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一边叫骂一边踹门,木板门“咣当咣当”作响。

    “李玉燕,滚出来!”

    “快来人啊,欺负人了,我儿子被打了。”

    “大家都来看,李玉燕家的孩子打人了,不讲理呐。”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后,断断续续亮起了灯,一个个披着衣服走出来。看清来人后,围在四周交头接耳。

    “她怎么来了,来讹国庆家?”

    “肯定要捞一点,宝贝独苗儿被打了”

    “找谁?”李丝丝抽掉门闩,安静地站在门口。

    吴红的嘴里不干不净:“死丫头为什么打我儿子,为什么!”

    李丝丝的视线缓缓移动,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的猴子。

    她眼睛眨了一下,扬手招呼猴子过来:“你来报仇?”

    猴子的膝盖好不容易不疼了,被她一招手,又隐约产生痛意。

    “你过来。”李丝丝再次开口,声音冰凉凉的。

    猴子颤了颤,慢吞吞挪动脚步。

    李丝丝打量吴红的身体,暗自调整姿势,防止突然打起来自己会吃亏。

    “儿子,说,谁打你的?是不是她!”吴红一边拍巴掌,一边闭着眼睛唱:“哎呦我的祖宗,你开开眼啊,我儿子都快被打死了,被坏种打了”

    吴红突然跳起来,仿佛要吞了她一样。

    气氛一度剑拔弓张。

    李丝丝攥紧拳头,准备抵挡接下来的攻击。

    吴红刚唱完,立即躺在地上,打滚撒泼,任由泥巴沾了一身。

    李丝丝嘴角抽搐:就这点本事?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老王家的祖宗开开眼呐,孤儿寡母的都被人欺负死了”

    猴子的腿肚子直打转,闪躲的双眼不敢直视李丝丝,低头说:“不是她。”

    “不是?”吴红愣住了。

    “是是王明明干的!”都怪王明明,要不是他唆使揍傻子,他又怎么会被李丝丝打。

    “对!就是他!妈,是他打我的。”猴子大力点头,决心给王明明一个教训。

    “好啊,弄了半天还是他个胖犊子干的,我们找他去!”吴红突然爬起来,绕开李丝丝直直往屋里冲。

    李丝丝:“”怎么扯到王明明了?

    “李玉燕!你给我一个说法!”

    李玉燕还在给宝贝儿子洗脸,听到动静抬头,入眼是一个浑身泥巴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后面跟着梗着脖子的猴子。

    “妈,就是他”猴子仗着身边有人,指向地上的胖墩,“他踢我”

    他报复不了李丝丝,难道还拿王明明没办法?再说了,本来这事就是王明明挑起的。

    李玉燕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毛巾一甩,盆里的冷水溅了一地,“你来干什么?”

    吴红是村里有名的无赖,男人跟镇子上的照相馆老板娘跑了,从此杳无音讯。前几年老板娘灰溜溜回来了,吴红的男人却不见踪影,听说在外地得了急症死了。

    吴红擦眼抹泪:“你家明明打了我儿子,你说怎么办。”

    王国庆站起来,局促道:“不可能吧?”

    王明明什么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明白不过,贪吃懒惰,暗戳戳唆使别人干坏事,无论如何不敢亲自动手的。

    李玉燕也说:“我家明明什么时候打猴子了?他听话得很,我还不了解?”

    “呸!”吴红上前,一把抓住李玉燕的袖子:“欺负我家没男人是吧,就是你家孩子打的,别不承认!”

    李丝丝进来了。

    猴子看到她,好像耗子见了猫,下意识一激灵,怯生生躲在吴红的背后:“妈,就是明明干的。”

    似乎怕李丝丝再打她,他连忙补充:“就是他在村口踢的我,跟别人没关系。”

    李玉燕:“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儿子不可能打人。”

    吴红咬死不松口:“你不承认?好,我们去大队,找村长评理。”

    找村长?因为她贪李丝丝的贫困补助,前几天被村长训斥了一顿,李玉燕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去触霉头?

    她下意识推吴红:“你别胡沁,屎盆子到处扣。”

    她心虚的样子让吴红更加肯定,于是又使出了几分力气,李玉燕的衣袖都被扯崩了线。

    “李玉燕,你不给我一个交代,今天不走了!啊!我的祖宗啊你快看啊,我被人骑头上糟塌啊王家的根要没了呜呜呜王家祖宗你显显灵,孤儿寡母遇恶人了”

    吴红扯开嗓子干嚎,眼泪不见一滴。

    李玉燕奋力一甩,硬生生扯掉了半截袖子,她也来了火气,上去就是一胳膊,“我打烂你的嘴,让你胡沁。”

    吴红被抡得踉跄,顺势倒地,“没天理大家伙都来看看!杀人啦杀人啦——”

    她恶狠狠地瞪着王明明:“就是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干的,没种的兔崽子”说完,她“嗷”地一声扑上去,“你让我儿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王明明眼睁睁看着她扑过来,忘了做反应,等他想跑,已经被按倒了。

    屁股被人狠狠拧了几下,王明明疼得眼泪花花:“妈!妈!”

    吴红坐在他身上,又拧又掐,专对准肉多的地方下手:“我让你欺负人,我拧死你!”

    王国庆:“吴红,有话好好说。”

    李玉燕见儿子被打了,急忙跑去拉扯。吴红壮实下盘稳,没能扯开。

    眼看着王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李玉燕心如刀割,满手抓着吴红的头发,“你起来——”

    王国庆站在一旁搓手,跺了跺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吴红的头皮被一股大力牵扯,眼睛被带成了吊梢咪咪眼,几乎睁不开了,只能凭着手感继续掐肉。

    王明明眼前漆黑,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哼哼。是疼的,也是被压得缺氧的。

    吴红报复心切,不顾头皮上的痛苦,把本事一股脑施加出来。

    腿根、屁股、腋下、肋骨,全是青紫掐痕。

    李玉燕爱子心切,扯掉了吴红无数绺头发。

    猴子看到满地头发,还有硬币大小的白生生头皮,眼眶一酸也冲了上去。

    别看他瘦,力气却大,他一拳头捶到李玉燕的背上:“别欺负我妈!”

    李玉燕没有防备,猛地被捶得上不来气,差点猝过去。

    她眼睛通红,放开吴红。吴红打她儿子,那她就打猴子。

    吴红看她朝儿子去了,终于松开王明明,两个女人打成一团,脚边的水盆也被踢飞了,“咣啷”滚了几圈,在王国庆的脚边停下。

    一时间,房里全是哭声和呼痛声。

    王国庆抱住李玉燕:“媳妇,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了”

    李玉燕一个巴掌甩过去:“窝囊废,你儿子被人打,你连个屁都没有!”

    王国庆头一偏,没有说话,身侧的手却暗自攥成了拳。

    此时,李丝丝早已去李玉燕的房间里拿回了银行卡和贫困补助的折子。

    原主唯唯诺诺,李玉燕谅她不敢有心眼,原主母亲的银行卡和原主的补助折子随便放进了梳妆台抽屉,仅用了一个饼干铁盒子装着。

    李丝丝躺在床上,瘦长的手指捏着折子,在昏暗的灯泡下认真翻看。

    “余额1600。”李丝丝合上折子,没想到李玉燕忍得住不动这笔钱。

    李丝丝下床,脚上趿着罐头厂发的鞋子。

    书本作业倒了一床,李丝丝掏干净书包,把银行卡和存折放进夹层。

    与其守株待兔,倒不如主动出击。

    觋城距离北城600公里,驾车需要七八个小时。李丝丝点了点墙上的地图,明天天亮出发取钱,中午坐一天一班的大巴,晚上能到觋城。

    李丝丝随便拿过一个本子,手里捏着圆珠笔记录注意事项。

    刚打开本子,她愣了一下。

    她合上封面,工工整整的两个字:日记。

    她叹气,随手翻了几页。

    没有想象中的酸甜苦辣,多彩人生。只有原主的寄人篱下痛苦和被剥削的无奈,有的字迹模糊氤氲,像被水滴浸湿过。

    李丝丝合上日记——

    是眼泪。

    “你安静地走吧,我会帮你脱离苦海。”

    大清早,李丝丝踩着拖鞋,打着呵欠出门洗漱。

    晨雾迷蒙,天边朝霞绰绰,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

    李丝丝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蹲在井边刷牙。

    李玉燕和她便宜舅舅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静悄悄,连喜欢睡懒觉的王明明也不见了。

    李丝丝背着书包,告别了烂泥一般的牢笼。

    她顺着记忆往林欺家走。

    “丝丝,你找林欺啊,他出门割草了。”

    “大娘,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起码到中午。”

    “那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吗?”

    大娘说:“难,后岭那么大,怎么找。”

    李丝丝失望地点头:“行,谢谢大娘了。”

    王家村处在丘陵地区,到处是陡坡冲沟。林欺家里养了一头猪,割猪草的担子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割不到两筐嫩草,不许回家。

    眼下深秋了,凉风瑟瑟,草木凋零,哪里找得到嫩草,他只能走远点,跑进几公里外的深沟里割。那里有水,岸边的草老得慢,嫩生生的,水汽大,猪爱吃。

    “都什么年代了,还割猪草。”李丝丝更加坚定主动带他回豪门的想法。

    大娘叹气:“是啊,大家喂饲料,就他家喂草,可怜。”

    “大娘,谢谢,我先走了。”

    大娘:“哎,你背书包去哪里?接你舅妈?”

    李丝丝:“?”

    大娘:“你舅舅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别去了。”她怜惜地看向李丝丝瘦弱的身板:“省得她又拿你出气。”

    原来李玉燕带着王明明回娘家了。

    李丝丝点头,露出和善的微笑:“嗯,我去买点学习用的东西。”

    李丝丝去小卖部买了几包零食和两瓶矿泉水。

    小卖部老板看她来买东西,笑了笑:“给你弟弟买零食啊?”

    原主从不吃零食,还会被李玉燕打发跑腿。

    李丝丝点头:“嗯。”

    老板:“矿泉水就剩一瓶了,你要不换成饮料?”

    “就一瓶了?”

    老板点头:“要不下午来买?我等会要去镇子上进货。”

    去镇子上?

    李丝丝惊喜地问:“老板,可以带我一路吗?我要去镇子上买东西。”

    “行,回来也坐我的车,来回十几公里,靠腿走可吃不消。”

    李丝丝取了五千块钱,买了手机后,去服装店挑棉衣和毛衣裤子,选鞋子时,她顿了顿。

    她不知道小反派的鞋码。

    热情的老板娘走过来,说:“给家人买的?”

    李丝丝放下运动鞋:“嗯,不知道穿多大。”

    老板娘说:“把人带过来试试。”

    “人不在家,明天才能来。”

    老板娘估算了一下她的购物金额,1000多,很久没这么大的单子了。

    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整个镇子都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他们缺什么,年轻人网购寄回来。服装店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千利润。

    李丝丝低头选保暖内衣,一边选一边问:“老板,你知道哪里有包车的?”

    “我家就有包车,我弟弟干的,喏。”老板娘指着门口的面包车:“随叫随到,去县里60,去村里15。”

    惊喜太多了,她没想到这么顺利。

    李丝丝开心地笑道:“老板,我要包车,明天去王家村接两个人。”

    “去打工?”

    “嗯,这个衣服我付完钱先放你这边,明天一起带走,顺便来买鞋子。”

    老板娘见惯不惯了,身边一大把辍学打工的,“不念了?”

    李丝丝利索付了钱:“嗯,明天七点来接我。”

    老板娘:“密码箱要不要?搞促销,28寸的给你算100。”

    李丝丝按了一下,质量不好,“不值啊,太软了,不耐用。”

    “120两个,卖不卖。”

    老板娘举着计算器:“小姑娘,卖不成,成本都要70啦。”

    李丝丝幽幽开口:“那我去网上买,要不是急着出门打工,衣服也就在网上买了。”

    老板娘看她想毁单,连忙说:“行行行!120!哎呦,亏死啦。”

    李丝丝笑而不语,没有拆穿这个价格她也有赚头。

    老板娘收完钱,心情舒畅:“我再送你几双袜子。”

    李丝丝随手装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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