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姐,你让我们盯的那个白芙夭每天都去礼部。”
武家院中,一个高领剑髻做短打打扮的男人抱拳单膝跪在地上,他对面坐着武思月,小脸绷得紧紧,郁色根本化解不开。
“每日都干了什么?”
男人再一低头:“只是在礼乐司练舞,从来不去别的地方,练完舞就回去天香楼。”
武思月冷笑一声,并不是太相信,但也并没多说什么。那男人便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昨日和今日,二殿下也去了礼乐司。”
“你说二殿下也去?”
“……是。”
“为何二殿下昨日去礼乐司的事现在才跟我说?”武思月手指掐到手心,这回连声音都变得尖利,若是不看脸当真以为她是成亲多年,在后宅磋磨了半生的扭曲妇人。
“据线人所报,二殿下昨日去礼乐司并没有见过白芙夭,甚至天香楼也未曾问起过。”
“所以今天见了是吗?”
男人在心里叹声,他是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来,武家培养他对他有恩,可天天盯梢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这女人还是个吃斋念佛的妓,怎么可能闹出什么风浪……而现在武思月的问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是见了,只是纯属偶然,正巧是那个妓练完舞带人离开的时候在礼乐司门口碰到了进来的二殿下,她不可能知道二殿下会这个时候到礼乐司,可这么说,武思月肯定还是不信。哪怕说不是偶然,那问题也在二殿下身上,毕竟将白芙夭放在礼乐司的人可是二殿下,他还……
“二殿下带了几筐西瓜给礼乐司,之前还送过冰块。”
男人照实把话说了,武思月果然将这怪到了白芙夭身上。
“贱人!”
至于武思月要做什么对付这个贱人,男人就不得而知了,他被吩咐可以暂时休息几日,不用再盯梢白芙夭,只是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男人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失落。
让人走后,武思月还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她背脊还是笔直地,发簪衣裳一丝不乱,保持着贵女一贯的风度,但掐在手心的痕迹几乎见血。她身边最亲近的下人也不在身边,自知道开、苞夜被白芙夭玩的一手把戏搅和后,武思月就不再会将陆凌的事和任何人说,母亲不会、父亲不会,这种事既羞耻又可笑,无论好坏,她都决定不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解决。
于是武思月安排了人盯着白芙夭,她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不闺阁小姐,既然她生为武家的小姐,有将一切把在手中的能力,为何不用?
礼部吗?礼乐司?哈。天香楼有皇上保住伸不进手,她不信这回白芙夭能逃得掉。
白芙夭在礼乐司一连呆了七日,第一天跟几位司长不甚愉快的见面之后,她只是被分了一个又闷又热的舞房练舞,找这边人送点水也是七阻八阻,白芙夭并不在意,热点就热点,她本来就是冰肌玉肤的体质,出点薄汗还爽快,要不到水喝就自己带,阿娇炖的各种凉汤凉茶都喝不够呢。白芙夭又不想留在礼乐司,也不想在宫宴上一展光芒,谁刁难她都不怕,也不稀罕去跟那帮清高女子搞交情。
一开始跟白芙夭过来的天香楼姑娘还兴致勃勃,可很快也看出来这里并不欢迎她们,刚开始还有些自卑自艾,想着给司长她们送点东西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机会,结果只得到更多无声的嘲讽,好像是说一帮卖身体的妓子,也配?
于是这帮子姑娘纷纷跟平日里关系不太好的白芙夭抱成团,有样学样,眼睛长在头顶上,无所谓,不在意,我们漂亮有钱还有男人滋润,没什么不好。
陆凌本以为白芙夭这一去肯定不如在天香楼好过,这也就是他的目的,有的时候,一个女人被捧得高高在上久了,难免会生出不应该的傲气,磋磨磋磨可能会更明白。
但略一打听——
“那次送的冰块的确没有给天香楼的姑娘们送去,不过白姑娘跳舞的时候直接脱了衣裳,就穿、穿了件小衣还有露腿的、的……”
其实就是贴身的肚兜还有小短裤,这种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得出口!跟何况,他崩一个字,陆凌脸色都冷得跟冰块一样!
陆凌:“谁看到了?你?”
“绝非属下!是属下让礼乐司的姑娘去瞧,她们说的!”
第二次陆凌让人送了西瓜。
“那日谢遂谢大家也在,知道西瓜没有白姑娘的事儿就让人送了几筐西域王葡萄给她。那葡萄还是二殿下派人抬到谢府的。”
陆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可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有让自己过的好的运气。
说是要晾晾她,但好像真正被晾的人只有自己。
自白芙夭进了礼部他的手底下,就好像这个人是来到了自己的羽翼里,陆凌会忍不住笑,也会忍不住想她。
好不容易等了几日,他掐着时间去礼乐司看人,假装不经意遇见,可白芙夭也当不认识他,甚至假装腰疼绕过他,连基本的行礼都不行了。
陆凌余光所见白芙夭扶腰远去的影子,明明又是应该生气的。可更多的感觉竟是……耍着拙劣小把戏的白芙夭意外地可爱。
哪有女人会为了不屈膝行礼装腰疼?又哪有女人会明明白白把不高兴写在脸上,还认为自己装得很好?这难道不可爱吗?
这样的人若是进到宫里,怕是连骨头都被人啃得不剩。可若是改掉,这恐怕就不是白芙夭了。
陆凌便随白芙夭去,也不再给礼乐司送东西添堵,直到一日武思月给他去函邀他出来逛街集,此时是西域使臣来的前夕,皇宫特地安排了给使臣看的赏花集,陆凌接到巡查任务,便也不介意在公务之便让他的这个未来夫人安分一点。
武思月让人监视白芙夭,并让礼乐司的人不要给她好脸色的事陆凌知晓,但白芙夭在礼乐司过得自得其乐,他还不至于去干涉。
赏花集,赏花赏景赏美人,开在最热闹的洛水河边,不少摊位档口还是皇家钦点从江南赶过来的,就为让外族人士看到嘉麟之盛世,可以想见一开集的盛况非常。
赏花集开在白日,天香楼肯定要着人接客,白天的练舞自然也就停下来,白芙夭连着练舞练了多日,人早累成一滩泥,什么赏花集赏月集跟她才没有关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不去逛集,好歹也是天香楼的人,这么快金字招牌大肥肉多少天不营业,红姑早就受不住。
“你就在我们楼前的台子上露一面,什么也不用你干,可还行?”
“不是有白珍儿么?为什么要我?”
红姑给白芙夭打着扇子手都要打抽筋,今时今日她哪儿还敢跟白芙夭拿乔,一看就是要进宫的人,可也是因着这点,她得在白芙夭离开天香楼之前好好把她身上能利用的全都榨出来:“小祖宗,我的祖宗!珍儿哪里能跟你比,你都不是我天香楼的头牌,你这是我们天香楼的宝贝啊!”
“我不去。这几天我都累死了。”
“你不是现在信佛祖了么,我给你订个大玉佛大金佛放在芙阁里,你看怎么样?”
这可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白芙夭这些日子忙忙碌碌其实也是为了忘记灵山寺的烦心事,现在再被红姑提起,她情绪又落了回去。
“不怎么样,红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信佛了?”
摇扇的人一时语塞:“额……”
“我这辈子、下辈子信鬼信畜生都不可能信佛!”白芙夭本来歪着身子坐得好好,一下就激动蹦了起来。
这种反应才叫有问题,红姑眼底浮出精色,其实她也很奇怪一天到晚只知道享乐的草包美人怎么有天要修身养性了,问阿娇,那个蠢丫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可之前说去灵山寺不是要修行的吗?修行怎么是不信呢?”
白芙夭更炸毛:“我不信就是不信,这跟修行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以后也不提灵山寺,再也不——”
“谁说不提的!”白芙夭鼓着脸,张口反驳想说什么,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憋得她脸都红了,可红姑一脸认真倾听等着她讲个所以然来。
白芙夭就更生气了,两只手搅在一起:“反正,我如果要提的时候还是可以的,但红姑现在别说了!”
红姑自然是无可无不可:“那赏花集露面的事……”
白芙夭心知无论如何她都躲不了,只能说道:“赏花集还有宫宴完了之后我要放一段时间假,不想见人也不想接客,只想歇一歇。”
“当然当然,这段日子真是苦了我们芙夭了!”红姑做了些许心疼的表情就被白芙夭以累了为由请了出去。
芙阁又变成一片宁静。
白芙夭定定呆了片刻就失力地将自己摔回了椅背上。
今天是离开灵山寺的第二十一天,她已经想了那个人成千上百次,真是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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