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皇。”

    一众人向商偃行礼。商偃的视线扫过众人,眼里带笑,“朕听皇后说太子与皇子齐在这儿比试,总在宫里待着也闷就出来看看,不是在宫里,不必拘礼。”

    在场有些生面孔,商偃未去多问。随行的常侍魏佶吩咐着下面的人铺设好席位,他便于场中坐下。

    商韶仪一些欣喜地上前去亲近,“父皇。”

    “仪儿今日没有闹事吧。”商偃见她问。

    商韶仪顿时羞窘,“没有。”

    她话落商偃的目光看到了楚妗,楚妗站起,“父皇。”

    因着商韶仪在商偃身侧坐下了,她未上前去。

    “妗儿也来了么。”商偃笑道。

    “商齐皇兄邀我来看他与人比试,不想太子皇兄也来了,越发热闹。”

    商偃笑着点头,见她身侧还坐着两人,皆瞧着面生,刚想要问什么。

    “父皇,皇兄他们方才比试过了箭术。”

    商韶仪打断了他,她不想商偃的目光总落在楚妗身上。

    商偃被打断也就不再问,听着商韶仪在他身侧口若悬河。

    “太子皇兄方才赢了商齐皇兄!儿臣与皇姐也比试了,是儿臣赢了!”

    “哦?你还赢了你皇姐?”商偃终于有了些情绪,几分趣味地看着身侧的商韶仪。

    商韶仪欣喜,“皇姐她一直身体弱,输给儿臣也正常。”

    商偃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商韶仪仿佛得了夸奖,坐在一侧喜不自胜。

    楚妗瞥过她垂眸带着意味不明的一些笑意坐下身,侧头,身侧商瀛正看着她,微微靠近与他耳语,“阿瀛不喜欢你父皇吗?”

    商瀛的目光看进她眼底,“父皇并不喜欢我。”

    “阿瀛这样乖,父皇往后会喜欢你的。”

    楚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安慰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旁人不可闻,咫尺之距如藏星海的眼里仿佛只看得进商瀛。

    商瀛恍惚沉浸于这身侧都围绕着楚妗淡淡气息的氛围,灵魂也似坠进那茫茫星海。

    “我更希望皇姐喜欢我。”

    “你说什么?”他垂下眼帘低低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楚妗没听明白。

    “父皇会让我离开永延殿吗?”商瀛道。

    “会的,皇姐会帮你的。”

    商瀛握着手里的衣袖,将那袖上的一朵金梅攥紧在了掌心。

    因着商偃也来观看这场比试,商齐不再担心商盱或许心思不明想伤他,与商盱提议。

    “皇兄不是觉这些捉来的野兽用不上十分可惜,既然父皇来了总不能让他白来一趟。我们重新比试如何?”

    商盱无异议。

    两人准备比试,而那五六个世家青年彻底在旁成了看客,观看席的商偃见场上只有两人,顿时不愉,扬声,“不是还有世家子一块儿比试的么,怎就剩的你们俩人了?”

    商偃是想来看看长安年轻一辈的风采如何,并非看他两个儿子。沦为看客的那五六人,被迫又加入比试。

    商韶仪坐在商偃身侧,商偃看着比试聚精会神并不与她说话,她便想要找些话来说,忽然看向楚妗。

    有了主意。

    “父皇,您可还记得郦姬的儿子。”

    商偃正看得尽兴忽然就被搅了兴致,沉了脸色,“突然提这个作甚?”

    “皇姐将他带出来了。就在那儿坐着。”商韶仪一面说着,抬手指了过去,眼里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商偃顺着看了过去,目色沉,“他?”

    低头坐在楚妗身侧,隐约有些熟悉,样貌细看着竟与郦姬相似。

    “父皇,您太宠着皇姐了。她竟然敢将商瀛带出来。”商韶仪唇角压不住的一些笑意。

    商偃面色沉冷,是克制着发怒的前兆,“魏佶,将人叫来。”

    在商偃身后侧候侍的魏佶连忙应声,低垂着头眉目间一抹忧虑地到了楚妗身前,看着她身侧的商瀛。

    “陛下要见你。”

    他又向楚妗使了使眼色,楚妗看向商偃。商偃脸上的轻松愉快这会儿已是不见,冷漠地看着场上的比试。

    心知该来的躲不掉,未有多少忧虑,商偃便是因此事生气也不会是她不能解决的。

    她在决定带商瀛出宫时已想过惹怒商偃的情况。如今不过是这预想提前了一些。

    商瀛抬头看着魏佶,又去抓楚妗的衣袖。

    “阿瀛莫怕,这在宫外头,不会如何的。”楚妗握住他的手,还是那如水的凉,“若不从永延殿出来,那永远都没有出来的机会。”

    魏佶在旁心惊,想不明白楚妗到底是在打算些什么。

    商瀛被带到了商偃的面前,低着头沉静而内敛,“见过父皇。”

    这么多年,商偃已经认不出商瀛了,这会儿近看着他样貌出色,长得多像郦姬。没有商盱那样的不敛锋芒,也不像商齐温和亲人。

    就像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既不近人也不让人想接近。没有任何特点引人注意。

    商偃见到他便会想起那令他想要杀人泄愤的往事。

    “谁准许你出宫来的?”审问堂下犯人一般,商偃道。

    商瀛只不做声。就算此时答案已是众人皆知,他也不会说出楚妗。

    楚妗注意着这处,仔细听着。商偃问话他一声不吭,他不说商偃必然要罚他。

    说出是她,商偃却并不会将她如何。

    “不说?既然你抗旨擅自离开……”

    “父皇,是儿臣带他出宫的。”楚妗红着眼眶提着裙摆小跑至商偃面前站在商瀛身侧,打断商偃要降罪责罚的话。

    眼里泪光盈盈,楚楚惹人怜惜,“父皇,是儿臣,儿臣擅自做主带他出宫的,皇弟年幼时便被禁足,是儿臣于心不忍,想带他出宫看看外头。”

    “您罚儿臣吧。”泪珠沾湿了睫羽,楚妗在草地上跪了下来。眼眶染红,泪意蓄在其中欲落不落。

    商瀛愣愣看着她,心口觉绵绵疼痛,走近她挨着一块儿跪了下来。

    “不是皇姐的错,我不该跟皇姐出宫。”

    楚妗侧头看他垂着睫,安静的样子。

    倒是让他自责了,真是好骗的乖孩子。

    “与阿瀛无关,皇姐要带你出宫的。”

    看他纤软的睫毛轻颤,知道他是更内疚了。

    商韶仪见楚妗这任谁见了都要怜惜几分的模样,知道她必定又不会被罚了。

    “皇姐心善是好事,可也不看看给谁,为了这样一个人违抗父皇,父皇也要难过的呀。”

    楚妗抬起头看向沉着脸色的商偃,泪珠终是从眼眶里落了下去,剔透的滑下脸颊,“父皇,儿臣原以为父皇不会知道的。父皇不知便不会生气了。”

    “好了。”商偃觉自己额上的青筋都要压不住得跳起,可他看着这样的楚妗已是没法狠心再说重话。

    她确实让人生怜,她母亲哭泣的模样可也是这样让人生不出半点责怪之心。

    生气还是生气,遂不再多说半句。

    魏佶见此看向楚妗,上前去扶她,“公主快起来吧。”

    楚妗起身也将商瀛扶了起来,埋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泪珠子,这才抬头看着他,“父皇不怪我们了。”

    商瀛微僵着身子看着眼前的楚妗,“嗯”了声。

    待回到席间坐下,他缓缓侧身将头靠在了楚妗肩头,“皇姐。”

    “嗯?”楚妗侧头看他,不闻他下文,“阿瀛今日第一次出宫,好好看看外面。”

    “嗯。”

    张熙望着两人,抬眸时与楚妗看向他的视线相交,点头。

    楚妗收回视线,知他是觉商瀛可以扶立。

    商韶仪见楚妗又被商偃的偏宠饶恕,暗自咬牙恼恨不平。气得几乎坐不住。

    远处场上比试的商齐注意到这儿的事,比试完便下马大步走了过来,俯身轻声问楚妗,“皇妹无事吧?”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脸上一些担心。

    楚妗摇了摇头,“父皇没有怪罪,皇兄不必担心。”

    商盱也走了回来,另几位青年跟随在后。商齐直起身,看向他。

    商偃笑问,“如何?”

    他方才其实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商盱的骑射较商齐略胜一筹。不过那些世家子与商齐的关系更好。

    商盱向来只与皇后娘家那边的人走得近,朝中臣子虽也有结交,但与其儿子们并没有多少交情。

    身为嫡系太子,矜骄自傲。

    那些世家子们,除去几个并未见过的,都不错,有的还有意留手。

    商盱向商偃行礼,“儿臣觉得皇弟与另外几位小友,马术箭术都挺好。”

    话落就回头就看向楚妗,见商齐正站在那儿,“皇弟竟是与商妗皇妹关系这般好了。”

    商齐笑,“一直都不错,皇兄未在意过罢了。”

    商盱的视线又扫过商瀛,冷淡的,方才这儿发生的事他未注意。商瀛和楚妗都还好好的,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楚妗像是哭过,约莫是遭了训斥?

    他不会如商韶仪那般莽莽撞撞与商偃说楚妗与商瀛的事,未多言。

    楚妗却在旁与商齐道:“皇兄虽未拿下头筹,可我甚是喜欢方才皇兄在马上的英姿。商齐皇兄也很厉害。”

    商齐笑。

    商偃闻楚妗夸赞的声音看了过去,视线落在商齐身上。商盱的脸色一瞬些许泛青,看向楚妗。

    “皇妹竟是更喜欢我吗?”商齐笑着问。

    楚妗点头,“商齐皇兄不输太子皇兄。”

    商韶仪闻楚妗的话,当即站起身,“明明就是太子赢了。”

    楚妗看向她,“可我就是觉得商齐皇兄也很出色。输赢并不在于一场比试。”

    商韶仪哑口无言,商盱脸色越发难看。商偃倒是瞧不出什么情绪,视线在商齐身上停留片刻,“争这一场输赢确实无用,朕看那几位小公子也都不错。回宫吧。”

    商偃还是让气着了,看过比试即打算回宫。

    相比于商盱、商韶仪的气闷,商齐心情极佳。眼底笑意。

    果真还是商妗皇妹有用,商盱是嫡出又如何。

    张熙站起身向楚妗行礼,随商盱离去。

    这处便只剩那几个青年与商齐、楚妗,几名青年留下吩咐人收拾场地,商齐与楚妗离去。

    因着楚妗是回府,半路便与商齐分道扬镳。商瀛却还在楚妗马车上。

    马车停在一处巷口,帘幕被人掀起。

    殷集出现在了帘幕外,“公主。”

    商瀛正趴在楚妗的肩上,闻声抬头看去,与殷集四目相对。

    皆是貌色不凡之人,一未至弱冠,一已及冠。

    “皇姐,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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