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要想假装自己有孕,仅靠脉象,是不可行的,打算瞒住身边人,亦是不可能的。
打定主意要用药假孕之后,乔嗣柔便与素纨和青桃说了此事,让她们早做准备,万不可露出异样、惹人猜疑。
素纨见惯了大场面,听了她的话,还算冷静,只犹疑地问:“若是陛下知道了……”
乔嗣柔心想,此事就是赵珏催着她做的,哪里还需怕他知晓?这话却不能与素纨说。她肯定道:“陛下不会知道的,我与陛下见过许多次,对他也有几分了解,我可以确定,此事不会被他察觉。”
素纨放下心:“如此便好。”二人的目光便同时落到了青桃的身上。
青桃自始自终都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触及她们的目光,浑身一颤,颤抖地吐出几个字:“那……以后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弄出个孩子来……”
乔嗣柔知道她的顾虑,却不能说得太深太详细,只道:“我怀孕的消息一出,皇后、洛昭华等人必定视我为眼中钉,大长公主也定不会坐视不理,日后寻个机会,顺水推舟,说是小产了就是了。”既然冒险假孕,就一定要物尽其用,相信不用她提,赵珏也会让她这样做的。
青桃脸色煞白,僵硬地点点头。
乔嗣柔安慰道:“你们莫怕,此事我既然敢做,就有把握能做好。从此刻起,无论有没有外人在,你们都不要露出破绽来,只当从未听过我这一番话,明白吗?”
这种事一旦暴露,就是天大的罪名,有几颗人头都不够用的。而她们二人是乔嗣柔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惹人猜疑,当真与她休戚与共、息息相关,绝不能被人发现了破绽。
素纨和青桃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管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都郑重地说了声“是”。
片刻后,二人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自然,乔嗣柔看在眼里,心下安定了不少,开始默默地算起时间来。
她前两日刚来了葵水,如今身上还带着红,若是贸然吃了药请太医过来,极有可能被识破。因此,哪怕赵珏已经催过了她,此事仍得再拖一拖。她再次提醒素纨将她用过的月事带烧掉,力求万无一失,不露出一丝破绽。
三日后,等月事结束,她的脉象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后,她才佯装病倒,让小聪子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看看。
小聪子犹豫了半晌:“良人,现在这个时候,即使去请,也未必会有人来的。”
乔嗣柔捂着嘴巴干咳了两声,叹息道:“我知道,但……总要去一试,我近几日总觉得浑身无力,难受得很,或许也得了天花呢?请个太医过来,也好让大家都放心。”
听她这样说,小聪子才去了太医院。
这个时候的太医院里总共没有多少人在,崔院正带着几个有经验的太医在医书阁里研究什么药方,又有许多太医去各宫给人诊病了,院里只零星几个年轻的太医在,也都是一手医书、一手药方,看起来忙得很。
听说是冷宫里的乔良人生了病,几个太医互相看了几眼,纷纷推说自己走不开,让小聪子另寻他人。小聪子无奈地一个个询问,最后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孤僻古怪的莫太医肯跟他走。
莫太医一路沉默地跟着小聪子来到冷宫,进了西配殿,一眼便见到殿中半躺着的乔嗣柔。
对于这位曾获盛宠的乔良人,莫太医略有耳闻,与其他太医一样,莫太医并不认为她这朵昨日黄花还有出冷宫的机会,愿意随小聪子来一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散散心罢了,顺便看一眼这位落魄的美人。
但是,与他预想的并不相同,眼前这位乔良人,即使在冷宫,也是面色红润、神情慵懒,没有丝毫病态,亦全然不见颓废与落寞,一身悠然自得之态,从容无比,贵气非常。
他不敢小觑这样的乔嗣柔,当即收起心中的轻视与懒散,恭敬地作了个揖。
乔嗣柔从榻上坐起来,偏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医,笑问:“难得有人肯过来,敢问太医贵姓?”
莫太医回答:“臣免贵姓莫。”
莫。乔嗣柔在心中记下这个姓,又仔细看了他的脸,记住这个人。以后,她若要使计小产,让人诊脉的时候,找这个确诊她有孕的莫太医,是再好不过的了。因为,即使他发现她不曾怀过孕,为了自己不被牵连,也不敢说出去。
乔嗣柔的语气间饱含苦恼,道:“莫太医,我这两日很是疲惫,浑身无力,总是困乏,饭也吃不下去,这……该不会是天花的症状罢?”
莫太医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道:“良人放心,您看起来不像染了天花的样子,至于那些症状,需诊脉后才可确定病因。”
乔嗣柔早在他来之前便吃了药,心下无所畏惧,点点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
莫太医在她的手腕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绢,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诊着她的脉象。过了片刻,他心中一惊,收回了手:“请您换个手腕。”
乔嗣柔依言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莫太医再次号脉,如临大敌一般,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过了许久,两只手轮番号脉,一诊再诊,他才终于肯定地说:“恭喜良人,这是喜脉,您已经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宫中已经接近三年不曾有宫妃怀孕,此消息一出,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波。
闻言,乔嗣柔心中的石头落地,立刻笑了出来。
身边的素纨、青桃亦是满面喜意,小聪子则吃了一惊,久久回不了神。
莫太医补充道:“您这胎很稳,无需安胎药,只是平日里要注意饮食,保持心情愉悦,也可适当地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不能劳累……您身子金贵,内侍省必定会派懂医理的嬷嬷过来的,倒无需我多言。”
乔嗣柔眼睛亮亮的,抚着自己的小腹,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道:“多谢莫太医,日后,恐怕要多麻烦您了。”
莫太医既想借此机会平步青云,又怕此胎出了差错受其牵连,左右挣扎,终究是想把握住这个机会的,笑道:“若真如此,是臣之荣幸。”
青桃笑着追问了许多孕中忌讳,莫太医都很有耐心地答了。乔嗣柔让素纨送上赏钱,道:“我这里人手不多,就不远送您了,改日,再请您来给我诊脉。”
莫太医再次行了一礼,含笑退了下去。
待莫太医已经走远,一边的小聪子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恍恍惚惚地站着,素纨笑着推了他一把,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太清宫禀告陛下?”
这样的大事,必定要有人去一趟太清宫的。
小聪子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双腿有些软,怔怔回道:“太、太清宫?我不敢……”
素纨将他拉了出去,好声好气地交待:“主子有孕是大喜事,这有什么不敢去的?你这一路上,尽可以底气十足地走过去,眼下宫道上也不会有几个人的,纵使遇到了谁,你只说要去太清宫报信,谁敢拦你?”
小聪子沉默了片刻,用力地点点头,飞奔而去。
待他走后,素纨收起了笑容,将冷宫的大门锁好,守在门边,以防有人闻声而来,节外生枝。
一炷香之后,小聪子终于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与他一共来的还有太清宫的掌事太监,曾与乔嗣柔有过一面之缘的冯寄。
冯寄满脸堆笑,进门便热情地行了个大礼,道:“乔主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奴婢带了陛下的旨意来,您安坐着便是,奴婢这就念给您听。”
乔嗣柔从善如流,笑着对他颔首。
冯寄扬声念道:“良人乔氏,册为修仪,赐韶和宫正殿。”
不仅出了冷宫,复了位,还晋了一级。
此言一出,连心中慌乱的青桃都发自内心地笑了。
冯寄说话很是讨巧:“哎哎,修仪,上回见您的时候,奴婢就知道您一定是有大造化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入宫不过半载,您从良人连连晋位,如今竟成了修仪,还要搬去韶和宫那风水宝地!”
“修仪主子,您且稍后,韶和宫正收拾着呢,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又宽敞、又华贵,您搬过去后,整个韶和宫只住您一个人!韶和宫虽许久没住过人了,但日日都有人打扫的,最多不过半日,您便能住进去了!到时候,奴婢再派小轿来接您!”
乔嗣柔抚着小腹,亲切地道:“多谢冯公公,只是……等我搬去了韶和宫,那里伺候的人……”
冯寄立刻回道:“这却是奴婢已经想到了的!在陛下下旨之时,奴婢便提了一嘴,您先前在鸾仪宫时伺候的那些宫女太监,奴婢都给您调来了,免得您使唤起来不顺手。另外,您还可以再添两名太监,这个还得等奴婢去趟内侍省,到时候让内侍省带人过去,您自己挑。”
吉祥、团圆、福平、福安他们,都能回来了。
这份安排真是妥当,乔嗣柔也挑不出错来,赞道:“冯公公心细如发,面面俱到,不愧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冯寄恭维道:“奴婢算得上什么红人啊,哪能比得上您的千万分之一!”
乔嗣柔的目光落在一边呆呆傻笑的小聪子身上,心中一动,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冷宫里的小聪子与我住了这些天,倒也有些感情在了,我可否将他一同带过去?”
小聪子在冷宫,见过赵珏驾临,留他在冷宫,终究是个祸患,不如带在身边让人心安。
这本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冯寄自然满口答应:“自然是行的,您想带谁回去都行!”
此言一出,小聪子几乎喜极而泣。
冯寄又询问了两句,确认了她没有别的要求,便告退道:“陛下还在太清宫里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奴婢便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您千万要提啊!”
乔嗣柔点点头,让素纨亲自去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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