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内,轻纱幔帐叫窗隙间溜进来的风徐徐吹起,也将令人作呕的铁锈血腥气儿吹得满屋。

    玄色长袍湿透了大半,浑身上下都沾着一股冲人味儿的青年杀意凛凛。

    他毫不怜惜的将姑娘按在靠窗的墙边,手下掐住那截白玉似的细长脖颈,活像掐住条鱼似的。

    且大而圆的伏犀目中携裹着十足的警惕,“老实一点。”

    青年低声威胁,有几分口音的怪异腔调,将他外邦人的身份昭显得明明白白。

    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倒着被一手刀干净利落敲了后颈,早已昏过去多时,无知无觉的使唤丫头。

    被扼住脖颈的姑娘胆颤心惊。

    她虽没有同寻常女子一般惊得晕厥过去,却也满面泛着苍白,桃仁似的眸中盛着骇意,双手紧紧握住青年的手腕。

    但凡有个怜香惜玉的在这里,都是要心疼几分的。

    姑娘身子微微发颤,抖得如风中的柳条儿似的,却还是强做下镇定,颤颤巍巍的同眼前青年商讨起来。

    “您,您听过我的声名儿吗?我,我唤做明月,您想要什么?金银还或是珠宝玉器的?我都告诉您在哪处。”

    “求您垂帘一番,我必是不会叫的,也不会胡乱反抗,您若是不信,可将我捆住,只求您别掐出红印子来,我后几日里头还要登台。”

    “我就只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进宫里头去了……”

    许是这番姿态降得低,确实瞧起来没什么威胁,又或是人比花娇的姑娘哀求起来,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也都于心不忍。

    总之青年同她对视了片刻,染了血色的面上虽没几分变化,但手底下的力道却是松了一些,俨然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头。

    “你当真,不会,嚷出声?”皱了皱眉,青年问她。

    明月连忙点了点头,又放低声音显得自己确实无害,“您,您是哪里受伤了吗?我有药,可以帮您。”

    青年多看了她两眼,似在仔细思虑这话的可行,手下力道愈发松懈起来,明月松了口气,眼见着要全部松开时,倏而一阵敲门声从旁响起。

    青年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的又掐了回去。

    明月:……

    她想骂,但对上眼前这双杀意毕现眸子,到底还是没敢出了声,只在心里腹诽几句。

    外头传来小厮谄媚的声音,“姑娘,你在房里头吗?有两位爷想见你,妈妈允了。”

    明月被掐得呜咽了一声,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上门,外头的人是觉得她死的不够快吗?

    小厮不晓得里头箭弩拔张的气氛,又敲了几下,声音里带起显而易见的疑色。

    “姑娘?”

    “姑娘?”

    青年看了眼门,看起来是在心里头飞速盘算了一番,明月被他挟持着走到丫头身旁,往前一推,推了个踉跄。

    待她站稳后回眼,见那青年已然钳制住丫头的细白长颈。

    “你不想让这丫头,出事,就,就知道应该怎般做。”

    话音落,他就带着小丫头藏进帐子里的屏风后头去了。

    外头小厮敲了半天,见久久无人来应门,心中疑虑更盛,正要请傅椋几人在此稍候,他去请妈妈过来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开来。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位俊俏的美人。

    她戴着垂至胸口的晶珠子面帘,露在外面的眉眼十分雅淡,面色略泛些苍白,又穿着一身锦云纱制的青白素衣。

    柔柔弱弱的,宛若工笔画中的一抹江南青色。

    姑娘打量着门前人,眸中泛着烟雨江波的涟漪疑惑,“妈妈今日里怎的会叫我接客了?”

    小厮谄媚着:“这两位爷呀,明日里头就要离京去了,只是来同姑娘讨论讨论琴曲,这等风韵雅事,妈妈自就允了。”又疑惑道,“松琴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怎的要姑娘亲自来开门。”

    这番话说得风雅,但背后里头意思,明月心中晓得一清二楚。

    无非是这两位爷花了大价钱,也许还因着些尊贵身份让妈妈忌惮无法推去。

    若是平日里头,她允了也就允了,但今日不同,她屋里头还有个煞神,正掐着她使唤丫头的脖子藏在屏风后头,可不能将这两位爷连累去。

    于是明月强作微笑,“松琴叫我打发拿些药去了,只是今日里头,明月怕是要让二位爷扫兴而归了,这身子骨确实有些不适。”

    边说着,边就要关起门来。

    兰娘娘的鼻子多尖呀,对血腥之气一贯敏锐得很,她眸光微微一闪,有了思忖,当即掩着嘴,就咳得东倒西歪了起来。

    傅椋打着配合扶住她的手臂,眉心紧拧,面上顿时挂起一副担忧神情来。

    “我兄弟二人难得来京城一趟,就想见一见姑娘了得夙愿,明日里就要回去了,莫不是连这一点面子也给不了?本想着若今日里能同姑娘交谈甚欢,后几日的花魁会,纵使我兄弟二人不在玉京,也定然是要找人给姑娘捧一捧场的。”

    明月关门的动作一顿,几人得以进得房中。

    房中布置得很是素雅,倒不像是个身处花楼中姑娘的卧房,反而像是哪家闺秀的的女儿房。

    素色的山水帐子垂着珠帘,乌木古柜上摞着书册,就是迎面而来这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有些不应景,直熏得傅椋打了几个喷嚏,连忙掩了鼻尖。

    这燃起的浓香虽能做掩几分,但相较于白诺和兰絮这等感官敏锐的习武之人而言,却也根本掩盖不了多少血气。

    便是傅娘娘这种半吊子,都从中嗅得了几分异味来。

    不过倒是谁也没提起拆穿,只是白诺的视线扫过绣着花鸟山水的金木屏风,对兰絮一点下颚,又默默握紧了腰间的鞭把子。

    炉中的香快要燃尽了,明月持了香杆子打碎上头香灰,压平后又点上了一只。

    傅椋走去窗旁打开窗,吸了两口染着霞色的暖风,才觉舒坦一些,下头人来人往的,她目光下意识一扫,却是顿住。

    只见几个人高马大,有些眼熟的汉子领着一群官兵停在下头,她眉心微微一蹙,没有收眼。

    身后传来明月的声音。

    “不知公子想同明月探讨哪首词曲?”

    兰诺哪里晓得什么词什么曲的,除了叶贵妃的那些个戏折子外,其余的听在她耳朵里都是一个调调。

    于是轻咳了几声,想唤回傅娘娘的注意力来,这措词可是她想出来的,总是不能叫她来圆罢。

    傅椋听得声响,却没动静,她眼睁眼见楼下那几个汉子同官差们叽里呱啦的讲了一通,那些官差就往楼中来了。

    她此时在三楼上,因着太远没能听清楚具体讲得什么,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这些官差断不会明目张胆的同外邦人厮混一起。

    转过身来,她神色几分凝重,对还要再咳上几声的兰娘娘道:“下头恐怕是出了什么事端了。”

    就紧接着她这话音落下,外头忽然响起了女子高亢的一声尖叫,和愈发大起来的喧闹声。

    正提起茶盏斟茶的明月手下一颤,水不可避免地就撒在了杯外,她闪烁的眸光下意识往屏风后头飘去。

    正此时,有小厮来敲门,离得近的春梅去开了门。

    赶来通风报信的小厮忙道:“不好了姑娘,有人说刺杀外邦的刺客跑进了咱们楼里,现下正领着官大人挨间挨间的搜呢。”

    明月心神不宁的手下一抖,本就没怎么拿稳的茶盏脱手而出,跌落小案,发出清脆一声。

    稀里哗啦地冒着白息的茶水缓缓淌开,又沿着案边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宛若下了一场茶雨,清香在室中弥散,将惹人鼻尖泛痒的浓香冲散了几分。

    傅椋挥了下手,示意小厮先行离开,待春梅关好了门,瞧着对面面色泛白的美姑娘,她才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副作派来。

    “江湖上的朋友,虽不晓得你是哪条道上来的?但想必也听清楚方才的话了。”

    “此种状况下,除非你背脊上多生了双翅膀,从这窗户口中飞出去,不然怕是逃不去的,现下这紧要关头里,刺杀来朝贡的外邦人可是重罪,你是想连累这位姑娘一道吗?”

    那不知藏在房间里哪一处的人还没什么反应,美人浑身先是一抖,目中透着惊骇,手下绞住纱衣一角。

    她心里头清楚万分,这可是重罪。

    若当真给查出来了,窝藏刺客这一条便足以令她下狱,更别说这刺客刺杀的还是外邦人,那可当真是要掉脑袋的重罪,还参加什么花魁会了,能活着便已是万幸了。

    “我不是,刺客。”

    身型高大的青年抓着丫头从屏风后绕出来,半张染了血色的脸看起来几分可怖,但一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他五官轮廓分明,眼窝深邃鼻梁直挺,俨然是一副外金人的模样。

    “是你?”傅椋下意识道了一句。

    青年的神情警惕又疑惑,抓着丫头的手缓缓收紧。

    “你,你认得我?”

    几人的目光也都纷纷朝傅椋这端看了过来,兰絮狐疑问她,“你认得他?”

    傅椋哦了一声,先道了一句不认得,后又接着说下去。

    “方才咱们不是在那外头吃酒吗?我出去瞧灯时,正见着几个人拿着画像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就多瞧了两眼,上头画的就是他,原来竟是在逮刺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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