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七叠酥
崔蓁蓁只觉得羞愧难当，但又有些生气，“你派人跟踪我？”
沈霁轻哼了声，脸色仍旧是不好看，“不跟踪怎么知道大娘子的生活这般精彩？”
院子里槐树发着绿芽，沈霁长身而立，挺拔高大，门框外的树在他身后都稍显逊色，他将手中的布条往空中一挥，随后干脆扯出长风的佩剑，一把将空中飞着的布条割成两段。
崔蓁蓁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下颚像是一把刀一般，平日就锋利无比，现下生气，更是如同冰川棱角一般。
她害怕地缩缩脚。
脚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鼻子不自觉发酸，“你这么凶做什么嘛？人家只是脚受伤了而已，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嘛。”
她嘟着嘴巴，一双杏眼里面噙着泪又不落。
双脚缩了回去，抱在胸前，下巴抵在膝盖上，上挑着眼看着面前的人。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问春轻轻推了一下蒸饼的身子，想借它打破氛围。
蒸饼摇着尾巴走到沈霁面前，伸手扒了扒沈霁的小腿，沈霁垂眸盯着它。
它便停止了摇动尾巴。
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蒸饼，不许跟他玩儿，你要是再跟他闹，我不要你了！”
小狗狗显然被吓到了，赶紧回到崔蓁蓁的腿边，乖乖地蹲下。
崔蓁蓁有些得意地朝沈霁撅了下嘴。
这一人一狗都是来气他的！
沈霁踏出房门，长风劝了劝，“郎君何必动如此大的气？大娘子就是淘气点儿，你看看你，又是花钱买瑟瑟石又是请糕点师傅的，还比不上人家一个沾着蜘蛛网的破布条。钱花了，人还是没有。”
长风在身边人冷峻的眼神中噤了声。
刚走出院门，沈霁眼前全是刚才那个小娘子梨花带雨的样子，他闭了下眼，“去药铺拿点儿药，别让她的腿留下伤疤。”
长风会心一笑，“这就去办。”
沈霁离开后，崔蓁蓁将腿放下来，看了下伤口。
问春从外面端水进来，用柔软的布帛沾了水拧干，轻轻擦拭崔蓁蓁的伤口，“姑娘今天看到卢家郎君了？”
崔蓁蓁咬住嘴唇没说话。
当时卢晔过来，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更不敢出声。
或许卢晔早把她忘了，可她还是不敢正视。
有埋怨，有不甘。
这些情绪长久得不到疏解，堵在胸口。
她还未来得及排遣，又被送到了崇安。
“姑娘现在是沈家的大娘子了，虽说事出有因，可卢家七郎……毕竟是外男啊。”
“问春，你怎么老是向着沈霁！”
“我永远向着姑娘啊，”问春微微一笑，“可夫人和老爷把姑娘交给我，姑娘年轻，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我得说出来呀。”
崔蓁蓁点点头，“问春姐姐，我下次不会了，可是沈霁吓坏我了，刚才她抽刀我以为他要对我动粗。”
“确实。”
“你也觉得他不对，对吧！”崔蓁蓁一下便来劲儿了，“你也得说说他，老是凶巴巴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问春颔首。
及至傍晚，崔蓁蓁重新换了干净的布条，便躺在床上。
问春唤她吃饭她也不用，遂到了书房，门外长风亲热地唤了声，“问春姐姐。”
推开门，沈霁放下手中的笔，盯着问春。
“她歇下了？”
问春点头。
“夕食用的什么？”
“姑娘没用就睡下了。”
“让长风带你去取东西。”
问春正要转身，沈霁唤住，“下次别离她的近身，崇安人杂，离了眼怕出事。”
郎君说得在理。
或许今日动气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关上门，长风将食盒递到问春手里，“娘子肯定在埋怨郎君吧。说起来，郎君只是嘴上不说，其实是担心娘子的。今日郎君也在东市，唤我去至宝阁给娘子寻宝石，看见娘子和明家娘子起了冲突，担心娘子的安危，才让我一路跟着你们的。后面卢家七郎的事儿……”
“娘子只是被吓到了。娘子从来都被夫人老爷捧在手心，难免有些露怯。”问春歪头，“所以寻到什么宝石了？”
“这是秘密。”
长风憨憨一笑，指着问春手中的食盒，“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问春摇头，长风本来想让问春自己回去看。
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天机，“这是七叠酥，就因为娘子今日在至宝阁用了一碟，郎君便把至宝阁做七叠酥的师傅都挖回府上了。”
问春微微张嘴，感觉手中的食盒都重了几分。
刚要转身，长风一把拉回她。
有些含羞地将手伸进腰间的袋子，拿出一支银钗，“看到这支钗，觉得很适合姐姐。海棠是春天开的，姐姐也是春天来的。”
问春扫了一下，钗身就是素银，钗头是一朵海棠花，也是银制的，虽不富贵，倒是有几分素雅。
虽然是个糙汉子，选物什倒是细心。
“我自信发不配饰仍然好看，你这些钗环留着讨小女孩的欢心吧。”
长风拿着尖头对着手心，沉默不知所措。
直到尖头扎得手心发疼，他才反应过来。
可问春已经回了院儿，将食盒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崔蓁蓁从床上坐起来。
想着脚上好歹有伤，拿起难喝的引子勉强抿了一口，以示对伤口的尊重。
随后迅速摆手让冬儿将引子拿走，换了桃花露。
“啊！还得是这个。”她满足地闭了下眼，扫到问春手上的东西，“问春姐姐，你手里提的什么？”
问春将盖子打开，把白瓷碟放到矮几上。
“七叠酥！”
崔蓁蓁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胡麻子和胡麻油的香味在口腔中蔓延。
这个味道很是熟悉。
“这……”
问春抿着笑道，“这是那个被你说冷冰冰的郎君专门去至宝阁挖回来的糕点师傅做的。”
崔蓁蓁嚼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也不再伸手拿了。
擦了下手，睡了下去。
问春熄了灯，和冬儿退了下去。
等到屋内没有声音，女郎才又伸出手偷偷拿起一块，放到嘴里。
刚吃上，门就响了。
她克制住，不敢动作。
许是问春东西掉了。
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分明是冲着床来的。
崔蓁蓁心跳如雷，来的是个男人，是沈霁。
他坐在床尾，五指轻柔地挑着她的脚，借着月光找着伤口。
偏越是这样温柔的动作，他脚上的粗茧就越明显，硌得崔蓁蓁腿酥酥麻麻的。
忍不住缩了下脚。
男人却不让，将她的脚拉回掌心，倒了些粉末状的东西在伤口上。
随后用极柔软的布轻轻包扎着，生怕弄疼她。
“我手粗，不知道你伤口在哪儿，再装睡的话保不齐弄疼你。”
一听这话，崔蓁蓁立马起身。
借着清幽的月色，沈霁看着她嘴里叼着酥点，就像是只护食的小鸟。
长发如瀑，眉眼带媚。
他心跃动了下，浑身发热，忍不住往前低头衔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糕点。
四唇相抵，崔蓁蓁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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