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景云卿快马加鞭,一路加紧往回赶,还是到天都黑透了的时候才将母亲带回王府。
为了尽快让母亲舒服一点儿,他没顾得上休息就帮母亲在客厅里升起炭火,又烧了一壶水帮母亲驱寒烫脚。
阿湿娜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儿子,回想着她在王府的这一辈子,说来说去,最终的所祈所求,也不过是儿子的平平安安,却从未关心过他过得快不快乐。
她自己被迫戴着面具迎合她人过活,如今儿子也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把自己变得稳重老成。
如果不是今天那个女孩子的出现,她还真的从未见过卿儿像个年轻男孩真性情的一面,他跟那个女孩争个面红耳赤的样子,她觉得年轻真好,能有人让卿儿变成这样不管不顾的认真计较可真好啊。
“卿儿,今天那个女孩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没多久,也就是回来这段时间。”
景云卿不想多提这件事,又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可是母亲似乎对顾初言很感兴趣,又开始追问了。
“她是哪家的女子?”
“母亲问这些做什么?我和她其实没什么交集,相信以后也不会有太多来往。”
景云卿的漠然,让阿湿娜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也就没再询问。
其实比起其他人,她倒是觉得儿子这苦闷性子,倒是该配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只是卿儿看样子不愿意,她也就不想强迫他了。
今天在郊外看到他因为压制内心太久,几乎疯狂寻解脱的样子,阿湿娜现在还心有余悸。
是啊,她已经半个身体跨进了棺材的人,还能活多长时间呢,这段时间儿子能陪在身边已经很好,其他的她也不想强迫他去做了。
景云卿这一去,很久还未回来,阿湿娜正疑惑,这时西苑那边又传来了打骂声,不用去想,每次遭难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以前她多半是听着,如今知道儿子对那侧福晋有所不同,阿湿娜不放心地披了件外套慢慢往西苑挪过去。
越往西苑靠近,哭声、喊声、骂声就越大,阿湿娜还未靠近,突然听到物体撞击门板的闷哼声,西苑一时陷入一片死寂。
难道是谁出事了?!
阿湿娜加快步子过去,只听到侧福晋发疯般的怒吼,“景云亭,玉儿她可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亲女儿?我这才出去几天,你们母女这么快就寻了新的靠山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被打得这么惨,那个缩头乌龟会不会冲出来救你们,你是不是天真地以为他如今封了贝勒爷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再续前缘了?我告诉你!不管他在外面什么样子,只要他回了王府,他跟你一样都是下等胚子!!永远别想说不!!!”
是了,她预见的最可怕的报复就是这样了,她才说服玉儿不要再去那边了,没想到报复还是来了。
侧福晋来不及多想,不顾自己满身伤痕,脚步不稳,也要咬紧牙关,抱着奄奄一息的玉儿往门跑去,再这样下去她们都会死!
她倒是死不足惜,可是玉儿、绣儿还小!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逃出去会如何,但是在这里一定没用活路,她出于本能的她拼了命也要往外逃!
“站住!你给我回来!!”
阿湿娜还未靠近大门,就看到侧福晋抱着头破血流的玉儿夺命似的跑出来。
那孩子毫无生气地耷拉着手脚,若不是看她小小的眉头紧皱着,还以为她再也不能软声软语的同她阿奶前阿奶后地说话了。
景云亭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她们,他冲出来拉住侧福晋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阿湿娜加快脚步跑过去挡在了她们身前,大声呵斥景云亭。
“住手!再这样打下去她们会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可是你的妻儿!!你这样对她们是要遭天谴的!!”
景云亭看着挡在眼前的阿湿娜只觉得可笑,“怎么,跟你儿子一个鼻孔出气是吧,就凭你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就想挡住我?我今天倒要看看打死她们遭不遭天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救这两个贱人!!!”
说完景云亭猛地推开阿湿娜,转身就继续自己的恶行!
侧福晋此刻变得表情木然,没有再喊叫,只是本能的把玉儿护在她瘦弱的身体下。
可是她越是这样,景云亭就打得更狠,“叫呀,怎么不叫了?怕让他听见?你以为他听见了就会来吗?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素清?早就不是了!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任谁见了都想吐,哪还有当年一点的影子?”
是啊,当年,才不过三年,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这里已经把她摧残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素清任由景云亭踢骂,大概是伤到了内脏,她的嘴角开始流出血来,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死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也不会后悔了。
可是景云亭却在她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停下了。
素清的嘴角扯开一抹无比凄凉的苦笑,对,她都快忘了,他的确不在乎玉儿,也不在乎绣儿的死活…
可是在乎她的!
因为…他不会让她死,他说过要慢慢折磨她,要留她一口气,让她生不如死。
既然再努力再拼命也守不住她的孩子,那她倒不如和这个魔鬼同归于尽!
那么就趁现在杀了他吧!!
素清缓缓的抬手去寻自己身上的匕首,看着眼前发疯般的景云亭,开始查看角度和方向,她现在力气不够,恐怕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她不能出一点错…
正当素清满眼杀气,在盘算着如何一击击中!一次了结了眼前这个魔鬼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却将她扶了起来,还将她可伶的玉儿温柔的抱在怀里。
“还能自己走吗?我带你们去看大夫。”
素清像是被人从死神身边拉了回来,已经死过一次的她,恍惚中,看了一眼一旁的景云卿,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流下。
她发誓,从前的素清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她要不惜一切开始全新的生活。
“景云卿!你居然真的来了,你既然敢来,我就不会让你从这里活着出去。”
面对景云亭和他身后同时出现的猎鹰队,景云卿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
他话音刚落,还由不得景云亭反应,后者就被他狠狠踢倒在地,而后身后的猎鹰队也在几个回合间死伤大半。
景云卿这次用了全力,而且下手极狠,几乎招招致命,连都嗜血地猎鹰队也没人敢再上前。
原来之前他从未展示过自己真正的实力,贪生怕死的景云亭好不容易爬起来,就慌张地躲在了自己的人身后,不过言语还是不肯服输,“景云卿!你居然敢反抗我,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咳嗽。
景文庆正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他本就面目严肃,这会站在暗处,眼露凶光,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比起他阿玛的冷酷阴狠,景云亭实在小儿科,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做声。
王妃闻讯过来,看王爷脸色难看,马上过来添油加醋,想把这事蒙混过去。
“这后院一点小动静怎么还惊动你阿玛了?”
“王妃这么说,是觉得玉儿和嫂嫂的伤是小动静可以造成的?”
“景云卿,你这是跟谁说话的语气?”
王妃听到景云卿的话,没想到他竟然敢跟他正面杠,愣了好几秒才开口反驳。
她不服气,冲过来打算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让他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看到他身后的阿湿娜,又推开他去指责他母亲,“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和自己嫂子牵扯不清不说,还恶人先告状!”
没等母亲回答,景云卿再次冲在前面,厉声夺人。
“云卿劝王妃小点声,这事要在往常,多半被你们息事宁人,不会惊动到阿玛,可是今天也就是好巧不巧,被巡防营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而且还过来问询了一趟,现在回去汇报了,至于等下还会不会过来,或者进到府内探查细节,就看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没有其他动静了。”
“你少在这里吓唬人,这里可是庆王府,他小小一个巡防营怎么可能随意进来?”
“平时确实不会,可是最近从景礼府上开始,京城接二连三出现恶性杀人事件,王上已经亲自下令,不管是哪里出现异常情况,就算是宫围禁地,都可以进去探查清楚,坚决打击,肃清残余乱寇!”
“说得这么名正言顺,照我看,这事还不是你狗急跳墙,自己传出去的?”
“王妃要这样说,云卿也不会辩驳,毕竟,道理是跟人讲的,至于其他,就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你,你什么意思?”
面对王妃的颐指气使,景云卿始终义正言辞,有理有据的杠她到底,阿湿娜抬头看着儿子,眼里有几分担心,但更多的是赞赏和支持,她知道他现在已经选择了另一种活法,有了锋芒和底气,以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负他了。
“字面意思,谁要是上纲上线,对号入座,只能说明她本就是如此,麻烦让一下!您亲孙女儿已经奄奄一息,再不及时救治,接下来传出去的就是景云亭失手打死亲生女儿,而王妃你恶意阻拦延误,耽误救治了。”
王妃听了他的提醒,这才发现王府的下人奴婢闻讯过来,早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刚才的事自然也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要是这事传出去,她和景云亭在京城只怕要撕下伪装,臭名昭著了。
她只得让开路来,冲下人威胁道,“谁要是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小心我割了你们舌头去喂狗!!”
“王妃若是以往注意言行,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又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景云卿说完抱着玉儿坚定地往外走去,在王爷的示意下,下人帮忙扶着侧福晋紧随其后,看来景云卿今天的所作所为,王爷也是默认的。
景云亭气得牙痒痒,走到母亲身边,还想掰回一局,“母妃,真的就让他这样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真是没用的东西!净给我惹事!!”
王妃说完,又看了一眼王爷,在景云亭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看就是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湿娜懒得看他们,也懒得听,正要回自己的住处,王妃却呵斥住了她。
“怎么?是不是觉得刚才总算扬眉吐气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要是深究下去,你那宝贝儿子才是罪魁祸首,他要是再这么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就等着全京城的人都看他的笑话吧!”
景文庆在一旁一直未做声,听到王妃的话不由得怒了,“看谁的笑话?还全京城?你儿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还不够看吗?现在但凡有点家世地位的女子,还有谁敢嫁到王府来当大贝勒爷的福晋?你们母子还是闭了门,好好反省反省吧!”
景文庆说完有意走到阿湿娜面前,难得正眼看她,身体微倾,声音也放柔了些。
“阿湿娜,今天的事云亭确实有错,可是无风不起浪,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等云卿回来,你让他到我书房来一趟,我跟他聊聊。”
说着他又特意交代一旁的管家,“马上要入冬了,侧福晋那里的吃穿用度都提前安排好送过去,记得用最好的炭火。”
说着他又不忘关心阿湿娜,“我知道你身子弱,就指望这些炭火过冬,可是平时也要注意通风透气,云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帮我劝着点他,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少听这些闲言碎语,屋里还是要有人,也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是,王爷。”
王爷对她的看重从来都是是儿子的付出换来的,阿湿娜不想跟王爷多说半句,只低头应允了,就转身离开了。
王妃凑过来给王爷抱不平,“王爷,你看看她,那是什么态度。”
景文庆懒得跟王妃多说,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但要是巡防营今天真的进了王府,那他王府才是真的要鸡飞狗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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