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识对她那个不着调的妈没多大印象,季晨几乎不和家里联系,南江镇地方小,很多人都会去外地打工,他们偶尔会带回来季晨的消息,说她在上海,也有人说她就在临安,都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季晨从小就漂亮而虚荣,从她十几岁就能未婚生女也不难看出,她脑子还不太好。
一个漂亮,贫穷,虚荣还愚蠢的女人,她随随便便就能把牌出成死局。
在南江这样的小镇,不堪的流言一天之内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季清识小时候对于别人说她妈妈在外面给人当情妇这种事,并不觉得很不堪,一方面因为不懂,一方面也因为季晨怎么都是她妈妈。
虽然妈妈一天也没有照顾过她。
但她也还是很想妈妈。
她五六岁那年,季晨正月间回来过一次。
季清识趴在小窗台上,隔着窗台上的花草,看院子里衣着光鲜的季晨,她不敢和季晨亲近,但是她的目光忍不住追随在季晨身上,如果季晨看到她,她就跳下窗台,躲回房间。
季晨是不会留在她身边的。
对于一些不能拥有的东西,她很擅长掩盖自己的欲望。
对于钟然也是。
她这天回去想了一晚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大概就是她有点喜欢钟然,但这也没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谁都喜欢,而且他还对自己挺好的。
季清识坦然接受这个事情,同时也认为,这还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她只要不去见钟然,也不去想,这会慢慢成为她许多遗憾中的一个,再随着时间消逝。
季清识是这样打算的。
她也很擅长这些。
但现实总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比如钟然本人,他就是最不可控的那一个。
季清识并不擅长冷冰冰的和人疏远,因为从小没爸没妈,她的性格里有习惯讨好的部分,她只会把自己缩起来,等着对方自己忽略掉她。
但是钟然不在意这些。
她是木讷谨慎的性格,钟然与她完全相反。
他随心所欲惯了,还有点霸道。
在白家那顿饭之后,他开始热衷于带季清识出去吃饭,只要是他没有工作和私人安排的晚上,一到下班的点,就准时准点发信息让她下楼。
季清识不答应也不行,他有无数的招让她老实下楼。她要是装看不见,超过十分钟他就要亲自过来抓人。
季清识“不见不想”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因对方极其不配合而彻底失败,除非她现在从盛誉辞职,否则根本避不开任性妄为的钟大少爷。
她也不知道钟然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每天悠哉游哉的换着花样的给她喂食,闲着的时候就带她到处玩。
还带着施旭和高承圣这俩活的美食地图,偶然杨世杭和袁艺也在,他们一个公司总裁,一个名下无数产业的公子哥,一个大学生,三个社畜,总共六个人每晚都像社会闲散人员一样,在宁川的大街小巷乱晃。
她好像和施旭高承圣一样,成了他第三个小跟班。
季清识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有这个爱好。
就半个月时间,季清识足足胖了五斤。
她再怎么样也是年轻女孩,这个事情对她的打击不亚于她发觉自己喜欢钟然这件事。她试图和钟然商量的时候他也只是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我没看出来。”
季清识失落道:“真的,我在我同事那里称过了。”
钟然看她这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忍不住乐,吊儿郎当的回道:“胖了多少?”
“五斤。”
“那还远着呢。”他很无所谓:“咱们的目标是十斤。”
“太瘦了看着身体不好,你就是。”钟然有理有据,还带了点嫌弃:“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员工,我不能让你败坏我们集团的名誉。”
季清识:“……”难道还要养肥了再宰吗?
盛誉建筑集团又不是盛誉养殖场!
季亭山看着视频里小脸明显圆润的外孙女,高兴的合不拢嘴:“哎呀胖了好,胖了好,老话说瘦了压不住福,这看着多有福气。”
季清识郁闷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季亭山都能一眼看出来,那很可能不止五斤了……
季亭山看到她手腕上的玉镯,“什么时候买的镯子?”
季清识没有跟外公说钟然的存在,只是说:“上次发工资买的,是宁川这边的玉。”她抬起手腕凑近,给季亭山看。
季亭山知道季清识一向俭省,还独自在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心里一直很歉疚。现在看她过的不错,高兴的连声道:“好啊好啊,小姑娘就应该给自己买些穿的戴的,玉石养人,还能保平安。”
季清识笑了笑,看着又甜又乖巧。季亭山又问她中秋节的事,去年她就是在项目上过的,虽然项目上安排了中秋餐会,季亭山还是觉得她孤零零的。
季清识倒是不怎么在意,要是中秋放假和加班三倍工资放一块,她肯定会选择加班。
上次季开源说中秋要把季亭山接到家里过,季清识就问了一句,老头拒绝的干脆利落:“我不去,我们这里有中秋晚会,我还有诗朗诵呢!”
季清识:“……”
老头倒是比她这个年轻人活泛多了。
中秋有三天假期,第一天她是在距离宁川一百二十公里的察尔湖边过的,因为杨世杭说这季节湖鱼肥美。
在这种时候钟然就充分发挥了他富家公子的特性,骄奢淫逸,如果有想吃想玩的,而宁川没有,连夜也得开车到有的城市去。只要他有想法,他就得立刻实现。
秋季的察尔湖寂寥空旷,水面如镜,远山白云和湛蓝天空连成一线。
这段时间季清识和袁艺也逐渐熟悉起来,袁艺是宁川本地人,家里就是普普通通做生意的,她就是个有点娇气爱美的小女孩,说话直来直去,但没什么坏心眼。
袁艺站在察尔湖边,季清识给她拍照。
这个季节的察尔湖已经冷起来,袁艺为了拍照,还穿了很单薄的黑裙子。
季清识给她拍完,袁艺裹上厚外套,开始选照片。
季清识拍照技术还不错,知道找角度和构图,袁艺看完挺满意的,就想给她也拍一张,抬头看见季清识身上毫无美感的防风外套就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老是这几件衣服换着穿。”
季清识没觉得哪里不好,秋天的外套她有三件,再厚就是冬装了。
袁艺:“钟总都不给你买衣服啊?”
季清识:“啊?”
袁艺看起来比她还要困惑点。
她从杨世杭那里大概知道了钟然的背景,以他的身家,季清识就算想要星星他估计也能给摘一颗下来。
杨世杭对她就很大方,衣服首饰名牌包,她就没缺过。而且杨世杭说,钟然只会比他更大方。
可是袁艺看季清识身上的东西就普普通通,比她还像学生。
袁艺起先以为她穿的可能是某些自己不知道的比较低调朴实的大牌,扒着她翻来覆去的看了,结果就是些便宜货。嘀咕道:“我看他也不像抠门的人啊。”
季清识知道她的意思,只好说:“你可能是误会了。”
袁艺撇撇嘴:“我误会什么了?他不就是看上你了,我都知道。”
“……”
袁艺看她神情就戳着她的额头:“你好笨。他们富家子弟追人就这个套路,给你买东西带你玩,给你花钱,供着你,拿糖衣炮弹把你砸晕,他们都这样。”
季清识摸着被她戳的有点疼的额头,袁艺看她好像有点不开窍,就撂下一句:“那你等着吧。”
“等什么?”
杨世杭和钟然从湖边走过来,袁艺远远看了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看你有点呆呆的,我就跟你多说一句,你花他多少钱都无所谓,他不在乎的,但是不要对他动感情。”
季清识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不太有真实感,可是这一句像是忽然被戳破了心思,有些不自在,即便袁艺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在提醒。
季清识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花不完的钱,有的是女孩愿意跟着他,变心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袁艺讲的非常波澜不惊,好像说的不是她男朋友,而是完全不相关的人,杨世杭过来之后,她笑的跟个没事人一样,高高兴兴的给杨世杭看她拍好的照片。
季清识感觉还挺奇怪的,默不作声的,像看一场各怀心思的舞台剧。
她本来以为袁艺和杨世杭感情很好。
她又忽然想到了许珂。
许珂就没袁艺这样清醒。
湖边风大,她抓了抓被风吹的粘在脸上的头发,显得木噔噔的。
钟然在旁边看了一会,不知道她为什么站着陷入沉思的状态,还抽空看了他一眼。
他就饶有兴致的问:“你在这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哪?”
季清识心不在焉的抬起眼睛,钟然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朗朗天光和平静广阔的湖面,木制栈道向远处延伸,她目光越过他,在如画的背景上走过一圈,就被他按着脑袋,强行让她转回目光,不满道:“看什么呢?看我。”
季清识:“……”
钟然松开手:“就你这个傻样,一个人跑来西北竟然没被人卖掉,真是稀奇。”
季清识肃着脸:“我是集□□过来的,我不是自己跑来的,接触的都是集团或者合作方的人,要是我被卖掉,只能说明盛誉还有贩卖人口的灰色业务。”
钟然啧了声:“小姑娘,别这么自信,说不定我真有这个业务,我又不会提前告诉你。”
季清识的思绪都被他打乱了。
……忘了琢磨到哪里了,也忘了那点些微妙的惆怅。
吃饭的地方在察尔湖边的毡房,里面挂了几幅风景图。
季清识一一看过,中间一幅照片里,红色僧衣的喇嘛走过花纹繁复斑驳的古旧转经筒,肃穆安宁,她被吸引住,在照片前站着多看了会。
假和尚高承圣一看这活专业对口,就上去给她介绍:“这是塔扎寺,就在宁川城外,没听过?”
季清识点点头:“听过,就是看照片没认出来。”
高承圣继续说:“塔扎寺是西北这面藏教名寺之一,酥油花和堆绣唐卡也很出名,来宁川旅游的都得去溜达一趟,很多人去祈福,供平安灯,说是灵的很。”
季清识心里动了动,“很灵验?”
杨世杭问服务员要了副扑克打发时间,听他们聊天就说:“灵不灵得问你钟哥哥,他每年往塔扎寺捐五百万,菩萨面前怎么也得是个vip待遇,大喇嘛都得出来给你当导游。”
钟然斜坐着,手里捏着几张牌,目色随意,只是淡声提醒:“说话注意点儿。”
季清识挺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平时那混不吝的模样,不像是会信神佛的人,杨世杭这般说话不忌讳的,倒比较像他。
似是察觉到注视,钟然往她这边望过来,季清识很快回过身,避开了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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