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集到的那天嘉麟已经褪去了繁夏,初秋微凉,荷花谢了桂花飘香,金风推着细密小巧的桂子飞在空中,京城各处也染上甜甜的味道。
洛水边的坤阳街、坤水街、坤天街热闹非凡,商铺摊贩推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美食堆在外头,装点的鲜花延绵几里,因着使臣要来小半个京城有了如今的盛会,比往常更多的人纷纷去洛水边踏秋风、看热闹。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无论是收成、生意还是感情而言。
一列人马在街上巡游。为首的男人俊美非常,在一干出集的公子中都很显眼。
陆凌今天的打扮不同以往,他竖了高冠,穿黑色甲衣坐在马上,腰间挂着黑金色佩剑,温和气质染了些许肃杀。在陆凌身后跟了一辆马车,车窗帘微微拉开,武思月慢慢悠悠瞧着周遭鲜花铺盖的盛会,继而看向在她前面的男人。
宽肩挺背,风雅有礼,然而贵女们都会把目光放在陆煊身上,认为陆煊才是太子不二人选,但只有武思月知道,论地位权利论才华智慧论长相身姿,整个嘉麟没有谁能比陆凌更好了,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武思月痴痴看了陆凌的背影片刻,才轻声问:“二殿下,再去往前面人就更多了,不如我们步行可好?”
听得身后女人说话,陆凌勒了下马减慢了步子:“待我把这圈巡完,我换件衣服带你逛。如果武小姐觉得无聊,也可以和侍女先行,陆凌会安排两个侍卫跟在你身后,等之后再来找武小姐。”
“不用了,我跟着你不会无聊。二殿下安心巡查。”
“辛苦了。”
武思月乖巧否认,才放下帘子接着陆凌就说道:“武小姐,在外可以不用喊我二殿下。”
“那……”武思月想了想,垂下眸子:“便喊你凌哥哥如何?”
凌哥。陆凌在脑海中念出这两个字,他再如何也是嘉麟的二皇子,除了陆帧还有几个妹妹会喊他哥,没有人能称呼他为哥哥,而凌哥哥,更是从未有人这么喊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武思月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脑中浮现出数不清的时刻,一个女子娇俏窝在他怀里,双眸晕出水来,莺啼婉转地一声一声喊他“凌哥哥”。她每唤一声,陆凌从头皮都激荡到震颤,怀中人极美极惹人怜,连着心都为她欢喜,却……也为她疼痛。
“凌哥哥?”
武思月见陆凌不做声以为是答应了,暗藏下愉悦更是柔声喊了他一句。她以前在陆凌面前从未有如此逾越的时刻,但过于矜持只会让意外横生,适时的情趣才能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长久。
岂料刚刚没有回过头的陆凌这回过头来:“喊我二公子就好。”
“啊……好。”
陆凌转回身,一打马加快了步子,与武家的马车瞬间拉开了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武思月的错觉。她颇为失落地放下帘子,不过片刻就整理好心情,甚至还有些快意,不必着急,好戏现在还没开始演呢。
赏花集天香楼也办了重头戏,之前一面三百金的白芙夭开、苞夜不光没办成,还好长时间连见都不见客,一会儿说闭门修行,一会儿说去礼部为宫里办事,叫一干对白芙夭念念不忘的公子哥有钱也没处洒,这种滋味真不好过。
就是不能摸摸小手喝点小酒,看一眼解解相思苦也是好的啊!
可今天!白芙夭不光出来营业了,还是作为天香楼的排面,不花钱也能瞧上!
离赏花集几条坤字街之外的斜芳街那可更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天香楼前已在前几日搭了台子,白芙夭还没出,众人就已经围着翘首以待,赏花赏花,美人也是花啊!
“小姐,你的礼冠没戴!”芙阁里,远远就听到阿娇崩溃的声音。
穿着一条曳地长裙的白芙夭,自顾自提着裙摆就往外走:“重死了,有什么好戴的,又不是去成亲。”
她身上这条裙子红得似血,裙摆朵朵月季富贵浮夸,身后的拖地裙摆都能再裁一件衣裳了,要不是白芙夭□□细腰人长得艳丽妖孽,是压不住这样式的裙子的。她怀疑这件就是红姑打算在开、苞夜给她穿的喜服,结果临时换人这条裙子就闲到现在,好歹也派上了用场。
“那腰带我给小姐系上吧!”虽然现在这件衣裳白芙夭已经很好看,但系上腰带那盈盈一握才是一捏就折的漂亮啊……
“不系。麻烦。”
“耳珠真的不用那对帝王翡翠吗?”
“不要不要不要!阿娇你再啰嗦就别跟着我去了。”
阿娇胳膊上搭着腰带,手里捧了礼冠,口袋里带着几对红姑借来的首饰,没敢再跟白芙夭多嘴,还是不依不饶跟在她身后,慌慌忙忙帮着她提着裙子。
真是的。在和尚山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连一根头发丝儿乱了都要用梳子拨弄好久,给谁看?给她们厢房门口的歪脖子树看的吗?现在久不出门,第一次出见那么多公子反而一点都不在乎,她家小姐是越来越难懂了。
白芙夭才不是难懂,只是没兴趣。
回到天香楼白芙夭就对一切都没兴趣,去礼乐司练舞还好些,一旦闲下来人就跟半死了一样,只想懒懒地躺着,放空一切,不想动也不想说话,至于打扮自己这么麻烦的事情,她能简就简,变得好看了又如何呢,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她哪个都不悦,怎么来的容。
红姑在楼里忙翻天,不光为赏花集会来许多客人做准备,今儿个陆帧也来了,她不得不分神招待那位祖宗,在贵客厅给人端茶倒水聊着最近白芙夭的事儿,可陆帧这小祖宗很不好伺候,嫌弃这儿脏了茶烫死了红姑身上香味太浓,直直把红姑气了个够呛,可面上又只能揣着笑脸。
要是陆帧跟白芙夭这两个嘴巴没开过光的人配到一起,那种杀伤力她可能会英年早逝。
听小侍禀告白芙夭出来,陆帧比红姑跑得还快,结果接到风风火火的人,头发也没梳好衣裳也没穿好,陆帧两眼放光,红姑皱眉想说话,可这么一看,诶,别说,乌发如云,身形半掩在披肩小衫中,细腰□□若隐若现地倒格外风流漂亮。
阿娇跑过来在她跟前一举礼冠,红姑直接将小丫头赶到旁边:“去去去,跟你主子出来拿这些干什么。赶紧送回芙阁,算了,给其他人带回去。”
红姑对白芙夭苦口婆心劝诫的话也咽了回去。
陆帧过去就要拉白芙夭的手,白芙夭想避却还是木木地让陆帧抓到了手里,她现在又回归到之前找不到纪禾的那个状态,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别的男人抓她的手或者不抓她的手,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纪禾,白芙夭就是个死掉的人罢了,在上一世就死了。
陆帧上下打量了她,开心赞道:“你今天真好看!”
“我有不好看的时候?”
陆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新奇拉拉白芙夭的袖子又拉拉白芙夭的头发:“只是今天格外的……格外的好看,特别像……”
陆帧及时把出嫁两个字咽回去,白芙夭要出嫁也是嫁给他,现在这身顶多也就是随便穿穿咯,以后他得叫宫里的绣娘再做好看的嫁衣!
“都好了,那就去台上吧。”红姑适时插入两人的对话,得到了陆帧的死亡凝视。
可凝视就凝视,白芙夭现在还是天香楼的人呢,再往后一步说,是当今圣上的人,七殿下年纪尚小,只能看看得了。
白芙夭从善如流的推开陆帧抓着她的手,对红姑点头示意,红姑朝陆帧抱歉笑笑,一礼后一帮人便往楼门的高台处去。
陆帧还是有话要跟白芙夭说,他紧赶两步到女人身边,圈着嘴巴凑到她耳边:“之前二哥没说,我来跟你说——”
“七殿下,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说吧。”白芙夭对陆帧笑笑。
女人的眸子太有蛊惑性,陆帧望进去后只想什么都听她的,于是乖乖点头,郑重言道:“好,那等你忙完,我在芙阁等你,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告诉你。”
今天的白芙夭一定很好看,从她的打扮就能看得出来,只是陆帧不太想看到白芙夭花枝摇曳对其他男人笑,于是眼不见为净,还是在芙阁等人好些。
“我听你的,那你一会儿也会答应我的要求的对吧?”
“是的,我的七殿下。”白芙夭对陆帧有种天然宠,指示阿娇带陆帧过去,自己则跟红姑往外走。
陆帧望着白芙夭婀娜的身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见,可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阵不安,好似她这一去自己就会永远失去了她,抬脚就想追着白芙夭跑,可身边阿娇跟个绊脚石一样,在陆帧刚动动脚的时候就挡了过去。
“七殿下,这边请。”
陆帧瞪了眼小丫头,背手哼声跟白芙夭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斜芳街,一位穿僧袍的男子背着竹篓慢慢行。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