的视线,小心翼翼说:“要尝点?”

    “那是什么?”

    也许是高瞻的模样与表现太过无害了,黄头发男人稍微放松了下来,回答道:“就是普普通通的神仙水。”

    鸡窝头女生更贴心,细细解释:“神仙水可不是指我们女生的化妆品,而是……啊,比较观的说法就是,由□□与□□兑水喝的毒品。”

    另一个满脸通红的男生嗤之以鼻,“什么毒品,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们说起这个,神情稀疏平常。

    高瞻身体愈发疲乏,半靠墙,道:“云贞姐允许你们把这东西带进来吗?”

    黄头发男人与女人低头,可见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还没资格跟朱云贞说话,而且领他们过来的人觉得这东西过于“劣质”,让他们丢了,但他们没舍得,就寻思着赶紧用掉,刚尝了点就被高瞻撞见。

    高瞻却理解为他们私自带了违禁物品,害人害己,沉声道:“扔了吧。”

    女人小小惊呼,“这可是我们花大价钱买来的。”

    黄头发男人也不满嘟囔着:“这其实跟磕□□没什么区别,他们都能磕……”

    满脸通红的男生突然大声喊:“老子凭什么听你的,你算什么玩意,也敢在我面前叭叭,来啊,给爷报上姓名来,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能耐。”

    看起来他已经用了不少神仙水,神志不清。

    “对啊,你叫什么?”黄头发似乎被同伴鼓舞了士气。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女人再度观察高瞻。

    高瞻不理会他们的质疑,半是威胁道:“把东西扔了,不然我去找云贞姐。”

    女人撇嘴。

    黄头发男人挠了挠头,左右为难。

    高瞻作势要走。

    满脸通红的男人蓦地跳起,从后面摁住高瞻,并亢奋的回头招呼同伴,“别让他跑了。”

    高瞻一时不防,前额磕到地板,疼得差点晕厥过去,他费力推开身上的人,大喊钟鸣,且说:“我是高瞻,我是严旬安的男朋友,朱云贞的朋友,放开我……”

    威慑并没有起作用,其余一男一女被同伴的爆发激得生出恶胆,何况一开始的问话高瞻就没答,这会又喊着他们不知道的人,又说是严旬安的男朋友,前后矛盾,自以为识破了他的拙劣谎言,于是都上前来按住他。

    “他一定在胡扯。”

    “肯定是,我可从来没见过他。”

    “灌他,看他还清不清高。”

    男子双眼都红了,抢过黄头发男人手里的神仙水,要往高瞻嘴里塞,高瞻本就乏力,又被三人用沉重的身体压在地上压得死死的,眼见着就要被迫碰上那水,奋力从女人双膝底下抽出左手去挡,恰被男人扣住手腕。

    手掌被往外掰,掰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高瞻疼得闷哼。

    紧接着,高瞻的腹部又被狠狠坐住,似要把他五脏六腑都挤出来了,脸被掐住,一阵冰冷的液体强灌进口,反抗中还堵住了他的鼻子,呼吸道。

    得逞的笑声很大,“还清不清高了?你算什么东西?”

    高瞻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喊着:“旬、安,旬安……”

    被呼唤求助的严旬安正在二楼房中,指挥着钟鸣将朱云贞放在沙发上,朱云贞这时已然喝得无法自理,浑身都是难闻的气味,衣物上还沾着一些呕吐物,也不知究竟是谁的。

    严旬安本就爱干净,一点都不想碰她。

    “让费愉过来给她清理一下。”

    费愉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女保镖。

    严旬安吩咐费愉守着朱云贞,便出了房间,从二楼走廊往下望,望不太清底下的情况了,她想着明天得让人把家具都换了,脚步不停,回到自己卧室。

    被搅扰得没什么睡意,严旬安开了投影仪,一边挑选影片,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给高瞻打电话。

    管他现在睡不睡觉,都得上来跟她看电影。

    没接。

    再打。

    还是没接。

    严旬安回想起先前他频繁的走神与失常——竟敢看别人,怒火更甚,砸了遥控器,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钟鸣紧跟其后。

    管子空了,身上的禁锢也撤了。

    高瞻挣扎起来,猛抠自己喉咙催吐。

    反抗早已耗尽了高瞻绝大数力气,毒品正在快速侵袭着身体与意识,他的呼吸紊乱,时而缓慢,时而加速得似乎超过肺部的负荷量,眼前出现了扭曲的各种色彩,他甩了甩头,扶着墙往洗碗池半走半爬,张嘴接水龙头出来的水。

    “你敢吐出来,妈的,别想跑——”

    “行了行了。”

    黄头发男人冷静下来,不由后悔后怕,为了那半管宝贝,也怕高瞻真是朱云贞朋友。

    女子也连忙拉住男子,“我们赶紧走吧,赶紧走。”

    这神仙水纯度高,怕是要死人了。

    趁还没人发现,他们得尽快溜。

    但男子正恼怒着,谁都话也听不进,跌跌撞撞的朝高瞻走去,还没踏出两步,就被踹倒地上。

    黄头发男人吓得瞪大眼睛。

    严旬安走近高瞻,“怎么回事?”

    高瞻从洗手台上无力滑落下来,“带……带我……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高瞻的身体情况极速恶化,他的体温迅速下降,瞳孔涣散并持续扩大,他不时呕吐,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后又咳血,身体痉挛着,几乎休克过去,好几次他都快呼吸不过来。

    严旬安惊惶失措,在跟随而来的家庭医生指导下,顾不上脏,急急给他渡气。

    被推进手术室时,高瞻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灰白的走廊灯光落在严旬安身上,许久,她说:“他会怎样?”

    家庭医生委婉道:“可能会有些糟糕。”

    不知是晚饭没吃东西还是怎么的,严旬安脸色苍白,手脚发软。

    她了解那些东西,它会造成高瞻的神经损伤、身体器官衰竭,会让高瞻猝死。

    她从没想过高瞻会死。

    她从没想过高瞻会突然不在。

    没有她的允许,他哪都不能去。

    钟鸣过来报备整个事情经过,严旬安抬头看他,目光阴沉得能杀死人。

    严旬安踢向钟鸣腹部,将他踢倒,“你的安保是这么做的?”

    “抱歉。”

    声音凛冽而残忍,“把人给我带过来。”

    哭哭啼啼的三人被带到医院的一间病房,看到严旬安后,他们疯狂的磕头讨饶,磕得头破血流。

    严旬安冷冷俯视他们,“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他是我的人?”

    三人瑟缩着不敢答。

    严旬安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走向他们。

    钟鸣见此示意手下按住惊恐挣扎后退的三人,并堵上他们的嘴,他了解严旬安,她要亲自动手才解恨。

    她的人,谁都不能动,否则就要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血淋淋的耳朵一只接着一只,垃圾般被掷地上,血晕染成了六个小湖泊。

    严旬安双手沾满肮脏的血,空缺一大块的心脏仍没有得到任何事物填补,毒蛇一般冰冷的眼珠子转动,目光停留在生生疼得失禁的男子身上。

    “是你先动的手。”

    陈述的话语,带来了更强烈而无尽的恐惧。

    男子疯了一样要把头摇断,他想辩解求饶,但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钢管与骨头碰撞声、骨头断裂破碎的沉闷声清清楚楚的传至房间每个角落。

    其余两人不停的睁大、再睁大眼,眼睛被刺激得空洞如四面镜子,镜子里倒映着同伴被砸成一摊烂肉的右手,然后是左手,左腿,右腿。

    一旁的钟鸣都移开了视线。

    严旬安擦掉脸上恶浊的血液,看向他们,不吝于用语言给予他们更多的痛苦,似恶魔立下即将席卷世间的病毒的诅咒:“很快就会轮到你。不会就此为止的。”

    “我会砸烂你们的手脚,割掉你们的舌头,剜了你们的眼睛,日日给你们灌神仙水,让你们生不如死。”

    “祈祷吧,如果我的人……连同你们的朋友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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