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擦着鬓角而过,凉风与破空声惊起人浑身的寒毛。

    商齐瞳孔骤缩险些从马上摔落,倏然勒紧缰绳,马儿尖啸高高扬起前蹄。他调转马头,看向身后。

    商盱已放下了弓箭,端坐马上,两人视线远远相对。

    刚刚挑选好马匹上马准备加入比试的几人面面相觑,一脸惊色,赶马追上商齐,围他身侧。

    “齐兄,你没事吧?”

    “没被伤着吧。”

    “这,这怎么回事?”

    七嘴八舌的,商齐收回视线垂眸几分阴暗,又抬眼看着关心他的几人,笑道:“无事无事,皇兄方才定是失手。”

    坐席处,商韶仪已惊得站起。楚妗笑意盈盈低眸玩着袖沿的金梅纹样。

    商瀛看着她。皇姐是在笑什么?

    张熙还观察着商瀛,见他目不转睛视线全然落在楚妗身上,即使楚妗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许是他一直盯着商瀛,商瀛侧过头来回看他,眼里疑惑的。

    张熙视线看进商瀛眼里,却并未看出什么来。遂点了下头收回视线继续去看商盱。

    商韶仪提着裙裾向商盱跑了过去,站在马下。

    “皇兄,方才怎么回事?”

    商盱未出声,目光看着远处商齐骑马与他的好友们返回。

    “一时失手,险些伤着皇弟了。”人到近处,他笑道。

    商齐眼里沉沉,也淡笑,“皇兄这失手可真是吓到我了。”

    “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手便抖了一下。皇弟见谅。”商盱的话里没有几分歉意。

    商齐觉他是故意为之,但想不通他好好的,为何这样做。心里不太安定。

    为防他再次“失手”,商齐不打算再以这样的方式比试。

    他命小侍扎了几个把子,以不同距离立在远处。以射中的数量、距离判断输赢。

    这样安排后,商韶仪便也嚷着要试一试。

    她自己试还不够,指着楚妗偏要楚妗同她比试。

    楚妗常与宫里人说她身体弱,商韶仪想着她这病殃殃的,她一定能比过她。她要好好嘲讽楚妗,让她难堪。

    楚妗无法推脱只好应下,起身要往场上去,商瀛抬着头抓住了她的衣袖。楚妗以为他是没出来过,怕生怕独处。

    “阿瀛稍等我一会儿,张先生也在这儿呢。”

    “我跟着皇姐。”商瀛道。

    楚妗答应他了,让他跟在她身侧。

    两人一同到了比试场上,原本是比试骑射,这会儿便只单纯比试箭术了。

    商韶仪仿佛对商瀛避之不及,见楚妗将他带在身侧脸色难看,到底也未说什么。

    先是商齐与商盱比试,商盱一箭便射中了最远的靶心,不留余手。商齐越发觉商盱今日奇怪。

    两人比试是商盱赢了,身为太子他的箭术精湛。商齐输了比试隐隐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两人比试后该是那几位与商齐相识的青年比试,然几人都推脱让毓秀公主先请。

    商齐与商盱之间剑拔弩张的微妙,他们看不出就是傻。不打算凑这会遭殃的热闹。

    商韶仪并不懂,乐得不必再等,当下就要与楚妗比试。

    暗藏几分得意的目光投向楚妗,从一侧小侍手中举着的箭筒里取箭,架上弓。

    她的箭术并不怎样,在宫中受宠承爱的金枝玉叶哪里会去刻苦练什么箭术。力道不足,箭矢浅浅射中了第二排的靶子,再小些力,箭便要从靶子上掉落了。

    如此,商韶仪还是觉得意,微抬下巴将手中弓箭递向楚妗。

    楚妗掂量着手中的弓,取了箭只瞄向第一排的靶子。

    “咻!”箭矢稳稳射中第一排的草靶。

    商韶仪原以为楚妗的箭根本射不出去,在未碰到靶子的半路就会从空中失力掉落。

    心中有些不快,可想着她射中的是第二排,楚妗根本比不过她,又觉愉悦了。

    “皇姐身体向来不好,也能射中真是厉害。”

    楚妗浅笑,“身体弱,比不上皇妹。”

    商韶仪今日见到她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皇姐可以教我射箭吗?”商瀛在楚妗身侧,忽然出声问。楚妗看向他。

    “我也想学。”他道。

    楚妗看向一旁众人,无人多说什么,目光遂又落回商瀛身上,笑,“好。”

    商瀛浓墨的眼里点点的星光。

    那一众人在旁闲谈去了,商韶仪无趣地看着楚妗教商瀛箭术,还不落下讥嘲。

    “你这善心啊,真是用不完。你教了他又有什么用,他也用不上啊。”

    楚妗并不理会她。

    商瀛握着弓,架着箭,射出去的箭却总偏离预想,为难着神色看向楚妗,“皇姐,我这样可是不对,要怎么做?”

    楚妗见指导了半晌他的姿势依旧不对,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教他摆,一边口头指导着。

    商瀛轻轻嗅着围绕身侧的淡香,侧头看向楚妗,只差一点,唇瓣就能碰到她的额上。

    “阿瀛有在认真听吗?”楚妗抬头看向他。

    “有在听。”商瀛答。

    楚妗松开手,“那阿瀛再试试。”

    商瀛握紧了掌下的弓,两指带箭搭在弦上,忽然拉满,箭尖一瞬指向商韶仪的眉心。

    “皇姐,若是射中的话,能射穿吗?”他问。

    楚妗看向连连后退满目惊恐的商韶仪,“以阿瀛的力气,可以。”

    商瀛笑,捏着箭矢的两指微动,就在商韶仪惊恐地要大喊“皇兄”之时,他移开了弓,箭“咻”地射中了最远的靶心。

    “皇姐教的真好,我学会了。”

    “阿瀛孺子可教。”

    商韶仪脸色苍白,两腿都是软的。他方才那目光,楚妗方才那神色,两人像是真的在商量着处置她。

    她此时心里就两个字“疯子”,她真是要被这两个疯子吓死。

    “楚妗!你什么意思!”心中的愤怒惊恐让她连姓氏都忘记换就喊出了口。

    楚妗疑惑,“皇妹怎么了?我教皇弟射箭呀,你怎得也不高兴?”

    商韶仪胸口起伏不定,目里凶光看着楚妗恨不能咬死她那般。商盱与商齐因商韶仪一声吼叫看了过来。

    “仪儿怎么了?”她叫楚妗让商盱皱了眉头。

    商韶仪顿时跑向商盱,眼里泛了泪花,“皇兄,他们想射死我。”

    商盱看看楚妗,又看着商韶仪,“仪儿又胡说什么。”

    商盱并不信,楚妗一向性子软,而商韶仪是嚣张跋扈惯了,总无端生事。他从前时常纵容,但今日是在外头。

    商齐大步行至楚妗身前,“皇妹无事吧?”

    询问着楚妗可有被欺负。

    商韶仪气得红了眼眶,泪珠子几乎要落出眼眶,她从未这样委屈过。

    “皇兄竟然也不信我!”

    商盱无奈地安抚她,“好好好,回宫再说。”

    商韶仪听着却明白是敷衍。

    自那次她被打了板子,商盱被叫去训话之后。商盱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纵容她。

    她拿楚妗毫无办法。

    遂只能回头用那恨意的目光看着楚妗,想着往后一定能讨回来,不会让她好过的。

    张熙看着商瀛,楚妗教射箭时商瀛的举动都落在他眼里。

    有些怪异,不像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那轻轻嗅着公主身上气息的样子。

    殷集远远看着楚妗教商瀛射箭,两人站在一处亲密的姿势也让他莫名不是很畅快。

    教射箭的事不了了之,商韶仪一肚子恼恨坐回席位,阴恻恻看着身侧楚妗与商瀛,“你们两个倒是般配!”

    楚妗闻声侧头看向商韶仪。

    商瀛低着头,玩着楚妗衣袖上的金梅。

    “皇妹口无遮拦了,阿瀛是弟弟,怎能这般说。”楚妗温和地纠正她。

    商韶仪不觉所说不妥,眼里愤愤几分阴狠又看向商瀛,“我瞧你们两个神经病是般配的很!左右你也不是……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楚妗漠然不再理她,知她这是记仇了,连着商瀛一块儿给记恨了上。

    抬眸看身侧垂着睫羽的商瀛,他安安静静玩着她的袖子。性子算是孤僻,不爱说话。

    “皇姐,姓楚吗?”他忽然问。

    自幼禁足于偏僻的永延殿,宫中许多事他都不知。他只知皇姐并非出生于宫中,而是后来商偃从外寻回来的。

    在此之前她姓楚?

    “姓商。”楚妗答。移开视线淡薄的,不愿多提。

    商瀛遂垂眸,不去追问。

    商盱站在堆摞的兽笼旁,看着里头躁动嘶叫的猎物,指尖在一凶狠的野狗面前摇来晃去的引逗。

    “这畜生总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对着人还龇牙咧嘴的吠叫,以为自己很有能耐。”

    “殊不知,不过是我未将它放在眼里。它却不自量力的想要咬我。”

    “将它放出来。”商盱冷淡地道。

    “诺。”一旁侍人上前,取下铁笼放在空处,打开了笼门。

    野狗窜出铁笼亡命而逃,商盱却忽然取箭疾射而出,将那凶悍野狗射死在了不远处。

    “好好的,苟且的活着不好吗?为何要想它得不到的。”

    商齐目光深沉望着那死去的野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商盱是如何探查到他的心思?

    “狗自然是比不得人。”

    商盱笑,将弓丢向一旁的侍人,“若非它觉得自己有能耐,它也不会死。”

    商齐不再与他争辩,“这笼子里还有许多,不止有野狗。皇兄若是有兴致,可以慢慢射。”

    “射一只兴致也就尽了。”

    两人正说着,忽闻一声“陛下到——”,双双回头。

    商偃坐着轿辇来了,是众人不曾料到的。围观的百姓已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楚妗抬眸看去,眼里一些惊震。商瀛幽暗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商偃来的始料未及,他有些担心楚妗要因此被他连累,抓住楚妗的衣袖。

    “皇姐。”

    “别怕。”楚妗却是以为他怕见到商偃。

    商偃见到商瀛,多半要发怒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楚妗心中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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