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尽找了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去到处乱跑,去见和自己不熟的人,让自己惹祸上身。”

    沈知流也坐了下来,埋怨道:“我没有想跟她出去,是她硬要拉我的,而且啊,我怎么知道她下药了吗?她自己也喝了呀。”

    怎么说的全是他的错一样,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耶。

    楚尽没有想到之前一向唯唯诺诺,乖乖巧巧的“小公主”居然和自己顶起了嘴。

    于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她可以把药抹在杯口,可以事先吃解药,她可以采取任何方式能让自己脱身,你是蠢吗?你和那个谦嫔很熟吗?你知道这次有多惊险吗?如果不是孤来得及时,你不仅会失了清白更会丢命!你是小孩子吗?”

    楚尽越说声音越高,他的内心深处是真的害怕,害怕沈知流会受伤。

    “你……你在教训我?”沈知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听到有人用训斥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了,一般只有他训斥别人的。

    沈知流一下子站起身,忍不住指着楚尽的脸,大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你说是十八岁,但过生日了吗?你成年了吗?敢用这种语气和老师说话!把你家长……”

    不对不对,他家长可是皇帝耶。

    沈知流一下子尬住,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来。

    “你说什么?”楚尽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知流摆了摆手,瘪着嘴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受了惊讶,还没好呢。”

    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猖狂了,怎么就和楚尽顶起嘴来了呢。

    顾及这个时代天壤之别的身份,沈知流说不过他,也不能说得过他,于是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沈知流猛地喝了一杯茶水,喝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楚尽刚刚倒得茶。

    也就是他喝了楚尽喝过的茶。

    他面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而楚尽带着古怪的表情看着他。

    “看什么看呐,就喝你一杯茶,又不会掉块肉。”

    这次,沈知流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的,没敢在和楚尽大呼小叫,但他要是不说,自己又很憋屈。

    即便是再小声,耳力极佳的楚尽还是听见了,不由得叹了一声气,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于是缓和了一下,甚至端起了茶盅,“还喝吗?”

    “不喝了,我饿了。”沈知流将茶碗随意一放。

    碗底接触桌面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楚尽一声令下,就有人端着菜肴进来了。

    在围场吃得用得自然比不得在府中,但是也不会很差,上桌的更多的是猎到的猎物。

    比如一只野鸡。

    因着最近养着一只小白兔的原因,他已经戒了吃兔肉。

    沈知流心里憋屈着,直接撕开了野鸡一条腿就开始啃,啃得满嘴是油,一点儿不顾及形象。

    楚尽想要帮他擦擦嘴,可是看着沈知流兴致不高的模样,刚刚抬起却又放了下来,转而舀了一勺汤,“喝点汤,别噎着了。”

    沈知流将鸭子汤一饮而尽,半句话都没有说。

    若换成了以前,他一定会大加赞扬,真是太好喝啦。

    可是这次没有。

    真的生气了?

    孤也没有怎么着啊,就是语气冲了些,可是孤是太子啊,就算是……是语气冲了些也没什么吧。

    楚尽心里泛起了嘀咕,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睡觉的时候。

    沈知流自顾自的在干净的地上铺了一层被子,然后直接睡在了上面,丝毫没有想上床的意思。

    虽是到了春天,但是夜间还是会有一些凉的,沈知流身上不过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寒凉,楚尽辗转反侧,不免有点担忧。

    最终还是楚尽率先妥协,将脸朝向沈知流,“不冷吗?”

    “不冷。”沈知流眼睛都没有睁,淡淡道。

    “可是孤冷。”

    沈知流猛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向楚尽,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一样,然后攥紧了被子,露出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你……你还要抢我被子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楚尽没由来的有一股心疼劲儿,于是下床,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上了床。

    沈知流乱蹬着脚。

    毫无章法地踹着,还真叫他给踹中了,一脚踩在楚尽的肩膀上。

    白皙的脚趾与深色的寝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衬得更加白里透红。

    沈知流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想要收回来,却被楚尽直接握住了脚踝,然后拉高,让他不许在乱动。

    “你在闹什么别扭?”楚尽沉声道。

    “我哪有在闹别扭。”沈知流不动了,就维持着高难度的动作,别过脸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声。

    楚尽的另一只手掐住了沈知流的下巴,强迫地抬起,让他的整张脸都暴露在视线中,“你……”

    话到嘴边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沈知流哭了。

    温热的泪水落在楚尽的手心,烫在了他的心上。

    楚尽渐渐松了力道,“你……你哭什么,孤……孤没有吼你啊。”

    沈知流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一般,流个不停,小半张脸都被泪水浸湿了,抽抽噎噎着,“我原来……原来可以在自己的地方活得很好的,虽然日子不算宽裕,但也不用受人欺负、不用被人吼,明明我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你的良娣,莫名其妙地被下药,为什么到最后偏偏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沈知流忍不住将这几月来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莫名其妙地穿书,莫名其妙地摊上了这么一副经不起折腾、动不动就会生病并且要喝药的身体,每天要变着法儿的讨楚尽欢心,每天要小心翼翼地顾着他的心情,做小伏低,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他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可还是被人暗算、下药,丑态百出……

    他忽然就是想哭了,越想越是要哭。

    可他哭得太猛了,有点背过气去,进气多出气少,脸色涨得通红。

    楚尽见状,心里一惊,彻底松开了手,架着他的两只胳膊把他抱了起来。

    就这么趴在楚尽的身上,像给小孩子拍奶嗝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别哭了,别哭了,是孤的错,孤不该吼你,孤向你道歉好不好?孤知道你受了很大的伤害,孤该好好安慰你的。”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哄过人,所以哄起人来十分的笨拙。

    沈知流逐渐喘平了气息,抬起头,睁着水蒙蒙的眼睛看着楚尽,问道:“你……你在向我道歉?”

    “嗯。”楚尽尝试着给他擦拭着眼泪。

    听到楚尽肯定的回答,他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感到不可思议,“你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啊,不该会说对不起的……”

    楚尽轻轻一笑,好像被他的话逗乐了一般,“谁说太子殿下就不会道歉了。”

    沈知流摇了摇头,“你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楚尽疑道。

    和原著不一样,原著的楚尽该是冷漠、残酷得不可一世的,不然“沈知流”不会被虐,他也不会那么害怕会惹怒楚尽,而遭来杀身之祸。

    可是面前的这个楚尽,绅士、温柔、还会对人说“对不起”。

    为什么呢?

    沈知流惊得都忘记哭了,眼泪干巴巴地黏在脸上,他抬起手,掐了掐楚尽的脸颊,“你……是真的楚尽吗?”

    楚尽有点吃痛,但也扒拉开沈知流的手,就让他这么捏着,问道:“难道孤是假人吗?”

    沈知流抽了抽鼻子,突然不怕他了似的,对着他的脸又是捏又是掐,甚至揪揪鼻子,扯扯嘴巴。

    在此期间楚尽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这么任由他胡闹着。

    忽然沈知流猛地收回了手,喃喃道:“不是假人,是热的。”

    这个楚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为什么他的人设变了?!

    这样是不是代表他以后在楚尽面前就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沈知流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想要笑,可是又要忍住,造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现象。

    楚尽真实吓得不轻。

    哭完对他又掐又摸,掐完摸完又开始笑。

    他是不是又病了?

    楚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知流的额头。

    不烫啊。

    沈知流一把抓住了楚尽的手,“对不起殿下,是我僭越了,我……想睡觉了。”

    说着就要试谈着下床,却被楚尽拉住了手臂,“去哪?”

    “睡觉啊。”沈知流指了指地上打得地铺。

    “就睡这儿,睡吧,不早了,不许哭了。”

    “可是我的脸上难受,我想洗脸。”沈知流一边试探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楚尽。

    从楚尽的角度看,“小公主”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湿漉漉的,显得一丝丝的脆弱感,想叫人揽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楚尽忍住了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朝外面喊了一声。

    “璟义。”

    没过多久,璟义就送来了一盆水。

    沈知流快速地洗了一把脸,然后钻进了被子的最里面,又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用着清澈无辜的眼睛望向楚尽,“我还要给殿下暖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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