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俞友红刚要答好，就发现洐爷也回过头。但不是看他，而是看着唐焰。
唐焰自然也感受到贺一洐的视线，因为刚刚让他成为自己的打工人，自然表情也带了些许慈爱：“怎么啦？”
贺一洐却再转回了头去。什么也没说。
稍稍有些奇怪的唐焰只是这么奇怪了一下，接着又看俞友红，那家伙更是神经比大腿还粗，连连点头表示欢迎，甚至还表示可以多来住几天，自然跟唐焰一拍即合。两人眉来眼去直到老师进了教室，唐焰这才转过身。
再看贺一洐，认真看书的侧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冷。
唐焰打了个战，将大开的窗户赶紧关上。他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贺一洐是抽了那门子的筋要吹这么冷的风。
一天的课就这么无声地过去，唐焰已经跟李枫眠说好拍照的事，李枫眠那边发来一串啊啊啊啊啊，再发什么就没回应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弄好摄影棚。
男色真是误人。
唐焰偷偷描摹了下男色的脸，盖棺定论还是没自己帅，心满意足收起手机：“走吧，先去枫糖再吃饭。”
明川的晚自习是自由自愿为主，不强制，像七班这种班级，能老老实实上晚自习的没几个。这个制度对唐焰来说还挺友好，至少不用三天两头编理由玩消失。贺一洐更是从来都不会在学校待到晚上，但话又说回来，他能一整天待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
贺一洐利落地将书包提起，从位置上站起就朝外走去。唐焰也提起书包，跟俞友红约好晚上事情结束就去他家，这才匆匆追上贺一洐。
“喂！”唐焰喊他：“你都不等我的吗？”
今天一天，除了早上贺一洐说了两句话，他就再没理过唐焰，再是迟钝，现在也发觉他好像不高兴。
“唐焰。”唐焰刚跑到门口，宋知从走廊另一边小跑过来。
他停在唐焰面前，还有点喘，一看就是下课铃一响就过来，生怕遇不上唐焰让他走掉。
“大学霸。好久都没见着你了。”见宋知过来，唐焰也打了个招呼。但眼瞅着贺一洐都快要到楼梯口，唐焰先快跑两步，捞住他的肩这才有空停下来，再看宋知的时候眉毛尖儿都带着股肆意。
宋知只看了唐焰一眼，就局促地将头埋下去：“是、是啊。”
“你过来找我，是有麻烦了吗？”唐焰好奇。好奇完立刻豪气起来：“有麻烦找焰爷就对了，别的我帮不了，对付人还是有一手的。”
“不是。我就是……”宋知不自在挠了下头：“最近你都没问我要练习册，所以就想问下你是不是出事了。”
“哦哦。这种事你可以直接发消息问我啊，没必要专门跑过来，而且我怎么会出事，是觉得老麻烦你不好，所以最近又找了点儿应付的新法子。”
毕竟是两个班，除了共同的练习册要做，各个班根据学习情况布置的作业也不同，找宋知借练习册抄治标不治本，总是不那么方便的，所以唐焰从其他七班学渣口中知道网上还有写作业的托的时候，直接选择花钱一劳永逸。况且林笑也是一阵一阵的，最近盯得没以前那么紧，他都准备把这项业务取消掉。
说完，唐焰对宋知wink了一下，这是他跟女孩子接触养成的小习惯，女生们最喜欢唐焰迷人多情的眼睛，每次他的wink桃花眼都会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有人说唐焰的眼睛里，有宝藏。
是玩笑话，但卖货的时候，拿这招别提多好用了。
刚刚那样还真不是故意，苍天可鉴，他对宋知这一下眨眼，真的只是习惯使然而已。只是耐不住唐焰实在是男女通杀，一瞬间，刚鼓起勇气直视唐焰的宋知脸都红透。离唐焰更近的贺一洐却看得更清晰。
明明不是对着自己，却感觉到一股被电击中的麻意从颈脖蔓延到脊柱。
但也正是因为不是自己。
就有一些不愉快。
“以后唐焰的作业他都会自己做。之前真是麻烦你了。”突然贺一洐十分不见外地回应。
嗯？喵喵？？
唐焰有些懵：“我什么时候……”
这时贺一洐将唐焰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身子朝楼梯转去：“你还走不走。”
“走的走的。”唐焰发现贺一洐好像也没不高兴，日常冷淡的人还能指望他有多热情似火吗？于是心头一轻，拍拍宋知的胳膊，赶紧跟他道别结束对话：“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唐焰追着贺一洐下了楼梯，甚至都来不及听宋知讲出他要讲的话。
“……我不会因为你感到麻烦的啊。”宋知看着他唯一关注的那个人已经消失无影踪的走廊，羞涩的表情在浅金色的夕阳余晖中隐去，嘴角开始颤抖，甚至整张脸都开始颤抖，直到最终慢慢平静了下来，定格成□□裸的恶欲。
有些东西是不能沾的。像毒品，像罂粟。不沾尚且还能做个人，但一旦迈出那条界限，便再也甩不掉了，只会让人一天天沉迷、堕落，甘之如饴。
那有些人也是不能碰的。
唐焰就是如此。
宋知反身朝走廊另一边过去，像是被恶鬼追赶，一路撞开几个放学的同学，跑进走廊尽处的洗手间，那里有看不到的地方，书包里有唐焰的校服，他忍不了到家了。
下了楼，唐焰和贺一洐并肩而行，两眼不看路，只盯着手机打滴滴，嘴里念叨着：“你们班宋知人还挺好的。”
“人好就不会给你抄作业。而且，现在他也不是我们班。”
“不错啊小一一，一天七班人就有七班魂，你叫班长他们知道估计都哭了。”手机显示等待司机接单，唐焰也就一直盯着上头的倒计时：“不过宋知的联系方式还是你给我的。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呗。”
“嗯。”
“嗯？”
“我确实不是好人。”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唐焰乐了，一抬头就要刺儿他，结果脚底一滑，从楼梯上蹭蹭蹭落下去，贺一洐赶紧拽了他一把才没让人摔得太难看。
不过确实也不算难看。跌下的唐焰半坐，长腿无处安放地曲起，姿势豪放又随意，搭配着工业风的水泥台阶，好像在拍什么时尚大片。
几个上楼的女孩刚拐过来看到他，眼神露出一些奇怪，唐焰也不觉尴尬，笑着两指并在眉峰朝她们比了一比，帅得把几个女孩儿又逼得低下头去，赶紧从他和贺一洐身边匆匆跑过。
后脖颈一凉，唐焰被贺一洐捏住吓了他一跳。无奈手一打就想要将贺一洐打开，却没想到后颈处的手顺着他的背脊滑到了他的手臂，如蛇附骨，这细细碎碎的触感隔着衣服也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唐焰心里毛毛，还未来得及细想怎么回事，贺一洐就目不斜视将唐焰从地上拉起来：“走路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奇怪的感觉一扫而空。唐焰斜睥过去：“我感觉你想当我爹。又是管我看资料又是管我看手机。”
贺一洐无声地将手插回兜里：“走吧，车还没打到吗？”
应景一样，唐焰的手机果然来了接单司机电话，于是唐焰一边喂喂喂，一边赶紧加快步子跳下楼梯，见贺一洐还在慢吞吞，然后又反过来拉着贺一洐朝校门口过去。
两人打车赶到枫糖工作室，李枫眠根本不在，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应，于是唐焰带着贺一洐先找地儿吃饭，又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李枫眠还是没有消息。唐焰没多担心，设计师有一些毛病，就是一旦投入工作会忘乎所以，李枫眠以前画设计图或者自己上手做样品时，也是有联系不上的情况。
但出于稳妥起见，唐焰还是在工作室呆了下来，得等了消息他才会完全放心。而在此期间，贺一洐给唐焰的资料派上了用场。
在工作室被摁头学了一个多小时的唐焰，气又气不得，受又受不了，毕竟自己答应的条件哭着也要完成不是吗。
别问，问就是后悔。他也是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带一个监工。
也是恰好，就在唐焰嘀嘀咕咕手疼脑子疼腰疼的时候，李枫眠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干嘛呢！给你发那么久的消息打了那么久的电话都不知道吗？”唐焰一肚子气立刻发到电话那边的人身上。
那边似乎是沉默。唐焰就更气了，他拿着手机朝工作室的另一个房间过去，然后嘭地将门甩上。李枫眠毕竟都是快奔三的成年人，再气，也不能太当外人落他面子。
贺一洐始终坐在沙发，面前放着唐焰刚刚糊涂写的试卷，笔尖在纸上轻划，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
但其实，也是跟他无关。
来这里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模特，是因为唐焰。
陪他安安静静学习当个好学生，是因为唐焰。
喜欢这么一个人已经是惊涛骇浪，超出了他的意料，再做一些出格的，完全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于电话里那头人解释什么，来不来，他一点都不关心。
贺一洐将唐焰的错题圈出来，心里隐隐的猜测隐隐有了更清晰的形状。
很多东西，唐焰一学就能会的，一点就能通。是他不想学罢了。
就好像，好像是故意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一团糟。
唐焰从那个房间出来，脸上表情还是气鼓鼓，比河豚要可爱。贺一洐不认为这是因为滤镜。有的人可爱，是天生，就算用各种伪装去隐藏也藏不住。
“好了，他就是又搞设计忘了时间没约上摄影棚，我们下次吧。现在回家。”走到桌子旁，唐焰开始收拾书包。
视线一直随着唐焰移动而移动的某人，身子朝后一仰：“回家？你今天不是不回家吗？”
“对。我要去小红家。”
“嗯……”
唐焰没察觉贺一洐微弱的变化，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后拉上拉链，见他还是没起身的意思：“走吧。你不会还想在这里留着写作业吧？”
少年表情立刻变得惊恐：“那我可不奉陪。”
贺一洐一笑：“走吧，我送你去。”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的。”
“顺路。”
“顺路吗？”
“嗯。”
“瞎说！我又不傻，你们明明是反方向好不好！”
没拗过贺一洐，唐焰跟被绑架一样还是和贺一洐一起坐出租车去俞友红家，在车上的时候，唐焰先给他打了个电话。
俞友红那边声音很吵，爆炸般的音乐声冲出听筒，只冲唐焰脑门。唐焰立刻拉远手机：“小红，我现在去你家了。”
“啊？现在吗？现在我不在。”俞友红用嚷嚷声跟唐焰说话：“你可以直接去我家，我家里人在的，有人。”
“这是有人不有人的问题吗？”这是尴尬到脚趾抠地的问题吧。
“那你要不来我这儿一起嗨啊！”
嗨个屁。他刚刚跟牛顿麦克斯韦嗨过了，现在脑子还头晕脑胀：“不去。”
“不然你先去我家楼下对面的咖啡厅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好好跟你哥们儿玩吧，我也有事。”没等俞友红再说什么，唐焰就把电话挂了。
有亿点点尴尬。可车还朝俞友红家开。
反正现在去不了俞友红家，只能先把车里的贺一洐送走再想办法。唐焰局促地探身跟司机说话：“师傅，现在先不去那边了，去明川高中……诶，你家哪条街？”
侧着脸看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的人转过脸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你要去我家？”
“不是啊。是小红他出去玩，我现在就不去……”话说了一半，去贺一洐家的念头电光火石地闪到唐焰脑海，他简直就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于是唐焰舔狗一般挪挪屁股到后座中间，将贺一洐挤着，哥俩好般揽住他的肩膀：“去你家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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