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治鼠的毒稻谷正是用□□制成的。

    众人想起那瓷瓶中,除了□□还含了些尘土,纷纷恍然大悟。原来,瓷瓶中水是用毒稻谷泡水制成的。

    乔嗣柔脱力般跪伏在地上,有气无力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全凭你一己之言,可有证据?”

    洛偲琦天花乱坠地说了好大一通,终究都是一面之词,同样的小瓷瓶随处可见、书信上的言语模棱两可,既不能证明这瓷瓶是她给的,也不能证明今日王幼槿所中之毒是她下的。

    乔嗣柔筹谋已久,当然不会留下实打实的把柄。洛偲琦要想给她定罪,只能伪造证据。

    果然,正在她们僵持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韶和宫新来的小宫女小秀被带了上来,重重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向乔嗣柔求救:“修仪、修仪主子,您救救我,是您让我做的啊!”

    乔嗣柔看着这张还算熟悉的脸,不敢置信地往后挪了挪。

    洛偲琦的手段一如从前,还是喜欢威逼利诱宫人作伪证。但是,从那天傍晚她们在韶和宫见面到现在,不过短短两日,时间终究是仓促了,洛偲琦只能从新人下手。这小秀来韶和宫不过半月,是最容易收买、拿捏的,若时日再久一些,跪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小秀了。

    乔嗣柔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对韶和宫众人的把控还需更严一些,以防哪日宫里其他人也如小秀一般。

    皇后一声喝令,小秀便“招认”了:“是修仪主子,给了婢子一瓶毒水,让、让婢子转交给懿华宫的翠儿,好让王修容喝下去……”

    众人来不及感慨,片刻后,懿华宫的帮厨翠儿也认了罪:“是乔修仪给了婢子一万钱,让婢子在那莲子羹中下毒的,修仪还说,事发之后要将婢子带去韶和宫伺候……”

    乔嗣柔面色灰败,仿佛再也无力狡辩,瘫软地倒在地上。

    众人见此,已然知道了结果。

    林婕妤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乔妹妹,你……”她犹豫片刻,终是说,“地上凉,你是双身子……”

    皇后如梦初醒,忙令人扶起了她。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乔嗣柔略显狼狈地歪在圈椅上,发丝凌乱,面上尽是煎熬之色。

    众妃神色各异,目光在皇后、洛昭华、乔嗣柔之间来回流转,暗含着幸灾乐祸之意。

    对乔嗣柔的处置,成了眼下的头等难事。

    王幼棠凝眉看着众人,心思百转千回。乔嗣柔如今已是修仪,居一宫主位,还怀着身孕,再不可能如从前一般,轻易降位、打入冷宫,总该去禀告赵珏后,再做惩处。

    王幼棠既想借此机会让乔嗣柔再无出头之日,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又不想将罪定的太重,影响到她腹中孩子的出身,踌躇片刻,终是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本宫去禀过了陛下,再做打算,乔修仪就先在韶和宫禁足罢。”

    众妃面面相觑,纷纷点了头。

    乔嗣柔挣扎地直起身子,面对着皇后,微弱地说了一句:“我是冤枉的……”话音未落,便无力地歪了回去。

    皇后已不想再与她纠缠,眼风一扫,便有人上前,轻手轻脚地将乔嗣柔抬回了韶和宫。

    ————

    当日夜里,阴风阵阵,电闪雷鸣。

    青桃撑着一把飘摇的纸伞,形容狼狈地闯入了太医院,寻到了值守的莫太医,惊慌道:“太医、莫太医,修仪肚子疼得厉害,您快去看看罢。”

    此言一出,附近几个太医都看了过来,却无人敢搭话,唯恐招惹了是非。

    莫太医不敢耽搁,忙拿上药箱,撑伞匆匆前去。

    韶和宫正殿的门口围了许多人,嬷嬷、宫女、太监,一个个焦急无比,见他赶来,纷纷让出路来:“莫太医!莫太医到了!”

    “修仪一直腹痛不止,不知是怎么了。”

    “您快去看看修仪,万不能让小皇子出事啊!”

    莫太医在众人热切的凝视下进了殿,来不及擦拭一身的风雨,便跟着青桃急急踏入后堂,一眼看到了堂中侧卧的乔嗣柔。

    一道明亮的闪电撕裂了昏黄的烛光,风声催着窗外的树叶,满耳急促的雷声与风声,这样风雨交加的夜里,乔嗣柔的脸显得格外平静,神色淡然,身体舒展,没有半分痛苦之色。

    莫太医的心猛地跳了两下,心惊胆战地偏头,看见她雪白的裙摆上已经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深夜,暴雨,雷鸣,鲜血,一切都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莫太医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强力压下心中的惊骇,故作镇定地上前,“修仪,让微臣给您诊脉罢。”

    乔嗣柔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素纨在她的腕上铺上一层白纱。

    莫太医颤抖地搭手上去,闭眼,心慌意乱地号脉,不及片刻,心中猛然一惊,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这脉象平稳健康,没有丝毫不妥,却分明是、分明是没有怀孕的!

    他闭着眼睛反复确认了许多次,倾尽毕生所学,到底还是没能诊出他想要的脉相。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话至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若她从来不曾怀过孕,为何他和崔院正都诊出了喜脉?而她裙上这大片大片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莫太医心中已然猜到了真相,却怎么都不敢将真相说出来。他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位乔修仪,是个为了排除异己、敢威胁尚书令的孙女、敢给太后的侄女下毒的人。

    诡异的沉默过后,见他迟迟不肯开口,乔嗣柔一笑,幽幽道:““莫太医,你不用怕,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的。”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笑眼弯弯,看在莫太医眼中,却如同鬼魅,令人战栗。

    莫太医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身边一左一右侍立着的素纨和青桃,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修仪,请修仪手下留情,饶微臣一命。”

    他知道,从他确诊乔嗣柔有孕开始,他就已经上了这条凶险的船,若想下去,只有粉身碎骨。

    乔嗣柔缓缓起身,理了理鲜红的裙摆,轻声道:“莫太医,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莫家世代为医,清名远播,莫老太爷对你寄予厚望,你的妻儿也全仰赖你过活,你就是这样为医的?诊了这样久的脉,不说病痛,却顾左右而言他,当真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莫太医听得心惊,度其意思,忙道:“修仪息怒,您气急攻心,动了胎气,这孩子保不住了,请您节哀。”

    乔嗣柔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了顿,叹气道:“原来如此,是我和这孩子无缘,那烦请莫太医给我开些温养身子的汤药罢……”

    莫太医忙打开药箱,颤颤巍巍地提笔写字,片刻后,写出一张不堪入目的药方来,双手呈了上去,显然是被吓坏了。

    这幅样子实在招人眼,若让他这样回去,一定会惹人怀疑。

    乔嗣柔又道:“莫太医不要怕,子嗣缘分本是天定的,怀上了他,是上天感知到了我与陛下的诚心,失掉了他,是如今时机尚且不对,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要这样惊慌,让旁人看了,还以为咱们有什么勾结,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那声“陛下”、“勾结”格外清晰,直直击入了莫太医的心中。

    他根本不敢细想,生怕将自己卷入了更深一层的阴谋中,只能依言点头,用动作表达自己的衷心,盼望着乔嗣柔能高抬贵手,不要对他斩草除根。

    渐渐的,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修仪放心,微臣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人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乔嗣柔满意地点点头,招手令素纨呈上来一只木盒,放到莫太医的眼前,对着他道:“莫太医,听说令郎胸前的那枚掐丝挂珠金锁是令慈在他出生时打的,意义深重,但时隔三载,终究是有些沉旧了,我这里正有一枚给孩子的金锁,如今用不到了,不妨送给令郎,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他儿子胸前挂的是何样式的金锁,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乔嗣柔却知道。莫太医捧着盒子,觉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近腿软,他忙不迭谢恩,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他怔怔地回到了太医院,众位同僚关切地问起,莫太医已然收拾好情绪,颓败地垂首,做出失落的样子,叹道:“乔修仪小产了。”

    众人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仅是一夜工夫,乔嗣柔惊惶之下小产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宫。

    大多数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皇后却半喜半忧,心情复杂,恨自己又与一个孩子失之交臂。

    瑞安宫内,洛昭华听着宫女的禀告,目光沉沉,却问:“幼槿姐姐醒了吗?”

    “修容仍未醒来。”

    她挥手让宫女退下,听着窗外的雨声,不安地躺在床塌上,低低念了一句:“此事似乎过于顺利了,难道……”

    难道乔嗣柔是故意的?难道她还留有后手?

    可事到如今,洛偲琦已经没有反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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