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寂。
萧悯方才被丢在了后座,临行前张昀理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声------
“别和你哥单独待在一块。”
“他酒品太差劲了,你把他送到家里就别管了。”
……
南壹壹没空去思考萧悯酒品能烂到何种境界,总之不会比自己喝醉后的情况糟糕,男人侧躺在后座安静入睡的状态便是最好的证明。
况且,如果真的发起酒疯来,理应更需要照顾才对,张昀理却要自己别管他。
南壹壹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渗出了些手汗。
她的脑海里,是不断重映着男人将自己拽倒在他大腿上的情境。
她没有过男朋友,但并不意味着不谙世事,刚才的举动,似乎过分亲密。
张昀理总是开自己和堂哥的玩笑,她之前不甚在意,玩笑话听听便罢了,可也就是刚刚那一瞬间,男人强力搂住自己的一瞬间,南壹壹荒唐地冒出了疑心。
瞥了眼后视镜,他姿势没变,仍旧是酣然熟睡的样子。南壹壹紧紧闭了闭眸,试图驱散自己离谱又乖谬的猜测。
不会的,堂哥只是喝醉了而已。
睡得那么香,一定是醉的神志不清了。
……
从古镇一路开到林都苑,南壹壹将车停在了路边车位。
记忆回到那个夜晚,自己喝醉的那日也是堂哥将自己带回来的,那天,两人同样是停在沿路车位这儿短暂休憩。
彼时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还挺尴尬,她有点怕他总是冷着脸的样子,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便收敛了惧意。
她还懵懵地正游思乱量,男人略显疲倦又嘶哑的声音传来:“壹壹。”
南壹壹的睫毛跟着心跳颤了一下,慢吞吞“嗯”了声,等他说话。
半晌,男人未曾开口。听见身后响动,她知道他坐起来了,南壹壹不敢看后视镜。此刻,不需要用眼见为实来佐证什么,她也清楚的感知到后脑勺处有一道视线正紧紧的锁住自己。
良久,男人开口,问了一个被提及过多次的问题:“怕吗?”
南壹壹恍了下:“怕什么?”
女孩语气听起来有些弱弱地,萧悯揉了揉眉心,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悠悠开口:“壹壹,以前我这样问你,你会抱一下哥哥。”
瑟冷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说不出的浓浓嗔责,但南壹壹却嗅到了类似于威胁的危险。
她喘了口粗气,却压抑着不发出任何呼吸带来的气音。
“哥哥……我该怕些什么?”
萧悯垂眸,望着自己手腕处空洞无物,寂然缄默。
“壹壹。”
“嗯。”
“没什么。”
“嗯……”
萧悯思量,当下并不是好时机。
而南壹壹从始至终都未直视过的后视镜里,倒映着的,是男人的蛰伏。
……
隔日,南壹壹从榻上浑浑噩噩地转醒,已经快一周没回林都苑了,猛然间在自己床上睡觉还不太习惯,太阳穴沉重迟缓。
门外传来炒菜的声音。
南壹壹在洗漱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认不清镜中人五官的错觉,好像这副皮囊并不属于自己,神思飞散,胡乱漂浮。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厨房,倚在门框处端详正背对着自己准备早餐的男人。依稀记得,堂哥说过自己不会做饭,在上次他肠胃炎的时候。
有些话迟迟难以开口------
她想搬出去。
萧悯转身时,便看见小姑娘懒懒地发愣,男人眸光沉了沉,道:“壹壹,端饭。”
南壹壹站直回神:“好。”
两人与往常一般,对面而坐,专心地吃菜喝粥,萧悯给她温了牛奶,热量被握在南壹壹的掌心里,半天没有将吸管扎进去。
“哥哥,我想……”
“壹壹,抱歉。”
两人同声开口,言语像一缕缥缈白烟似的在餐桌上碰撞后交融。南壹壹有些反应不及:“怎、怎么了?”
只见男人放下原先执在手中的餐勺,抬眸将视线投向小姑娘,缓缓沉声道:“昨天,抱歉。”
南壹壹默了默,没应声。
“仔细算起来,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小朋友。”男人抿唇轻笑了一声:“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
他继续郑重道:“是哥哥不对,总拿你还当之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妹妹,有时会忘记你已经长大了。”
男人低着头,垂眸:“如果觉得哥哥哪里做的不合适,哥哥道歉。”
“原谅哥哥,好吗?”
“……”
重锤砸在心上。
南壹壹感觉有一片绿叶菜黏在喉管处怎么都咽不下去,艰难地哽住了一样,她急忙扎开牛奶咕嘟咕嘟的先给自己灌了几口。
男人此刻正略显自责的坐在对面,那样孤高冷傲的堂哥却在做道歉这样服软的事,“想要搬家”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对啊,分明就是自己想多了。
堂哥走了七年,少年时的他们,本就都还是小朋友。
——
高一刚入校时,对高考这件事过分焦虑的班长便在后黑板处将【倒计时天】做了个牌子高高挂起。
南壹壹就没见过谁从1000多天开始倒数的。
倒计时------这个概念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尽管她心宽又乐观,但扛不住进进出出时一眼又一眼积累下来的视觉记忆。
终于,有人厌烦了。
某天下午,有人将那块牌子偷偷摘下来不知道藏在哪里。
南壹壹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好是放学后她和好朋友柳沫快走到校门口花坛处。
柳沫和南壹壹初中便是同班同学了,成绩相仿,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没被分在一个班里。
南壹壹:“不会吧……这简直是我们二班的英雄了?”
柳沫笑道:“可不是?全年级都知道你们二班从现在就开始高考倒计时的事情了。”
南壹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班长这手笔,已经被老师们在其余各班作为典型的优秀模范传了个遍。
她有点发愁:“沫沫,我们班长挺神奇的,他有点爱哭。”
柳沫:“不会吧?一大男生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哭鼻子吧?”
南壹壹不是很赞同的摇了摇头,她觉得班长保不齐得“嘤嘤嘤”。
两人挽着胳膊往外走去,忽而一道委屈且尖锐的声音冲破放学节点的人流熙攘------
“南壹壹!”
“南壹壹你站住!”
……
柳沫也听到了,“叫你的?”
南壹壹皱了皱眉,两人相视一眼转过身体。
来人还真就是班长。但南壹壹不明白他怎么一副愤怒又恶狠狠地脸色看着自己。
“南壹壹!你要是看不惯我直说!凭什么踩烂我的牌子?!”
南壹壹几乎没跟任何人红过脸,面对这从天而降的训斥和指责,她有点反应迟钝,但还好有柳沫在。
柳沫:“你胡说八道个什么鬼?我家壹壹才不会做那种事!”
班长:“你谁啊,用得着你管?!”
两人说话几乎都是带了点吼的意思,周围已经有许多同校的学生看过来了。南壹壹拽了下柳沫的袖子,不愿意她为了自己被围观。
她瞥了眼班长通红的眸子,也不好意思说重话:“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还没说完,便被粗鲁地打断:“哪有误会,南壹壹你别装!”,男生逼近自己,“牌子现在就在你的书柜里面,你有什么话说!”
南壹壹眉心簇的更紧,语气间也染上怒意:“你把我书柜撬开了?”
柳沫怒目瞪着他,语气很冲的附和道:“你们班都什么垃圾人,竟然私自开其他同学的柜子?”
书柜带着小锁,是学校给学生们配备用来专门放自己课本以及杂物的。除了自己打开,只能是在未经本人的允许下被暴力破开的。
面对女孩干脆的质疑,班长的脸色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我、我管你!现在就去跟我见班主任!”
男孩边怒气冲冲地说着话边上手用力攥住南壹壹的小臂,企图将人拽回学校里。
南壹壹手臂一疼,“你放开我!”
柳沫也旁边帮忙拉着南壹壹,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你t病吧!跟南壹壹有什么关系,给我放手!”
女孩们尽管再奋力,力气也不如男生大。如今班长一个人几乎能牵扯住两个女孩往学校里去。
……
萧悯到时,正巧碰上南壹壹被欺负。
小姑娘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正染上委屈的红晕,美眸轻颤,眼泪马上就快要落出来了。
“艹!”
一道不耐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倏忽间叫停了胶着的三人。
“松手。”
“让你松手,听不懂?”
班长瞥见了南壹壹身后立着的高大男生,他正淡漠的盯着自己,眼神简直像毒蛇吐出信子般寒凉刺骨,下意识松了手。
后背冒出冷汗,但话里仍逞强:“你、你谁啊?”
萧悯蔑视般扫了眼矮他一头的男生,对小姑娘的背影道:“壹壹,过来。”
南壹壹闻声转过来,小步跑着向萧悯,有点憋屈又委屈:“哥哥,他冤枉我,你帮我揍他。”
虽然有点惊讶为什么当下会在学校门口见到堂哥,但不影响自己拿他当靠山。南壹壹知道,她堂哥打架特别厉害,一打十的那种。
“来,哥抱抱。”
南壹壹听话的抱了抱萧悯。
萧悯好笑地看了眼小姑娘,见她没受什么伤,想来也是小孩儿间的小打小闹,稍微放心了点。
这小公主是两家人的掌上明珠,要是在他这儿受了委屈,萧玫得把自己的皮扒干净。
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柳沫,不甚在意地吩咐:“你说。”
柳沫正疑惑这被南壹壹唤作哥哥的人是谁,却忽然被点名,打了个激灵,语速有些快:“壹壹哥哥好,他们班班长诬陷壹壹破坏公物,还把壹壹的书柜的锁也撬开了,刚才还想把她拉进去告老师呢。”
柳沫一副正义凛然的气场,南壹壹实在是佩服。
萧悯挑了挑眉,垂眸看了眼捉住自己胳膊当保护伞的小姑娘,语调没什么温度:“破坏公物……嗯?”
南壹壹仰起脑袋,有些生气堂哥不信自己,甩开他的胳膊小脸憋得粉嫩,炸毛般气呼呼地:“我才没有呢!”
萧悯勾了勾唇,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给她顺毛,继而懒散表扬道:“不错。”
堂哥的神色切换的太快,南壹壹不知道他想干嘛。
萧悯将手搭在南壹壹细削的肩膀上,把小姑娘往怀里带了带,绝对的保护姿态。
对着不远处的小男生又再次挂起了桀骜不耐的神色:“我妹妹,我现在就要带走,有什么破事儿让你们老沈给我打电话。”
“我叫萧悯。”他似威胁:“小弟弟,千万别记错了。”
……
直到上了萧悯的车,南壹壹才反应过来:“哥哥!你刚才也太帅太酷了吧!”
男人侧目瞥了眼小姑娘水盈盈的眸子,笑了下:“这么久不见,怎么一点没长高?”
南壹壹:“……”
南壹壹忽然不想拍他马屁了。
过了会,
南壹壹疑惑道:“哥哥,怎么是你今天来接我?”
萧悯:“你妈今晚有事,我妈让我来接你吃饭。”
她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班主任姓沈?”
萧悯:“他之前也是我的班主任。”
南壹壹:“……”
南壹壹:“哥哥,那……”
萧悯出声打断:“南壹壹,给我歇会,不许问问题。”
南壹壹长长噢了一声。
半晌,萧悯侧目瞥了眼小姑娘,她正乖乖的窝在那儿抠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看看风景。
软软嫩嫩的,又可爱又乖。
怪不得自己爹妈天天嚷嚷着没个女儿讨她们欢心。
萧悯也挺久没见她了,轻笑了声,语调纵容:“还想问什么?”
南壹壹转过头来,像傲娇的小猫:“才不!”
男人又笑了笑:“随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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