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彻底进入了春季。

    在一切自然而然的轮转更迭背后,随之而来地其他复苏,是丝毫不讲道理的

    以至于杨今予最近练鼓练得有点凶,谱子一张接一张印,学校门口的打印店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了。

    处方药物有很强的依赖性,他吃完后没有再开。他厌恶不受控制的焦躁,只能拼命打鼓来缓解注意力。

    不知不觉,虎口的茧子又深了一层。

    最近花哥又给他接了三个演出的活儿,小几千入账,杨今予累瘫在隔音房的地毯上。

    星星光束洒进眼睛,他伸手遮挡,不知道离自己的计划还有多远。

    快了,他想。

    【爱|广播|飞机】群里,谢天的头像跳了两下。

    谢天:“各位,五一的北京音乐节概念海报出了!”

    谢天:“去不去去不去?我刚打听了小道消息,今年五一我们学校放三天假,足够去北京跑个来回了!”

    曹知知:“醒醒,离五一还有将近俩月呢。”

    谢天:“先列入计划嘛,要是去的话,我让北京的阿姨先把房间打扫出来,到时候大家吃住行都方便~”

    曹知知:“好了闭嘴,知道你家在北京也有房了。”

    曹知知放下手机,隔窗朝厨房里忙活的曹妈喊道:“妈,我五一想去北京玩!”

    曹妈当即放下勺子,一只胳膊叉着腰:“你看我像不像北京?北京离这儿多远你知不知道,不知道翻翻你的地理书!想一出是一出,我跟你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哦。”

    曹知知垂下眼,在群里打字:“我再看看吧,到时候可能我爸店里太忙出不去。”

    在这个参差不齐的世界规则里,不是所有的小孩,都能像谢天那样拥有发展兴趣的权利。

    于小城普通家庭来说,曹知知在衣食无忧的保障里,还多学了一门乐器,已然是被归为幸运的行列。

    动辄出省出国游玩、看演出看展会这种事,说到底,是谢天那种有闲钱的家庭的特权。

    曹知知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搁置了蠢蠢欲动的念想。

    杨今予随手翻着手机,“北京”二字引入眼帘。

    也该回去一下了。

    他翻了翻账户余额,而后返回到群聊界面。

    杨今予:“去。”

    这一下炸了锅,谢天连刷了五六个表情包:“哇那太好了!!!!!!曹知知你快考虑,你同桌都要去啦!到时候抢票我喊你们!”

    三月中旬,高一园区的杏花开到最盛,经不住风吹,萧萧肃肃卷了一地。

    值日生扫完这头又扫那头,谢天带人扛着扫把在卫生区忙活了一整个大课间。

    当然这里面就包括被处罚个没够的曹知知与她的同桌。

    这天闫肃从教务处回来,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1班要换班主任了。

    范老师的肚子日渐负累,终于有心无力,无法再兼顾这帮让人头疼的孩子了。

    学校给她定了产假期限,在此期间,由一直担任1班化学课的李老师为临时班主任。

    “为什么是她??!”谢天鲜少的说了脏话。

    曹知知也一脸不高兴,跟陈兴交头接耳:“是啊,换谁不行,为什么要换李巫婆。”

    教室后排顿时闹起轩然大波,有的甚至要拍桌子抗议。

    当然,这种抗议是不关前排什么事的。

    毕竟众所周知,化学李巫婆是个只认分数不认人的老师,对好学生偏心得坦坦荡荡,基本记不住后排同学的名字,除非是曹知知这等屡次扰乱课堂之流

    闫肃敲板擦,语气里带着批评:“曹知知,回座位。”

    众人顺着闫肃的目光向后看,曹知知呆了一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恨恨扯了一张纸,给杨今予写了一句:“公报私仇针对我。”

    画了个大拳头。

    杨今予扫了一眼。

    曹知知跟闫肃这明里暗里的冷战都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俩人多大仇。

    但他倒是明显察觉出来谢天和曹知知最近很奇怪,一下课就贴过来问东问西,有时候没话硬找话说,放学也要跟自己走一段才行,有些莫名其妙!

    范老师在班里开了一次班会。

    即使大着肚子实在行动不便,她还是给同学们鞠了一躬。那天她穿了件浅色的毛线裙子,隆起的肚子前有一个云朵图案,与窗外的杏花相映成趣。

    “还有三个月,转眼你们就该选文理科升高二了,希望大家在李老师的监督下,能像我在的时候那样刻苦学习,保持思考。”

    她笑了一下,嗔道:“有些同学啊,被我抓了无数次小错,我要走了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警告你们啊,别得意太早,我在家也会给你们李老师打电话问你们的情况的。”

    不知道是不是杨今予的错觉,范老师说完后是看了他一眼的。

    他垂了垂眼眸。

    班会开了半节,一直都是范老师在讲,挨个讲她对每一个同学的初印象。

    她的讲述很活泼,教室气氛却变得凝重,后半节有几个比较多愁善感的同学甚至哭了起来。

    “杨今予。”范老师讲到最后一个。

    “杨今予是最后一个加入1班的,老师对他的印象,很肤浅,只有一个。”她卖了一下关子,看向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少年。

    杨今予接住了那个目光,范老师给了他一个秘而不宣的微笑,继续说道:“很帅气。”

    “吁——”

    “老师你偏心啦,本天不够帅吗?”谢天耍宝叫唤。

    给杨今予的评价,不像评价其他同学那样用严肃正经的词汇,这让班里瞬间起哄起来。

    而杨今予却听懂了。

    他朝范老师点点头,嘴角挂起不易察觉的温顺。

    课堂气氛又稍微活过来了一些,有同学问:“老师,你再回来后是带高二的文科班吗?”

    范老师:“是的,我回来后会带文科班,所以班里选择文科的同学,或许有缘继续分到我的班级。”

    “那我要选文科!”谢天开玩笑道。

    范老师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你这个物理第一名,都不用我动手,看看主任打不打你!”

    “哈哈哈哈哈”

    曹知知突然凑近了,敲敲杨今予的桌面:“哎同桌,你到时候选文选理?”

    “我选文,我要当考古学家!”前面陈兴突然循着声转了过来,凑了一头。

    “谁问你了?”曹知知抬手赶他,“转过去转过去。”

    与别的学生不同,杨今予在艺校是要被保送的,以至于对于文理,他并没有太多概念。

    曹知知突然一问,他也怔了一下。

    随后他只摇了摇头。

    曹知知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着急:“艺术生也是要看文化分的呀,同桌你还没想过学文学理吗?我都想好了,我选文,大部分都是背会就能得分,比理科简单。”

    杨今予又摸出了他的耳机。

    曹知知早就总结出规律,同桌不想理人的时候,就会掏出耳机。

    果然杨今予敷衍地回应,“嗯,不需要。”

    然后戴上了他的bg

    少年心绪,总是难猜。

    班会结束后,有人提议大家给范老师合唱一首歌,文艺课代表自告奋勇站起来起了一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送别》是中国孩子都耳熟能详的一首歌,瞬间就有整齐的声音跟上。

    鼎沸的歌声飘荡在高一教学楼里。

    对于范老师漫长的教育生涯来说,她只是休了个产假,而对那些已经确定选理科的同学们来说,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做范老师的学生了。

    甚至,以后分了文理楼,如果不是有心拜访寻找,到毕业能不能再遇见都很难说。

    耳机外的歌声,一波一波盖住了杨今予的摇滚乐。

    他顿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整齐的合唱里,有几个同学走了音,于是摘下了耳机。

    但那些走调的白声,竟然也不突兀,与庞大的教学楼一角抱团成一体。

    被称为1班的集体。

    青春里总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分离,长大就是一个不断散场的过程。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范老师在周五与李老师做了所有工作交接,下周便不会再过来学校了。于是周五那天,全班都去校门口送她,别班同学阵阵围观。

    范老师怪不好意思的,频频跟他们摆手,让他们回去。

    杨今予本来静坐在教室没去,后来是被谢天和曹知知强“求”过去的。

    曹知知一手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一边泪洒现场。

    起初她还道是哭岔气了没在意,跟在范老师屁股后面塞信封——班里女生都准备了小信封,写给范老师的祝福信。

    杨今予没有挤在人群里,他站在1班最后面,闫肃也在。

    他瞄了一眼身旁满脸纪检法的闫肃,平时集体活动不都冲在最前面组织吗?这回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了。

    “你没准备小信封啊?”杨今予不长记性地揶揄了一句。

    俨然已经忘了上回在医院给人气得不轻。

    闫肃睨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了范老师身上。

    范老师上车后,曹知知捂着肚子退出了包围圈。

    杨今予感觉到身边的人忽然晃了一下,他奇怪侧目,只见闫肃脖颈僵直,耳朵粉得发红。

    杨今予纳闷,顺着闫肃的目光看过去,耳朵嗡地一声,也木在了原地。

    ——曹知知的裤子上,有一块醒目的血渍。

    甚至有眼尖的女同学已经发现,窃窃私语却没人提醒。

    杨今予:“曹知知!”

    闫肃:“曹知知!”

    两个男生想也没想,异口同声喊出了曹知知的名字。

    喊完之后杨今予尬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多管闲事要做什么。

    闫肃看向他,他也看向闫肃

    他竟然从闫肃的眼神里看到了谦让???

    中华传统美德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吗!

    杨今予几乎没有做思考,伸手按在闫肃背上,一个猛劲,就将闫肃推了出去

    闫肃跌出去的时候,杨今予瞥见了闫肃眼里呼之欲出的错愕。

    杨今予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这么用力的吗。

    闫肃也懵了——

    大脑空白了一瞬,才突然从“自己被杨今予甩出去了”这个事实里反应过来。

    随后杨今予见他迅速恢复了理智,抬手扯开校服拉链,从脖子拉到腰下,一把脱掉了校服外套。

    闫肃走过去披在了曹知知身上,一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曹知知被突如其来的外套吓了一跳,她疑惑的扭头,眼眶还红着。

    见是闫肃,没好气道:“你干嘛?”

    闫肃紧绷着面皮,警告道:“穿好。”

    曹知知这才站直了。

    闫肃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几乎能到膝盖,她慢半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呆呆凝视闫肃,又看看后面的杨今予,刷地一下脸就白了。

    闫肃别过去头不看曹知知,却抬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按了按,“行了,别哭了,范老师高二还回来。”

    曹知知眨了眨眼,没理由的酸了鼻子。

    或许是因为冷战状态被猝不及防打破,也或许是因为被偶像看了不该看的。

    青春期的女孩,总在各种敏感的事情上面皮薄。自知丢了脸,小丫头眼里夹着泪花往教室跑,不让人跟着。

    人群也开始原地解散。

    杨今予见闫肃朝他走来,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鼻尖。

    闫肃半眯起眼,漂亮,但危险的不像话。

    “杨今予。”

    兴师问罪的语气。

    “啊。”杨今予人生头一次,萌生出类似于“窘迫”的陌生情绪。

    他机械地抬手,动作僵硬得像个没有感情的ai,缓缓剥掉了自己的校服外套,试图来缓解这无所适从的尴尬:“要不,你穿我的?”

    杨今予里面只穿了件黑色低领的线衣,清瘦的原因,v字领一路坠到胸口,纤细的脖子袒露无遗。

    突兀的锁骨甫一见冷空气,瞬间粉了一片,打了个冷颤。

    闫肃蹙眉。

    大纪委愤愤伸手,接过了杨今予的校服。

    但并没有要穿的意思。

    下一秒阻拦不及,闫肃已经伸进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闫肃理所当然扣下了烟盒、打火机,然后把校服扔还给杨今予。

    粗糙的校服面料剐蹭过杨今予的下巴颏,最终裹住了肩膀。

    杨今予:“你。”

    他张了张嘴,又想到自己理亏,便没了下文,算认栽。

    行吧。

    他耸了耸肩,不就没收盒烟吗,他还以为闫肃得还手揍人

    杨今予拽下校服穿好,垂着头准备跟上去,这时闫肃突然转身。

    问道:“你知道27死亡魔咒吗?”

    “什么东西?”杨今予一愣。

    闫肃深深凝视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转了过去:“没,没事。”

    什么奇奇怪怪的。

    杨今予古怪地撇了眼闫肃的背影。

    “晴/不冷他明白,我给不起,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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