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任由郑竹握着他的手一个劲摇,他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郑竹一听,哭丧着一张脸:“这不是听你老推荐这个游戏吗,我就也玩了一个小时,谁他妈知道就出不去了——”
江遇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然后,我运气还算好,”郑竹缓和下来,继续说道,“我碰到了这个厉害的大佬,”他的眼神瞥向祁闻远那里,“喏,他挺能打的。”
江遇有些狐疑,凭他对祁闻远不太全面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祁闻远解释:“……是他死皮赖脸地跟了我一路。”
祁闻远在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后,有个一头黄毛、头发根根分明像刺猬的男人挥舞着木棍冲了过来,硬生生扒着车顶不肯松手。
其实这个男人祁闻远有印象,他们在购物中心就偶遇过。那会儿他让祁闻远把他带着,祁闻远没同意,谁知道郑竹就这么尾随了一路。
江遇觉得,按祁闻远的脾气,没把郑竹丢去喂丧尸已经相当仁慈了。
祁闻远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淡淡道:“本来想着接到你了就把他丢下去,忘了。”
后排的郑竹咽了口唾沫,将江遇的手攥得更紧了。
祁闻远颇为不爽地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他俩紧握在一起的手。
江遇作为和事佬:“祁闻远吓唬你呢——”
江遇话还没说完,郑竹突然将大半个身子探到驾驶室去,恨不得把眼睛贴到祁闻远的脸上。
“你就是祁闻远啊,戴着防毒面具我都没认出来,”郑竹语气难掩兴奋,“明州一中的那个?”
祁闻远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我是江遇的好哥们啊,郑竹,三班的,而且我记得——”郑竹指着祁闻远和江遇,“你俩那会儿,关系不是挺好的?”
江遇如果知道郑竹会问出这么尴尬的问题,是绝对不会让他说话的。
郑竹读空气的能力显然有点糟糕,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继续晃了晃江遇的肩膀:“对吧江哥,我记得没错吧?那会儿你俩经常一起上竞赛,课后还一块儿刷题,他妈的,都不跟我一块儿回家了。”
说到此处,郑竹表情愤愤的。
祁闻远接过话茬:“嗯,我们一起上物理竞赛。”
郑竹受到认可,继续追问道:“哎,那你们后来好像没联系了,我以为你们闹掰了,咋回事啊?”
“行了,没有的事——”江遇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
“我后来出国了。”
祁闻远突然说道,他透过余光看了眼江遇,后者的表情不太自然。
“噢,”郑竹似懂非懂地挠挠头,“……那也不至于不联系吧。”后一句他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祁闻远听见了。
祁闻远猛打方向盘,车辆一阵急转弯拐进了一个小巷里,江遇没坐稳,身子向前倾过去。
江遇伸手扶稳把手,偏过头看向祁闻远的侧脸。
祁闻远的眼中有不明的情愫流转,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祁闻远揉了揉太阳穴:“小时候不懂事,有些矛盾,但这么久过去了,不重要。”
这回一头雾水的人换成江遇了,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一直是关系尚可的朋友,甚至畅想过要考同一所大学。
直到祁闻远一声不吭出了国。
江遇不得不承认,他对此隐隐有些气的。但是他谁也没说,谁也没问,只把这归结为友谊中正常的分分合合。
难道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他了?江遇不解地看向祁闻远,这人有这么小心眼?
一双肥胖的手从后排伸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叙旧:“哎哎,各位大侠小兄弟,咱要不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
江遇只得暂时把满腹疑惑咽了下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祁闻远眯起眼睛,很快发现了问题:“你不是玩家?”
中年男人愣愣地看着他们:“什么…什么玩家?”
“原住居民。”江遇压低声音向祁闻远解释。
听懂他们谈话的郑竹也趴在江遇的椅子背上,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江哥,你真是有大爱情怀,原住居民都带着一块儿走。”
江遇语气冷漠:“跟你一样,非赖着的。”
郑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位先生,”祁闻远开口,显然是在问中年男人,“你知道怎么出城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你叫我老张就行,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走市区还是高速?我都熟得很。”
祁闻远:“高速吧,就是不知道上高速的口有没有堵死。”
老张坐直身子,透过前挡风玻璃查看着路况:“对对,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再前面一个红绿灯路口左拐。”
江遇这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不觉又行驶到了一条主干道上。但是比较奇怪的是,这条街上的丧尸并不多,偶尔有一两只,也被吉普车远远甩在了身后。
老张陷入曾经的回忆,感慨道:“这里啊,其实快到郊区了,前面有一个特别大的书城,通体都是玻璃,而且斜得奇形怪状,你们一会儿就能看到……我老婆以前特别喜欢来这里买书,她是个高中老师,每回啊,我就陪着她一起。”
他的语气缓和,仿佛化身为介绍景点的导游。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远远看见了那栋奇形怪状的建筑物,是类似平行四边形的形状。
“就是那里,”老张语气兴奋,“通体的蓝色玻璃,阳光一照特别——”
他噤声了。
虽然离得远,但他们也看得出来,玻璃根本不是蓝色的,反而黑压压的一片。
是涂了新漆?老张纳闷。
吉普车仍然飞速向那栋建筑物靠近,江遇屏息凝神,直到视野里那个庞然大物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江遇感到全身的血液凝固住了。
他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整栋玻璃楼,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丧尸。
一个挤着一个,像被胡乱堆叠起来的沙袋,最下面的几个甚至被挤得变了形。而他们仍然在撞击着玻璃,玻璃窗上的血迹如同一幅凌乱的艺术品。
玻璃楼体岌岌可危地晃动着。
“艹!”率先喊出来的是郑竹,“这什么鬼东西啊!”
玻璃被拍得哗啦啦地响。
江遇有不好的预感,当丧尸用同样的频率撞击玻璃的时候,很可能发生共振。
车辆距离书城还有约一百米的距离。
“掉头,”江遇厉声喊道,“快掉头!”
祁闻远猛打方向盘,轮胎与柏油马路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晚了。
随着玻璃崩裂的巨响,一群丧尸张牙舞爪地从楼上坠落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场面堪称壮观。
率先落在地上的几只抽搐了几下,扭曲着身子爬了起来,向路中央最醒目的这辆车前赴后继扑了过来。
蔚蓝色的玻璃碎片噼里啪啦掉落一地,有几个掉到挡风玻璃上,留下几道不轻不重的裂痕。
伴随接二连三的掉落,路面上丧尸大军的规模越来越庞大。有几个掉的远的,此刻正拖着断壁残肢,站在祁闻远他们车辆的退后方向,拦住了去路。
砰得一声巨响,车顶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一只丧尸掉在了吉普车上,由于不习惯祁闻远的开车方式,这个丧尸没站稳,歪歪扭扭地从车上跌了下去,在路面上留下一小滩血渍。
祁闻远的喉咙上下滑动,他瞥了眼后视镜,黑压压的一片。他将油门踩到底,车辆辗过一地的玻璃混着血腥。
有一个丧尸扑到了车挡风玻璃上,挡住了视线,车辆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行动轨迹,那只丧尸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江遇站起身,拉开天窗。
这个世界的气候偏凉,冷风嗖嗖灌进了江遇的衣领口。挡风玻璃上趴着的那个丧尸见到江遇,手足并用地朝他爬过来。
江遇伸出手捏住丧尸的喉咙,丧尸大张着嘴,口腔里的黏液和血液顺着江遇的手指流了下来。
江遇微微皱眉,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匕首,从丧尸的下颚稳稳地刺了进去,浆液喷涌出来,失去平衡感的丧尸瞬间滚到了马路上。
江遇气喘吁吁地钻回车里,后排的老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颤巍巍地说:“往,往右边拐,我家小区就在这附近。”
吉普车擦着路沿石拐弯,扬起了一片尘土。
老张擦了擦额头,语气紧张:“我家小区有个超市,我们可以进去躲一躲……”
江遇坐在左摇右晃的车里,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身后的丧尸群竟然慢慢地缩短了与他们的距离。
在车辆巨大的轰隆声中,祁闻远眉头紧锁,薄唇微抿着。
半晌,他说:“……没油了,还有多远?”
老张急得直摆手:“就在前边,最多五百米。”
祁闻远不敢再开了,车辆一旦彻底没油,发动机就会熄火,转向和刹车动力消失,那么想要停下来就会变得困难且危险。
祁闻远果断做决定:“下车。”
车上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祁闻已经远三两下解开了安全带,嘱咐道:“老张认识路,和江遇走前面,黄毛跟着,我殿后。”
江遇想反驳,祁闻远却已经率先打开车门翻了出去,他只得咬咬牙,将老张从后排拽了出来,被点名的“黄毛”郑竹也连忙跟上。
一行人往前跑着,几个离得近的丧尸已经朝众人扑了过来。祁闻远眼疾手快地揪住一个的后衣领,将其摔倒在地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丧尸的头颅。
打斗的空档,又有一小波丧尸出现在街角。
祁闻远暗骂了一声,冲前面的人喊道:“你们先走,我跟上。”
此时,江遇也正和两个丧尸纠缠在一起,郑竹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铁锹。一起一落,脑花四溅,场面甚是血腥。
听到祁闻远的喊话声,江遇自然是不乐意的。他跑到祁闻远身边,飞踹开一只试图从背后扑上来的丧尸,攥住祁闻远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一起走。”
一个黄毛,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一个正拉着另一个。
四个人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丧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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