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愣?”
一道突兀的声音中断了他的回忆,叶双鲤茫然地转头朝声源方向看去,见江野站在几米远的垃圾桶边按灭了手上的烟。
“江老板,”叶双鲤从兜里掏出那包皱得不成样子的软中华,“借个火。”
江野掏了掏兜,把打火机扔给他:“还抽烟?你头上有条缝呢。”
叶双鲤接过打火机,低头把烟点着:“又不是有条引线,抽根烟我头还能炸吗?”
江野差点没绷住,脸一转笑去了。
叶双鲤心情不好,懒得管他。
随便找了个台阶一坐,像个混混似的闷头抽了一口。
也就是最近几个月,他发现自己格外依赖烟草。
没打火机就干嚼,半根烟能嚼个大半天,嚼到现在都没把那包烟嚼完。
但是吸烟就不一样了。
他就算不抽,烟还是一样慢慢消耗。
火一点着,橙光卷着烟丝,一点一点往滤嘴上蔓延。
很快,一根就燃尽了。
“败家孩子,”江野站在他的身前,用脚踢了踢他,“点了不抽在这干看?”
叶双鲤气急败坏道:“我怕我头炸了不行吗?”
江野一下就乐了。
“你这嘴里跟住了个德云社似的,快起来,找点饭吃。”
“不想吃,”叶双鲤起身把滤嘴扔垃圾桶里,“饿死算了。”
“谁又惹着你了?”江野按着他的后颈,强行把人推着往前走,“你不饿我饿,你得赔我一顿火锅。”
“现在我从哪给你弄火锅啊?”叶双鲤拧着身子抗议,“你把我给煮了吧!”
-
江野对人肉没兴趣,他把叶双鲤抓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动售卖商店,往对方怀里塞了个购物篮。
“为什么不推车?”叶双鲤把购物篮放回原处,随手拉了一辆购物车出来。
“麻烦,”江野说,“还得推着走。”
“重啊,”叶双鲤把上半身往车上一压,“咕噜咕噜”就往前冲,“不是你拎着不嫌累是吧?”
他跟个火箭炮似的发射进入口,江野加快了脚步跟上去:“你注意点!”
商店不大,食材种类也不是很多。
大部分都是应急的生活用品,其中比较特殊的那一类甚至还专门搞了个分区。
叶双鲤跟个王八似的趴在车上,闷头冲到了这个分区的边缘才觉得方向不对。
但是来都来了,他又有点好奇,抻着脖子往里面瞅。
什么刺激啊、持久啊、芬芳啊。
小小的盒子印着上大大的图案,看得叶双鲤直瞪眼。
“好看吗?”江野握住购物车的车头,原地转了个面向,“你要买?”
叶双鲤瞬间直起了身子:“我买什么?!不买。”
江野瞥他一眼:“小孩好奇心别那么旺盛。”
“谁小孩?”叶双鲤有点恼,“我过年十九了谢谢,成年人。”
“十九,”江野嫌弃道,“毛都没长齐。”
“嗨呀,”叶双鲤推着购物车追上去,“就你毛长得最齐。”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最起码对于关系没那么熟络的两人,在这种公共场合讨论身上的毛还是略微有些尴尬。
江野不跟这个二十不到的幼稚鬼拌嘴,自己找到调味料那一排货架,转身走了进去。
豆瓣酱、咖喱块、罐头、火锅底料。
叶双鲤推着购物车停在江野身边,拿了两个分量相当价格相仿的火锅底料,皱着眉认真对比着成分表。
江野把那个贵的直接扔进了车里。
叶双鲤登时不乐意了:“那个不划算。”
江野又拿了几包榨菜扔进去:“嗯?”
“那个是合装,乱七八糟凝一起的,牛油占比也不高,还没有单独配送的香油。这个是把牛油香油花椒辅料分开的,而且光香油就有四包——”
江野打断他:“贵的好。”
叶双鲤:“暴发户。”
“挺好,”江野点点头,“我就是暴发户。”
暴发户得有暴发户的觉悟,比如买东西就是要拿最贵的。
叶双鲤:“这两个肥牛…”
江野:“拿六十的。”
叶双鲤用力抿着唇,强迫自己的手臂把那盒四十的放回冰柜:“分明、都、差不多。”
叶双鲤:“毛肚的话…”
江野:“我要整片的。”
叶双鲤的手硬是在空中转了个弯:“整片的、还得、自己切。”
叶双鲤:“蔬菜你总没的挑了吧!”
江野:“我要切好的什锦套餐。”
叶双鲤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最不实惠,他们赚的就是你这种人傻钱多的暴发户的钱!”
江野拿了两盒蔬菜火锅套餐:“可我的钱的确多,给别人赚一点也无所谓。”
叶双鲤心里憋着的气瞬间鼓起来老高,但他顿了顿,又突然冷静下来:“那您这钱能不能让我赚?”
-
江野喜欢挑贵的那没关系,他逮着钱可劲造叶双鲤也没理由拦着。
可是这顿火锅材料是他打算付钱的,江野这么一通选,叶双鲤就有点扛不住。
能省一点是一点,解决不了江老板那就解决食材。
叶双鲤觉得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你狠下心逼自己,那你就是无敌的。
比如,一个十九年没进过厨房的人,能瞬间拥有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厨艺非凡的勇气。
配菜而已。
不过就把那些蔬菜洗一洗,然后切成成品套餐里的样子。
有什么难的。
顶多就是这藕有点难切。
但是这也——没有什么——他妈的——难的。
“操!”
正在餐厅捯饬底锅的江野听到厨房传来这么暴躁的一声,连忙放下手上的料包赶过去查看情况。
菜刀搁在案板上,叶双鲤窝着肩膀,正在水池边不住的冲洗。
“怎么回事?”
江野要凑过去看,叶双鲤赶紧背身去躲。
“没事吧?”江野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
叶双鲤拧巴得不行,就是不转过来:“能有什么事?你弄你的,别打扰我行不行!”
他关了水龙头,随手拿过抹布。
江野手疾眼快,握住叶双鲤的手腕往身前一拉。
男人手劲大得吓人,认真起来叶双鲤根本抵抗不了。
抹布掉在了地上,那根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上有一条深深的刀口,现在还不停往下渗着鲜红的血液。
“你家这刀有问题!”叶双鲤炸了毛,“还有那案板,那么滑!跟我家的一点都不一样!”
江野:“……”
他懒得跟这倔驴说废话,强行把人拽去客厅,从茶几下拿出家用药箱替他止血。
叶双鲤一开始还瞎扑腾,吵着闹着只愿意贴创可贴。
血止不住,顺着手腕往袖子里流。
江野提醒了他屁股下面的地毯三万五,沾一滴血干洗费一千朝上,叶双鲤瞬间就老实了。
消毒完毕,江野给那根冰凉的食指裹上纱布:“三岁进厨房?”
叶双鲤嘴硬道:“严格算起来我一岁就进过。”
“十岁能做饭?”江野又问。
“电饭煲谁不会按,”叶双鲤眼神乱飘,“我还插了插座呢。”
包扎完毕,江野把他的手一扔:“十八岁满汉全席?”
叶双鲤耷拉着脑袋:“我又没说是我做的…”
江野把药箱扣上,起身走去厨房:“下次再满嘴屁话就滚蛋。”
叶双鲤被这么一激,立刻弹起来:“别下次了!我现在就滚!”
他大步走去玄关,江野脚下一顿,可却也没有阻止。
自己不过是一句不走心的话,但听到叶双鲤的耳朵里那就变了味。
倔驴的内心比他比想象中还要敏感脆弱,并且在受到打击后会立刻做出行动。
比如——
叶双鲤穿鞋的动静闹得老大,像是在宣告着自己要滚了。
可是江野竟然一声不吭,也不说话来留他。
叶双鲤觉得自己挺委屈,但是仔细想想,他也有病。
分明就没拿过菜刀,骗别人跟来家里。
菜没切几下,还割了手。
江野一句重话没说帮他包扎,末了只是怪他不说实话。
怎么看这无理取闹的都是自己。
江老板今天还救他一命。
包色的纱布包在食指上,叶双鲤系上鞋带,却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半天不站起来。
委屈,难受,手指头生疼。
还饿,想吃饭。
餐桌上的锅底煮开了,“咕咚咕咚”,直冒着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道,牛油白汤,麻辣鲜香。
“把火关小点。”
江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叶双鲤憋了几秒,低头把刚系上的鞋带解开了。
江老板先说话的。
我得给他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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