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朋友,出来见面吧。”慧云定定地看向朱樱和燕于飞的方向。两个人只得走出来,对她行礼。

    “慧云师太,我们只是……”朱樱说道。

    “不必多说了。相逢有缘,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慧云说着,盘膝坐下来,把静慈搂在怀里。

    从前,有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叫陈连生。他武艺高强,手下聚集了一众匪徒,积累了无数的钱财。可是,让他难过的是,他家里人丁稀薄。他的孩子都活不过三岁,就纷纷夭折。陈连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隐隐有些后悔。他去问了一些精通佛法的大师,大师们都说,他杀孽太重,祸及子孙。他能做的,只有金盆洗手,散尽家财做善事,或许能给他陈家留下一条血脉。但是,金盆洗手谈何容易,陈连生只坚持了一阵子,便故态复萌。

    有一次,他去杀一户姓秦的富商,刚要杀死家里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秦遥。可是,当刀架在她脖子上时,陈连生想起了自己重病的女儿,不由得心生畏惧和忌惮。他生怕遭了报应,害死自己的女儿,便收了刀。可是,他的女儿还是病死了。他觉得做善事根本没用,上天没有给他回报,杀起人来就更加放肆。

    终于,七年之前,他的妻子又生下了一个小女儿。这小姑娘生下来,健健康康,白白嫩嫩,陈连生抱着她,觉得她比世间任何的金银珠宝都要珍贵,下定了决心不叫她死。他的妻子也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他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陈连生心软了,将信将疑,却还是决定金盆洗手。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他散尽家财,又经常带着女儿拜访寺庙,从小教她与人为善,不可作恶。如此,孩子平平安安长到四岁,聪明可爱。陈连生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

    想不到,这孩子在四岁时,生了一场重病。陈连生背着孩子,四处求医问药,当然没有人愿意给他治。眼看着孩子就要病死了,陈连生求问到了朴华寺。慧云收留了他们,刚开始给孩子治病,陈连生全家就被人寻仇杀害。阴差阳错,只有陈小霞活了下来。她父亲一死,她的病居然不药而愈。慧云便收留了陈小霞在庙里,起法号叫静慈,希望她慈悲为怀,不要走陈连生的老路。其实,这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江洋大盗。

    故事讲完,慧云缓缓地说道:“陈连生的珍宝,就是静慈。子女当然是父母最珍贵的宝藏。”

    “原来如此。”朱樱喃喃说道。

    “师太既然武功这么好,为什么被他们押到这里来呢。”燕于飞好奇地问道。

    “一开始,想用佛法来劝说打动他们,放弃寻找珍宝的念头,让他们向善。说了一天,油盐不进,我总不能看着他们伤害静慈。”慧云说着,怜爱地摸了摸静慈的头,“陈小霞,四岁的时候就死了。这是静慈。”

    朱樱叹了口气,看向一边的秦遥。秦遥听着,也沉默了。朱樱又摸出一颗解药,说道:“张嘴,我看能不能解他这迷药。”

    秦遥张嘴,把解药咽进去,这迷药的毒果然解了。秦遥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慧云:“原来,你武功这么好。”

    “武功再好,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慧云站起来,牵着静慈的手,“秦施主,陈小霞已经死了,你的仇已经报了。”

    “是。”秦遥应了一声,看向静慈。静慈听不懂官话,一直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往慧云身后躲,懵懵懂懂地看着众人。

    “对不起,小师父。我认错人了。你父亲和你,不是坏人。”秦遥对着静慈双手合十行礼。

    静慈高兴地笑了,双手合十还礼。夜幕之下,这孩子的眼睛晶亮亮的,秦遥被她的笑容刺痛了,脸上也跟着泛起酸涩的笑意。

    “秦施主,还要去哪里。”慧云问道。

    “仇已经报了。不知道。我想,回老家?奉养我的义父。他年纪也大了。”秦遥叹了口气。

    “正好同路。我们一道走吧。”慧云说道。

    秦遥点点头。

    回客栈的路上,朱樱在街上踱着步,想着这件事。慧云师太慈悲为怀,放了那三个人。但是,如果他们贼性不改,又去害别人呢?燕于飞笑着问道:“朱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朱樱回过神来,随口应道。

    “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只是全身发冷。”

    “冷么?我把衣服披给你。”燕于飞说着,作势要把外衣脱下来给她,却被她拒绝:“多谢燕兄,不必了。”

    “其实,你该好生躺着将养。”

    “哪有那么娇气。”朱樱笑着摇摇头。两人进了客栈,店家给他们留了门,他们一回来,店家就关了店铺。朱樱坐在楼下,仍是发愣,并没有立刻回去休息的意思。

    “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燕于飞牵过她的左手,挽起她的衣袖。她用内力催动,伤口里淌出来的仍旧是黑血,但是不会立刻凝固。

    “看来,还要两三天的样子,才能把毒血全部逼出来。不过,你这失血过多的亏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好。”燕于飞说着,仍旧没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手帕,为她擦血。燕于飞有一双欢快的眼睛,此时沉凝稳重,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的手臂看。朱樱的手被他握着,觉得异样,便一收手臂:“多谢燕兄。”

    “你和岳兄之间?”

    “朋友而已。”朱樱说着,又补了一句,“兄妹,单纯的兄妹,就像我对燕兄一样。”

    “朱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燕于飞仍旧笑着。朱樱总觉得他说的是两句话,想了想,说道:“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朱姑娘,是真不明白么。”

    “太晚了,我要就寝了。”朱樱说着站起来,却被燕于飞拉住手,将自己的手帕塞进她手里:“朱姑娘,手帕送给你吧。”

    这洁白的手帕上,沾着她的血,燕于飞当然是没办法再要了。朱樱叹了口气,只得接过这手帕,对他道谢,慢慢上楼去。燕于飞看着她的背影,坏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朱樱握着燕于飞的手帕,心乱如麻。不会吧?是我理解错了吧?对,一定是的,他问的一直是岳松雪,至于手帕,江湖儿女哪来这么多讲究。她想着松了口气,推门进自己的房间。岳松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她惊醒,就笑着:“你回来啦?”

    “嗯。你这么困,怎么不回屋里睡。”朱樱摸了摸他的头。

    “你晚上还没吃饭。”他说着,把盘子上扣着的碗掀开。里面是炒羊肉和几个馒头。

    “这道菜不便宜吧?”朱樱笑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燕于飞的手帕被她随手放在桌子上,岳松雪拿起来,看见了手帕上的血渍和绣着的一只飞燕。这燕子嘴里,赫然叼着两只小小的,红色的果子。就像她说的,朱红的樱桃,就像她耳畔那一对相思豆。他眼神一瞬间有些失落,朱樱吃饭吃得正欢,浑然不觉。

    “你们?”岳松雪问道。

    “嗯,我们追上他们了。”朱樱以为他是在问这件事,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岳松雪听完有些感慨,沉默良久。朱樱吃饱了就犯困,遂一推他:“去啦去啦,我要睡觉了。”

    “好。”岳松雪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手帕,站起来就走。

    “晚安啦。”朱樱没看出来他的心思,只是嘻嘻笑着向他道晚安。

    “你,就这么喜欢他?”岳松雪忍不住说道。

    “嗯?此话怎讲。”朱樱眨眨眼睛,岳松雪没再说什么,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便从她房间出去。朱樱关上门,仍旧不明白。直到她看见桌子上的那方手帕,看见那只绣得精巧的燕子,这才明白过来。

    莫非,他,吃醋?

    他吃醋?

    怎么会呢,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吃醋。

    只是,燕于飞这手帕,这绣样?

    算了,红豆也是常见的绣样嘛,有什么可想。自作多情很好玩吗?真是的,朱樱啊朱樱,怎么才秋天你就发春了,看谁你都以为人家喜欢你?莫非,你真的寂寞了,要一个男人来陪吗?算了吧,男人有什么可想的,又笨又没用。若是像岳松雪这种长相不错又老实的,或许还有点意思。

    朱樱胡思乱想着,打了一个哈欠。她吃了饭之后,全身就暖和起来,更觉得困的要命,全身无力。此时,她除了睡觉,什么也想不到了,便随手把手帕扔在桌子上,洗漱就寝。

    燕于飞的房间里。

    一片春光。

    小四从他的被窝里钻出来,燕于飞搂着他,笑着说道:“昨日唱的曲很好听。还会别的吗。”

    “嗯。只要你愿意听。”

    “叫我什么?”

    “相公。”

    “真乖。”燕于飞吻了他一下,小四羞怯地凑上去,又是绵长的一吻。

    欢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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