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耶律喜口角溢出白沫,手持皮鞭抽打着麾下的将领,骂道:“蠢货!竟然连个人犯都看不好。”

    将领跪在那里惨嚎,却不敢动。

    他知晓耶律喜要疯了……

    擒获两个大唐贵人子弟后,耶律喜先往宁兴送报功文书,这犯了官场大忌:越级禀告。

    耶律喜把金山城得罪惨了。

    若是人犯在手也就罢了,宁兴那边一个高兴,弄不好就能让耶律喜平地飞升,官升三级,到时候金山城算个屁。

    可人不见了。

    宁兴那边接到表功文书定然欣喜异常,皇帝龙颜大悦:“耶律喜不错。”,随后派人下来提人。。

    等得知人不在了时,宁兴会是什么反应?

    将领觉得宁兴会觉得自己被骗了。

    而且是骗了皇帝。

    死罪!

    耶律喜此刻定然是要疯了,会拼命找人垫背。

    “啊!”将领一边惨叫,一边偷偷抬头,飞快的瞥了耶律喜一眼,正好耶律喜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在看着他。

    将领心中一个咯噔。

    卧槽!

    这个狗东西想拖我垫背!

    将领毫不犹豫的弹起来,一边后退一边喊道:“耶律喜,你欺骗陛下,罪大恶极!”

    周围的将士楞了一下。

    耶律喜的眼珠子都红了,“贱人!”

    将领不等他咆哮,快速说道:“耶律喜偷偷令人去宁兴表功,得罪了金山城,他死定了。他如今就想把罪责推在我等身上。一旦让他得逞,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将士沉默看着二人。

    此事的经过大伙儿一清二楚。

    唯一的问题是人犯是如何逃出去的。

    耶律喜冷笑,“我当时在外巡查,人犯为何能越狱?你当时坐镇城中,却坐视人犯越狱不说,更是坐视人犯把城守府官吏屠戮一空,这不是你的罪责是谁的?”

    是啊!

    将士们又看向将领。

    将领涨红了脸,“从越狱到杀完人,不过是二十息,  我得知消息时,人犯已经冲到了城门口,  你让我如何拦截?”

    耶律喜冷笑,  “两个人犯都是纨绔子弟,  修为浅薄,连我军一个军士都不如。你想说什么?,  是这两个无能之人,竟然在二十息之内成功越狱,并杀光了城守府的官吏?”

    是啊!

    别说是那两个纨绔子弟,  就算是换了耶律喜本人也做不到。

    将领竟然无言以对。

    耶律喜眼中杀机四溢。

    将领脑海里突然闪过灵光,“不对!金山城的使者不对!”

    耶律喜心中一凛,接着狂喜。

    他想甩锅,  最好的接盘侠是上官。可金山城没啥错处,他哪敢出手?

    “什么使者?”

    “就在人犯越狱大半个时辰前,金山城来了四个使者,  他们持有文书,  说是要查验人犯身份。”

    “谁监督?”

    “小吏。”

    “人呢?”

    “……”

    耶律喜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城守府的官吏都死光了。

    “去问问。”

    第二日传来消息。

    “金山城并未派出使者。”

    耶律喜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是谁?”

    他觉得自己被人坑害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金山城的上官。

    “金山城也没有一个叫做易木的官员。”

    “那个贱狗奴!”耶律喜发誓这事儿就是上官干的。

    直至几个斥候急匆匆的赶来。

    “发现了唐军骑兵,朝着北疆那边去了。”

    将领恰好也在,  顿时就蹦了起来,“那些使者多半是唐人假扮的!哈哈哈哈!”

    他这两日一直担心被耶律喜当做替罪羔羊推出去,  此刻得了结果,  不禁狂喜。

    “易木……”

    成家的家主也被请来集思广益,  他读过书,略一思忖就说道:“详稳,易木二字连在一起,  便是一个杨。”

    耶律喜摆摆手,  “我要歇息。”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随即告退。

    成家的家主摇头,  出去说道:“详稳完了。”

    下午,  耶律喜强打精神说是出去散心。

    去吧去吧!

    将领希望他出门就被野狼咬死,  如此大伙儿都安全了。

    耶律喜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成家家主再度被请来。

    他叹息一声,“你等的麻烦大了。”

    将领不解,  “为何?”

    “此事捅到了宁兴,  陛下自然会知晓。陛下会觉着自己被糊弄了。诸位,帝王之怒自然要寻个地方发作,  可耶律喜不见了,  陛下的怒火会冲向谁?”

    众人面色煞白。

    成家家主起身,“诸位保重。”

    ……

    陈子茂二人被营救出来后,  恨不能马上远离建水城。可杨玄却不肯,四人一直在边上等待,直至廖劲和王老二成功出城。

    前出不过五里地,就遇到了游弋接应的骑兵。

    “走!”

    众人打马疾驰,直至出了十余里,这才放缓速度。

    “敌军会追击吧?”潘正小心翼翼的寻杨玄来建言,“咱们是不是快些?”

    “不用惧怕。”这里五百精锐骑兵,有廖劲带头冲杀,怕个鸟。

    “敌军就算是追击,也会是分兵,一两千敌军咱们一冲就散了,安心。”

    杨玄看了廖劲一眼。

    廖劲也看了他一眼。

    一种叫做脉脉的情绪就这么诞生了。

    就这么旅游般的走了两日,潘正终于忍不住了,寻了杨玄问道:“杨司马,周宁果真是你的心上人?”

    杨玄蹙眉,“你问这个作甚?”

    潘正打个哈哈,“不瞒杨司马,我也是周宁的爱慕者之一。周宁冷若冰霜,我有些好奇为何会喜欢你。”

    “你觉着呢?”

    “俊美?”

    “不!”

    “那是什么?”

    “我有才。”

    潘正:“……”

    他被打击了一通,回去后,陈子茂问道:“可问到了?”

    “他说周宁喜欢他有才。”

    “你信?”

    “我不信。”

    “女人喜欢男人,第一是相貌,杨玄看着长相还不错,可算不得顶尖。”

    “可他文武双全。”

    “我这般才华横溢。”

    “可他文武双全!”

    “我家世出众。”

    “可他文武双全!”

    陈子茂叹息,“是啊!文武双全。”

    二人脱离险境后,借着这个八卦迅速恢复着世家子弟的从容。接着就开始骚扰廖劲,不断示好。

    “桃县那边还有急事,老夫先回去了。”

    成功刷到流量的廖劲,就像是一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老蛇皮,在被两个‘怨妇’缠的心烦意乱后,果断闪人。

    廖劲竟然带着十余骑就走了。

    潘正还关切的道:“十余骑会不会少了些?若是遇到敌军游骑怎么办?”

    “呵呵!”

    杨玄打个哈哈。

    除非是大股敌军围杀,否则廖劲凭着一杆马槊就能横行草原。

    两三百人压根就拦截不住他。

    老贼干咳一声,“郎君,此事看来就是如此了。”

    “对。”

    廖劲够狠,胆大心细。

    随后这群贵人子弟会写信回家,家人得知消息后,不管什么心思,都必须为自家孩子的救命恩人高唱赞歌。

    廖副使的威名将会响彻长安。

    老贼有些不满,“咱却成了陪衬,白白历险。”

    王老二也有些不满,“这阵子连好肉都没吃着。”

    杨玄也有些不满,但同样作为上位者,他知晓许多事只能有一人出头,其他人只能作为陪衬。譬如说他在太平时光芒万丈,可曹颖等人却成了默默无闻的垫脚石。

    这便是现实。

    换另一种说法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个人的成功,往往会以其他人的平庸作为代价。”

    老贼送上彩虹屁,“郎君这话精辟。”

    “有人来了。”

    殿后的骑兵高喊,“是北辽人,哎!还是个将领。”

    杨玄回头。

    卧槽!

    这……

    “耶律喜?”

    “追!”有人急吼吼的准备出动,杨玄举手,“止步!”

    详稳大人并未逃跑,而是缓缓而来,就像一个为了情郎离家出走的少女,在见到情郎时欢喜又羞怯的模样。

    这什么意思?

    杨玄的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淡淡道:“何事?”

    详稳大人拱手,“陈州听闻颇为宽敞?”

    “没错,宅子也多。”

    “不知可好讨生活。”

    “若能心思如一,肉管够。”

    “若是天上来了雷霆……”

    “我一手遮挡。”

    “对了,易木……”

    “杨。”

    众人被这番对话弄懵了,就见耶律喜下马跪下。

    “见过主人。”

    呃!

    潘正愕然,“这什么意思?”

    陈子茂眸色深沉,“他愿意为奴,做杨玄的奴隶。”

    “为何?”

    “我特么哪知道那么多为何?”

    “你知道,从来你的谋算就最为出众。”

    “我们跑了,耶律喜会倒霉,所以他逃了。可天下之大谁能庇护他?唯有北疆。”

    “那他为何不寻廖副使他们?”

    “官位越高的人,心越狠。弄不好啥时候就把他作为筹码丢出去。”

    “杨玄心不狠吗?”

    “你看看杨玄的随从,那便是草原人。耶律喜多半是看到了这个,所以才向杨玄低头。”

    “问题是弄个敌将为奴,这……”

    “这里是北疆。”

    杨玄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但他迅速镇定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耶律喜恭谨的道:“小人能杀人。”

    这看似答非所问,却让杨玄很满意。

    奴隶没有资格要什么,只能看你能为主人奉献什么。

    “你走后,建水城如何?”

    杨玄只是随口一问,可随即一个念头就驱之不去。

    王老二低声道:“郎君鼻息咻咻,就像是当初你一般。”

    老贼怒了,“老夫何时鼻息咻咻?”

    “你看着青楼女妓白生生大腿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放屁!”

    耶律喜说道:“小人走了两日,他们定然慌乱,不过谁都害怕出头被当做是替罪羊。”

    “所以他们会内部争斗?”

    “是!”

    “没人制止?”

    “原先有,都被杀光了,还点了一把火,把建水城的文书账簿都烧光了。小人在时就发现有人在疯狂侵吞钱粮,只是那时小人没心思管这个。”

    尼玛!

    账簿烧没了,钱粮的数目也没了。

    此刻不贪腐,还待何时?

    老贼唏嘘道:“这北辽和大唐都是一个尿性啊!”

    “你该说人都是一个尿性。”

    杨玄从不觉得贪腐是某个民族的专利,贪腐归咎于欲望,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想办法去实现。

    仅此而已。

    陈子茂走过来,拱手,“杨司马,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担心那些追赶耶律喜的人赶到?”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般直白?

    陈子茂微笑,“我亦有杀敌之心。”

    杨玄看着他,良久赞道:“好汉子。”

    陈子茂微笑,果真公子如玉。

    “如此,你去哨探一番。”

    陈子茂面色一变。

    “哈哈哈哈!”

    杨玄大笑走过去,拍拍耶律喜的肩膀,“起来。”

    耶律喜起身,恭谨的道:“任凭主人吩咐。”

    “我有个念头。”

    “主人请吩咐。”

    曾经的详稳大人,此刻却正儿八经的学起了如何做奴隶。你还别说,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潘正过来,见陈子茂白皙的脸上多了恼火的红晕,就低声道:“最近我发现了些事,杨玄此人你和他好好说话,那他多半会和气以对。你若是藏着掖着想利用他,他就会给你一耳光。”

    陈子茂面色微冷,“我何时想利用他了?”

    “先前你冲着耶律喜微微一笑,还把玩了一番扳指,那扳指是玉质,非权贵不能用。你想用身份来勾搭耶律喜。”

    “胡言乱语。”

    “耶律喜知晓你我的身份,长安贵人啊!比起投靠一个没有底气的司马,投靠一位贵人显然更划得来。耶律喜一旦投靠你,你就能凭着这个奴隶挽回此行的负面影响,甚至还能成功逆袭,成为长安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潘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虽说杨玄此人我也处不来,但好歹他救过咱们两次,做事有些良心,嗯!”

    “我压根没有这个心思。”

    “你有没有自己有数,对了,耶律喜不可能会看上你。只因权贵子弟更没有担当。”

    杨玄那边在问耶律喜。

    “此刻你若是回去,那些人可会阻拦?”

    “不会,只要宁兴的使者没来,我还是城守。”

    “如此甚好。”

    杨玄回身招手,意态从容。

    陈子茂淡淡的道:“他招呼咱们就如同是召唤阿猫阿狗一般。”

    “和人相处不要事事都琢磨出一个结论,累不累?”

    潘正走了过去,陈子茂磨磨蹭蹭的也跟了过来。

    此行他算是彻底的栽了……作为组织者,他带着这群公子哥小姐沦陷马贼手中,接着又和潘正被擒,以至于北疆出动副使来营救。

    想到这里,陈子茂心中煎熬之极,但面色不显。

    “你二人先回去。”

    “为何?”陈子茂下意识的问道。

    “这里是草原。”杨玄看着他,冷漠的道:“我的话便是军令,你,想质疑我的军令吗?”

    百余护卫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如狼群般的盯住了陈子茂。

    陈子茂被刀子般的眼神扫过,“不敢。”

    “那就回去!”

    等二人一走,老贼问道:“郎君,咱们去何处?”

    杨玄挑眉,“想不想去快意一把?”

    “自然是想的!”

    众人围着他。

    眼神灼热。

    杨老板从到了太平开始就捷报频传,把太平从一个罪恶之城变成了一个商人趋之若鹜的好地方。他说要快意一把,那定然是功劳。

    娘的!

    大伙儿出来一趟,虽说都有些功劳,可不是被追杀,就是被追杀。

    憋屈啊!

    跟着杨老板去快意一把!

    杨玄看着众人。

    “突袭建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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