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娘被护着回到家中,章四娘急匆匆去禀告周宁。
“什么?”
正在处置家事的周宁把手中的账册一丢,起身就出去。
走到门外,她吩咐道:“把我的药箱子拿来。”
怡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去,周宁就来了。
“您先躺着!”
“并无大碍!”
怡娘的话被无视了,周宁扶着她躺下,然后诊脉。
“您何处不适?”
“就胸口微微发闷。”
“内腑震荡。”
周宁眯着眼,“纸笔!”
有人把文房四宝摆好,周宁提笔,一气呵成,“马上去陈花鼓那边拿药,记住,别处不行!”
“您先歇着!”周宁起身出去。
“去问问夫君此事的经过。”
她冷冷的道:“谁没事会去刺杀怡娘,这背后,定然不简单。”
花红去前院通知,管大娘说道:“会不会是国公的死对头?”
周宁摇头,“难说。”
杨玄出行身边跟着许多好手,一个林飞豹就令刺杀他的成本变得无限高。再辅以其他虬龙卫,想刺杀他,得顶尖好手。
周宁出门也不简单,家中留守的虬龙卫会跟着,加上周氏当初陪嫁的护卫,同样密不透风。
两个孩子,老二现在没法出门,阿梁出门不是跟着杨玄或是周宁,便是跟着宁雅韵。
想刺杀宁雅韵身边的阿梁……
疯子都不会干这等事儿。
那么,能出手刺杀怡娘的还有谁?
“为何不是韩纪他们?”周宁在分析。
从对杨玄的打击程度来看,刺杀韩纪最好,杀了这位杨玄身边的首席幕僚,对他的打击不会小。
虽说韩纪出行也有护卫,但毕竟难度不算大。
为何是怡娘?
这个疑惑令周宁再无理事的心思。
而杨玄此刻已经回到了节度使府。
“刺客被庄教授打伤,随后自尽。”
林飞豹说道。
“可能查出身份?”杨玄问道。
“锦衣卫的人在查,赫连指挥使亲自带队!”
得知怡娘遇刺,锦衣卫倾巢出动!
周围的人被留下一一问话甄别,如安带着精锐去追杀逃走的刺客,赫连燕坐镇锦衣卫,令人从刺客的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赫连荣亲自带人去查验,许久后回来,摇头道:“就是北疆人。”
“北疆……长安若是要刺杀,也不会冲着怡娘。”赫连燕说道:“那毫无用处。”
“国公在北疆的对头也不会。豪强们若是出手,定然是会冲着国公或是家人,而不是怡娘……这更像是泄愤。
可泄愤之后于事无补,反而会被国公镇压。豪强们不蠢,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出手,怎肯冲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去?”赫连荣也觉得不对。
“怡娘并非无关紧要。”赫连燕提醒了他一句,“杨松成等人若是刺杀……世家门阀的家主,干不出这等泄愤的事儿来,打草惊蛇。”
“那会是谁?”
背后的人,竟然找不到痕迹。
“查!”
赫连燕起身,“所有人都派出去,各处严查,悬赏……”
叩叩叩!
门开着,但来人还是敲门,“国公传话,悬赏十万钱,寻找刺客的身份或是踪迹!”
十万钱!
桃县轰动了。
那些没事儿干的人成群出现在街头。
每个陌生人都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人。
国公震怒了!
……
“上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上逃脱的刺客,此刻在城中某个地方。
“上面说了,那个女人看似不打眼,可却能激怒杨玄。”
两个男子在屋里相对而坐,刺客此刻不见勾腰驼背的模样,腰背笔直。
对面的男子笑吟吟的,若是有熟人在,定然认得是桃县商人陈寿。
刺客不满的道:“那个女人极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只是顺着逛一圈就回去……”
陈寿打断了他的话,“为何不在别处下手?”
“那女人一看便是有修为的,在别的地方颇为警觉……娘的,不是说就是个女管事吗?怎地那警觉的劲头,像是时刻都得提防有人对自己动手的意思。”
“于是,你等她到了节度使府外面,心神一松时再动手。”
“对,那一刻,她确实是放松了心神,随即我出手,逼迫她只能闪躲……我顺势遁逃,再度让她心神一松,接着林宇突袭得手,眼看着就能杀了这个女人,可半道来了个酒疯子……”
“那不是酒疯子!”
陈寿说道:“那是玄学教授庄信。”
“那人怎地恰好出现在那里?”
“老夫也不知。”
……
“老夫昨日帮人做事,早上去收钱,这不,打了一葫芦酒,正想着回去慢慢喝,谁知晓就遇到了刺客。”
庄信在节度使府中,此刻酒已经彻底醒了。
“多谢了。”杨玄必须要感谢庄信,否则怡娘今日……
“客气啥!”庄信起身,“没啥事了吧?”
杨玄摇头。
庄信有些馋的看看屋里的摆设,不是羡慕,而是想喝酒。
杨玄笑道:“节度使府的厨房有好酒,来人,去弄一坛子来,再有,给庄教授买个酒葫芦来。”
提到酒葫芦,庄信一脸黯然。
“莫非那葫芦有来历?”杨玄问道。
庄信叹道:“那葫芦老夫用了多年,没酒喝的时候,弄一葫芦水进去泡一夜,第二日喝着就有味。”
这是……杨玄想到了茶壶,有些用了几十年的茶壶,就算是倒清水进去,也能喝出茶味来。
酒葫芦能如此,倒也是个宝贝。
“要不,再养几十年吧!”
杨玄笑道。
赫连燕出现在门外,庄信说道:“如此,老夫便回去了。”
“此事估摸着也传到了玄学,还请庄教授代为解释一番,免得惊动了掌教他们。”杨玄说道。
“好说好说!”
庄信出去,正好乌达抱着一坛子酒水回来。
“我帮您拿出去吧!”乌达很殷勤。
“不必不必。”
庄信接过坛子,拍开封口的泥巴,打开深吸一口气,口舌生津,“好酒!”
这就喝上了?
乌达见庄信仰头就是几大口,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小酒量。
赫连燕进去,“国公,刺客应该是北疆人。”
“北疆人!”
杨玄眯着眼,“豪强不敢,也无需刺杀怡娘。鲁县那位也不会如此,除非……”
除非那位赵子的后裔想造反。
“会是谁?”
这个问题令杨玄颇为不解。
韩纪进来,“老夫方才问了一番,两个刺客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好手。如此,除非是世家门阀,或是有来历的豪门,只能是势力。此事要紧的是动机!”
找到动机,就能找到刺客的来历。
“怡娘并无特别的地方,大多时候就在家中。知晓她的人并不多……必然是有心人。”杨玄缓缓分析着,“有心人,也就是说,盯着杨家少说一两年了,这才能判断出怡娘在家中的地位。”
赫连燕说道:“夫人在家中已经动手了。”
杨玄突然说道:“李泌!”
“有可能,毕竟……”韩纪点头,“那是个疯子!”
当感受到威胁时,李泌能干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来。令人刺杀杨玄身边的亲近人泄愤,这事儿李泌干得出来!
“那条老狗,若真是他……”杨玄眼中闪过厉色,“那便以牙还牙!”
花花在长安,虽说没法刺杀李泌,但弄死几个李泌的人也不错。
只是一旦开了这种头,就没法收尾了。随后两边冲突加剧,出个门都得谨慎小心……
那日子还怎么过?
……
怡娘遇刺,周宁知晓杨玄必然怒不可遏,为怡娘诊治后,知晓不严重,心中一松,随即开始自查。
“能知晓怡娘地位的……也就是长安和太平的那些老人。在桃县,只有家里人,查!”
周宁一发狠,管大娘带着一群妇人开始清查家中。
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夫人,发现了不少东西!”
有偷东西的,查到了前阵子丢失的钱财或是首饰。
有和外男私下会面,并书信往来的……作为女婢,她们就算是和人相悦,也得禀告上面。
也就是说,她们的亲事自己并不能做主。
父母看中了,她们也看中了,最后还得上面拍板。若是觉得不合适,你也能强行成亲,但代价就是换岗。
没人有功夫去管你的另一半好坏,唯一的利益交叉点就是,这个男人是否会有损国公府。
书信被送到了周宁这里。
“信中问了府中的情况,这个贱人的回信已经写好了,说了国公和夫人,还有两位小郎君的起居等事。对了,最后还带了一嘴怡娘,说怡娘这阵子又时常出门……”
周宁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再抬头看着跪在前面的婢女,问道:“哪的?”
管大娘微微欠身,冷笑道:“是家中陪嫁送来的。”
“根底!”周宁说道。
“谁知晓她的来历?”管大娘出去问道。
此刻外面侍女仆妇女管事站了一院子,有人说道:“嫣红的耶娘是伺候过郎君的老人,不过她有个阿姐嫁到了外面。”
世家门阀的婢女,特别是家生子,几乎没有外嫁的。
“能外嫁,谁的关系?”管大娘问道。
婢女外嫁就有消息外泄,以及多一个漏洞的风险,故而很少破例。
“是家中管事姚芳的关系。”
“马上快马送信去长安,拿下姚芳,查!”周宁吩咐道。
“是!”
嫣红跪在那里,浑身颤栗。
管大娘走到她的身侧,伸手抓住她的头发,猛地一提,狞笑道:“贱人!怎么,还想着能熬刑?告诉你,国公震怒,夫人震怒,锦衣卫的人正在大索城中。就你这样的,不用锦衣卫的人,老娘出手,就能令你生死两难!说!”
嫣红抬头,“他是个好人……”
一刻钟后,消息送到了节度使府。
“嫣红一次出府,遇到了那个男子,男子能言善道,会哄女人,几下就哄住了她。”
管大娘说道。
“如何认识的?”杨玄问道。
“嫣红出门被人撞到了,眼看着就要跌倒,那男子恰好扶了她一把。”
“英雄救美,多老套的法子啊!”朱雀不屑的道。
“那么第二次呢?”杨玄问道。
“第二次嫣红出府,恰好遇到了那个男子……”
恰好!
“这是个圈套。”
“是!”
杨玄说道:“把她交给锦衣卫。”
管大娘眼中多了一抹了然,知晓嫣红这辈子就此了结了。
竟敢做内奸,死有余辜!
锦衣卫出手,那效率更高。
“这半年多以来,嫣红泄露了府中不少事,从国公和夫人的起居,以及往来人等,都泄露了。”
“另外,嫣红交代,那边令她下毒……国公或是夫人,或是……两位小郎君。不过怡娘那边总是盯着这些,不好下手。两位小郎君郑五娘看的严实,也寻不到机会。”
赫连燕觉得这事儿……大了!
杨玄点头,“马上追索。”
“领命。”
赫连燕应了,但她和杨玄都知晓,那位俊俏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北疆。
杨玄回到家中,周宁来迎。
“都是我识人不明!”
“谁能担保自己从不走眼?”杨玄笑着安慰道:“就说节度使府,当初也查到了不少别的实力安插的人手。”
夫妻,总是要互相体谅,而不是一方做错了什么,另一方就雷霆震怒,责骂,讥讽,恨不能踹两脚……
“怡娘如何?”杨玄问道。
“就是内腑有些震荡。”
“我去看看。”
杨玄去探望了怡娘,随即出来,吩咐道:“让老二来。”
“二哥出去了。”
杨玄一怔,“他竟然出去了?”
怡娘受伤,按照王老二的尿性,此刻该来伺候才是。
王老二到了锦衣卫。
“二哥。”
捷隆笑着来迎。
“刺客的衣裳和兵器给我看看。”
“好说。”
捷隆令人把刺客的衣裳弄了一件来,还有一柄短剑。
“这便是那个逃掉刺客的短剑。”捷隆开始显摆自己对兵器的知识,:“这短剑是用……”
王老二拿起短剑,嗅了一下。
又嗅了一下衣裳,眼中有泪水闪动。
转身就走。
“二哥,喝杯茶再走啊!”
捷隆觉得王老二的举动有些儿戏,“难道嗅一嗅就能找到刺客?”
王老二走出锦衣卫,一直到了节度使府外面。
深吸一口气。
眼泪汪汪的看着左侧。
“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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