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微皱着眉,目光虚虚浮浮,透着混沌,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在乏闷幽闭的房间里让人本能的想靠近。声音喑哑,像掺了屋外肆虐的沙尘,“你怎么在这。”
季清识只看着他,目光从他鼻梁上已经结痂的血痕,落到右手臂,再转回他混乱的,有些无序的眼睛,她声线平平,听不出情绪:“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钟然没说话,眉间松开,又拧起,左眉上一道斜往下的细碎伤痕,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季清识动动手腕,“我先去开下灯。”
钟然慢慢放开她的手,看她转身,去寻摸书房灯的开关,只觉很不真实。他就坐在那里,灯一开,明光杳杳,下意识的闭了下眼。
别墅里四时恒温,季清识脱掉外套,闻见上面干燥的沙土味,皱皱鼻子,好她知道宁川的气候,特意穿的防风服。
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还打了结,她伸手捋了捋,依旧不平顺,有粗糙的颗粒感。
书桌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抬眼,钟然从桌后走出来,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状似无意:“你怎么来了?”
季清识没说话,了起眼皮,看着他走近,唇线平直。
这段时间他们联系的不算多,他说自己没事,要处理公司积压的事情,让她安心复习,所以出事之后只打过两个电话。
钟然轻咳一声,眼神左右游动,摸摸鼻梁,“你跑这来,外公怎么办?”
“在我舅舅家。”季清识平声答。
他又问:“考试考的怎么样?”
她答:“还可以。”
气氛凝滞。
钟然定定的凝视她几秒,季清识移开眼,拎着外套要出去,才侧过身,他上前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来,高高大大的身体拦住她去路,耍无赖一般,“我都这样了,你这么远过来就跟我生气?”
距离无限拉近,季清识就贴在他胸膛的位置,清浅的呼吸和他的心跳彼此唱和。钟然现在才感觉到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单手环住她,低下头,下巴摩擦着她头顶柔软的细发,心里生出无限的柔软。
不止是钟然,季清识也有相同的不真实感,她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并没有时间去细细揣摩自己的心情,直到此时,被他拥在怀里,听着耳畔熟悉的心跳,仿佛尘埃落地。但停下来,才不禁茫然。
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这样简单的。
黄昏已经被沙尘吞噬,极目处天昏地暗。
这间屋子像风暴之中一座沉实的孤岛,恍然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钟然轻轻抚着她垂下的长发,她动了动,像是抗拒,声音闷闷,“风沙太大了,我想洗个头发。”
“算了,你刚从临安来,要是高反,”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又懒洋洋的,“我现在抱不动你。”
就这么瞬间的功夫,他身上的脆弱感收敛的干干净净,又变成那个百无禁忌的钟然。
季清识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右手臂,那里还打着固定,余如柏对她说车子直接翻下山,要是附近村民没有及时发现他们,要是山体持续滑坡,要是他们当时走到了半山腰或者更高的位置……
太多不好的可能性,生死一线,就只差那么一点。
季清识胡思乱想,不自觉的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腹,她那种抱法让人忍不住发笑,就像抱了个大大的玩偶,把他固定在原地。
她低声喃喃,呼吸透过薄薄的棉质衬衫,拂在他胸膛上,痒痒麻麻,“你没事就好。”
钟然安静几秒,忽又开口:“我先给你认个错。”
“什么?”她抬起脸。
“你给我那个绳子,让我送给别人了。”
季清识没反应过来,他含糊的提了句塔扎,她才恍然记起,问:“给谁了?”
“隆都一个小孩,家里人都在地震里没了,杨世杭把他接到宁川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安顿,就先送去了塔扎寺。藏族人多半信佛,他在那比跟着我们几个好。”
她没说话,只是松开手,从他怀里退出来。钟然低头看她,她卷起左手的衣袖,把自己腕上的那道五色绳取下,又拉起他的左手,认真戴上去。
普普通通的五色丝线,蓝、白、红、绿、黄,寓意着天空,祥云,火焰,山水和大地。消灾祈福,寓意平安吉祥。
她对他的期望从始至终的简单,“你要平安。”
钟然无声看着她。
他们站在岛中央,也站在彼此的梦尽头。
“季清识。”他开口,嗓音微微沙哑,眸色深沉如夜,“你还欠我一件事。”
“我记得。”她说着抬起头,头顶流泻的灯光倒映在他瞳仁里,细细碎碎如星光,她拉着他的手借力,踮起脚,但她一米六一的身高,和他相差二十五公分,他不低头,她是怎么踮脚都是够不着的。
就这么尴尬的顿在半空中。
钟然倏地笑开,沉沉笑声落下,他笑的咳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胸腔持续震颤。
模样得意又恶劣。
季清识眼中闪过羞恼。
他故意的!
没等她反应,钟然极快的敛了笑,反手拉住她手腕,快步出了书房。
季清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穿过幽暗昏寂的走廊和小客厅,他踢开尽头的卧室房门。
房门在身后关上,昏昧天光被隔绝在外,卧室里乌木沉香夹杂着醇烈的烟草,深厚沉稳,又带点潮湿,让人想到雨天的木头,隐晦的撩拨欲望。
钟然走到床前,背身跌下去,还要带着她一起,季清识趴伏在他身上,听他松快的叹一声,又说:“我站着有点累。”
季清识警醒起来,才要从他身上下去,钟然单手揽住她,轻轻松松带她翻了个身,位置调换,他单手撑在她身侧,低头,于黑暗中,准确的找到她的嘴唇。
冰冷干燥的薄唇压下去,她却仿佛被烫了一下,陷在软绵绵的床榻间,力气消失殆尽,仰着脸,闭上眼睛。
钟然吻住她的嘴唇,便肆无忌惮的撬开她唇齿,气息渡进去,换取她的,没有试探,没有掩饰,只有急切而紧密纠缠,像没有前奏的琴曲,抬手落音,嗡嗡的震颤声里,曲调直接掀到最顶端,潮湿暧昧的声响无处隐藏,但没关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随心所欲,肆意纵情也无人知晓。
她眸中水光潋滟,眼尾微微发红,迷离香气像最烈的酒,让意识飘飘荡荡,醺醉沉沦,男人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性,如帘幕落下将她紧密覆盖,外物都不能近身,她能感知到的只有他。
她喘不过气,揪着他衣领想要后退,他抓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揉捏,唇舌间变的绵长温和,他放开她微肿至饱满的唇,让她短暂的汲取新鲜空气,又去亲她的额头,水润的眼睛,秀挺的鼻子,游离到脸颊,又回到嘴唇,轻轻啄吻含吮,一下又一下,仿佛很喜欢。
身体舒适的舒展开,像温水拂过,像被软绵绵的云朵拖着。
她好像进入没有意识的状态,情欲被他挑起翻涌,晕晕乎乎,锁骨处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他轻轻咬了下,恶劣的留下印记。她募的颤了颤,迷蒙的听见他蛊惑般的低哑嗓音,“帮我把衣服脱了。”
她迷迷糊糊说不行,又被他摄住嘴唇,一遍遍辗转深入,逼问她,怎么不行。
她被逼的没办法,声音像被打碎的瓷器,颤颤巍巍:“你身体不行……”
他哼笑:“我不行?”重重碾过她嘴唇,有报复意味:“你等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总算清醒了点,他只有一只手能使力,就这样还要作乱,她狼狈的躲着他,“你别乱来。”
钟然想了想,揽着她翻身,调换彼此位置,“这总行了。”
季清识咬牙,“你想都别想。”
他啧了声:“这也不行,那……”
她去捂他的嘴,他闷闷的笑开,眸色深深,捉住她的手吻了吻,声音低哑难熬,“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千里迢迢过来磨我?”
她眨眨眼睛,感觉到他实在忍得很辛苦,放开手,凑上去安慰般的亲亲他,柔声:“再等等。”
过于激烈的动作其实也让钟然不太舒服,身体闷闷的疼,顺从的听她的话,抱着她不再胡来,两个人闭目躺着,微微的喘息交错,慢慢平复心情。
她缩在他臂弯底下,他柔柔吻着她的长发,和瓷白的脖颈,依依不舍,深深眷恋。
“干嘛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你又要哭。”
他贴着她耳畔说话,又不老实的吮她的耳垂,她偏头躲开,他又追过去,缠缠绕绕。
季清识又想起件事,问他:“齐思说你之前在家里挨打?为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他轻笑:“二十多岁的人了,挨打很光荣?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谁会到处说。”
“为了跟林家的婚事?”
他笑容顿了顿,低声道:“别胡思乱想,我没什么婚事,我只有你。”
“我知道。”她转过身,抬眸和他对视,“可是下次受伤要告诉我。”
他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她,两个人靠的更紧,一丝缝隙也没有,他没再胡来,和她安静的相拥,像是想起什么事,他沉默了一会。
季清识也没说话,宁川沙暴天气,航班减少,她是飞到兰城再换高铁,一路辗转过来有些累了。平和的闭上眼,睡意朦胧间听见钟然缥缈的声音,“那会我还没怎么想明白这件事。”
她迷糊的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那会是什么时候,“什么事?”
等了一会,他也没有回答。
直到面颊轻轻落下一吻,低沉嗓音落在耳畔,如梦如幻,“我爱你,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报告,没开车!只是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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