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孙虹就顺着安灵给的地址找了过来,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原本她们也不算什么亲密的母女,大了以后更是生份。
安灵给两人倒了一杯热水后,识趣的借口自己有事离开了屋子。空气很静,桌上的热水从热到温,两个人还没开的了一句口。
半响,孙虹悠悠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皮包里摸出一张卡和一对镯子。
“我知道,你怨妈,我说什么你大概都是不愿意听的。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交给你点东西。这卡里是35w,是妈这十几年给你攒的嫁妆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这镯子是你外婆留给我的,现在给你。”镯子和卡被推到易梦面前,她凝望着两样东西说:“你会为我攒这些?”
“在你刚读小学的时候,我就开始为你攒了。”孙虹面容苦涩:“妈命不好,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就读了个小学家里就不让读了,回家割草喂猪。大了十几岁,就出来打工,后来遇上你爸爸,看他为人忠厚老实,就跟他结了婚。结果刚结婚没几天,就有人告诉我他是坐过牢的,我后悔,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婚都结了,他人也还不错,就将就过下去吧。一年以后,我生了你,我可欢喜了,不过还没两个月,你爸你奶奶,身边所有人都劝我,再生一个男孩,我不愿意,可我孤身一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奶奶打了包票她来看你,让我生,因为没有一个儿子他们就抬不起头来。”
“所以,就有了弟弟吗?”
“生了易阳以后,我心里怨气重,我恨我身为一个女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刚出月子,我就把衣服铺子支棱起来,他们都劝我,跟丈夫一起开那家鞋店就行了,这样多累啊。我不!我一定要做,我要自己赚钱。那几年,你奶奶带着你和易阳,我开的铺子,生意红红火火,但你爸的就一般,我心里莫名得高兴,我哪里比男人差了。直到她去世,你们没人看了,我和你爸必须有一个人回来带孩子,而常规情况下,这个人必须是女人。”
易梦想到小时候风风火火出门的妈妈,和回家后满身的怨气的她,在她印象里向来强势的她,在时代的刻板下,也不过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可怜女人。
“我回家了,每天洗衣做饭带孩子,你也渐渐长大,我看着你,就想起了我。没管你那几年,你奶奶很是娇养你,我很担忧,怕你被养废。你身体也不好。长大以后吃亏了怎么办?就开始严格要求你,想让你变得强一些。按照我想的路子好好长大,变成跟我一样的人,但往往,适得其反。长大以后你性格越来越懦弱,我恨铁不成钢,对你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你可以怪我,恨我,但不能说我没有爱过你,你是我的女儿,我的骨血,我做的每一步都是希望你好,可每一步都是错的。我让你学医是怕你以后没本事,至少有个稳定工作,结果你休学了。你病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花钱送你进神经病院,我没文化,不清楚抑郁症要怎么治,这是我唯一能想的办法,那时候我都跟你爸说了,实在不行,就带你去北京,上海,可我没想到那精神病院那么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一年你就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后来安灵要带走你,我也不敢说什么,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要你能好,怎么都行。”
易梦一滞,原来当初她隔着门听到的把她扔外面去,是这个意思吗?
说到这里,两个都已经是泣不成声,孙虹抹了抹眼泪,继续艰涩的说道:“我没有一个善待我的母亲,也学不会怎么善待我的女儿。你怨恨我吧,毕竟是我生了你。这35w里有15w是当年周家赔的钱,家里补贴用了5w,剩下15w我存得死死的,还有20w是你小学开始我一点点存的,20年也就差不多那么多吧,起码结婚也能占半个房子了。当时让你相亲的时候,就想交给你,结果你跑了······跑了好,跑了好,当时是我糊涂了。李昀······你们两个相处的还行吧,那孩子是个好人,你跟他在一起我也挺放心的。”
李昀······
易梦回想起那天失控时对他的大喊大叫,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我和他,其实······还没有······”
孙虹看到易梦的样子,不免重重叹了口气。“随便吧,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只要你开心快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走了,卡和镯子你收着,换一个好一点住处,买点喜欢的家具,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哪一天可以回······算了,你过你想要过的生活吧,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女人的声音小声又卑微,在易梦的印象里,她何尝如此过?
孙虹揉了揉因潮湿而泛疼的膝盖,拿起皮包准备离开。
易梦坐在椅子上,氤氲的水汽模糊的眼睛,她望着那个已经臃肿苍老的身影,喉咙里的那个“妈。”字,梗咽了半天直到门被关上,也没有吐出来。
她拿起那对镯子,碧绿的玉体感温润,光泽明亮,可见这几十年它被保存的有多好。这是外婆的遗物,也是最值钱的一件,临终前那么多姨妈,舅母谁也没给,就塞给独独塞给了母亲。她和母亲之间的隔阂太深了,可母亲和外婆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作为长姐,早早辍学打工供养弟妹,她有怨恨,两三年才回一次娘家,直到外婆临终前才留着泪和解。
她呢,她的怨也要等到她老死的那一刻吗?
第二天一大早,易梦起床梳洗干净,她今天是晚班,两点之前很空闲,她联系了那家老玻璃店上门安装玻璃,趁着人来的空档,去了不远处的菜市场挑了丝瓜和排骨回家慢慢炖。
她记得很久以前,李昀外婆提过,他最喜欢的喝的就是排骨丝瓜汤了,既然赔礼道歉,总是要有点诚意的。
易梦提着汤到了特警支队,谁料站岗的警察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们要进行封闭式训练,不能出来。
但在看见易梦失落的表情和手里提着的汤后,铁面无私的小哥哥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他女朋友吗?”
易梦正想摇头,但瞥见手里的汤,还是小声询问道:“你可以帮我把这个带进去给他吗?”
“这没问题。”小哥痛快答应,还不忘告诉易梦说:“3天以后就结束了,到时候再来嘛。”
3天······
易梦数着手指头,也不是很久了。
她出门的时候还下着一丝毛毛雨,等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基本放晴。
掐着时间点,她从at了取了钱,等着安灵下班。
安灵一出来,就看见了在外面乖乖等候的易梦,吓了一跳。“你今天不上班吗?”
易梦笑笑,“我早班,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附近开的川味家常菜很是正宗,安灵犹犹豫豫点了两个炒菜后悄悄把菜单挪下去看对面的易梦,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今天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都是平和温润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又添了一个凉菜。
易梦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安灵:“我妈在走之前给我留了些钱,说是她为我攒的嫁妆。数额还可以,我想了想,应该先把欠你的房租还了,一个月500,我最起码有半年的时间都在白住,这是2500,你数数。”
安灵没有推辞,也没有数,直接把钱揣进了包里。“你跟你妈妈聊得怎么样?”
易梦叹了口气,“说真的,这么年的怨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消了。但至少,我也知道她的艰辛和不易,我不是她心里喜欢的女儿,但却是她生的女儿,能有什么办法呢?既然老天让我们做了家人,是好是歹,总是要一起走的。”
安灵勾了勾嘴角,望着外面的冬日暖阳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冬天那么暖和,春天一定会来的早,对了,春节好像也没几个月了吧?”
“嗯,今年比较早,1月底。”
“过年嘛,总是要回家看看的。”
易梦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没有回话,外面的暖阳折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炫目且温暖。
她淡淡笑了笑:“或许吧。”
下午1点50,易梦提前来到店里准备交接班,今天附近的大学好像在搞什么活动,没有课出来玩的学生尤其多。
几个女生逗猫逗累了,拿起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易梦边打扫卫生边听着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音乐,心里不由感叹,果然是人老了,都听不懂现在这些流行音乐了。
女生们刷着视频还不忘谈论起现下流行的娱乐圈八卦。
“哇,赵漫这个舞跳的也太好了吧,咱们c市的美女就是厉害哈。”
“就是啊,人也那么漂亮。怪不得才两年就红了。”
“听说那个鹅厂s的大制作,定她当了女二呢。”
“她不是才演几部小成本网剧吗?这就够上s了,该不会是潜规则吧。”
“哎呦,别看见个女明星就这么想,人家家里有钱,富二代,高中读完就去的国外。没那个资本,她怎么从网红一下子就踏进娱乐圈的。”
“说的也是。”
赵漫······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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