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的马车使入京师,并没有隆重的迎接仪式,除了曹变蛟,孙传庭之外也就没人知道。

    坐了一路的马车,朱栩是腰酸背痛,可还得与两人交代一阵子。

    御房内,朱栩看着曹变蛟道:“禁军必须保持最强的战力,要不断的训练磨合,不止是守卫宫城,若是有一天要拉出去实战,朕要他们步战,骑兵,炮兵样样精通,决不能怯场!”

    曹变蛟知道皇帝对禁军十分重视,沉色道:“皇上放心,禁军都是万里挑一,不断在轮流派出去训练,不停的淘汰,绝不会有半点松懈,不论是护卫宫廷还是大战,都不惧任何人!”

    朱栩点头,禁军这一块不用太在意,他目光转向孙传庭,道:“内阁重启,参谋部朕打算改为军情处,放在兵部之下,负责军事情报的收集,战术制定,战略规划等等,你觉得何人合适?”

    孙传庭调去辽东,参谋部也就是现在的军情处自然要有别人承担,这件事孙传庭是早有考虑的,抬手道:“皇上,臣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秦良玉,一个是曹文诏。”

    朱栩倚靠在龙椅上,稍一想,旋即就摇头道:“秦良玉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不过西南没有她坐镇,朕不放心。曹文诏还是差了些,这样吧,调调杨嗣昌进京,河南朕再考虑人选。”

    杨嗣昌这个人孙传庭有过评估,心思内敛,手段大气,在河南数年无声无息,却压制的河南民乱抬不起头,由此可见一斑。

    孙传庭也没有意义,道:“臣遵旨。”

    说完这件事,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沉思着道:“巡防营,还是由兵部尚执掌,明年朕要召集天下百官进京,巡防营一定要做好保护工作,决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必要的话,可以派兵出城迎接!”

    孙传庭即将赴任辽东,这显然是皇帝最后的叮嘱,他心里对朱栩的信任颇为激动,道:“是。”

    朱栩说完这些,喝了口茶,道:“嗯,先跟朕说说西南的事。”

    这个孙传庭也早就想好了,抬着手道“皇上,西南六省,现在都在严格实行‘株连法’,一些偏远之地,都被强行迁徙,有的送往辽东,有的送往一些新开垦的田亩,另外一些县府都进行了重新划分,集中一切粮食,农具,耕畜等合力应对大旱。六省巡抚,总督都在尽一切办法赈抚。各项水利,修桥,铺路都在大规模进行”

    朱栩一边听一边点头,西南现在被划分出六个省,陕西,甘肃,青海,宁夏,贵州,四川,总兵力近四十万,毕自严目前还在西南,推动着政改。

    大明现在需要集权,尤其是西南六省,更是要集中一切力量抗灾,朝廷的拨付终究有限,到底还是要看当地的各级衙门。

    “目前西南六省民乱已不多见,赈抚的方式也多种多样,基本覆盖六省,六省的巡抚总督也都是亲力亲为,颇有担当。毕大人已经走遍六省,省改基本完成,想必年前年后可以京”

    朱栩颌首,道:“嗯,朕知道了。西南的事先放下吧,朕让锦衣卫盯着,关于辽东的事情,朕要交代你几句。”

    “是。”孙传庭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朱栩坐直身体,目光微微冷峻,语气放慢的道:“沈阳既复,就没有再丢的道理,你在辽东,第一件事就是确保沈阳不失,第二件事,保证海参崴不失。海参崴是杨麟等人在北方发现的,朕非常看重,甚至比沈阳还重要,你明白吗?”

    孙传庭之前已经听说了,忆一番,道:“皇上是想要用这个海参崴与山海关一样,拱卫沈阳吗?”

    朱栩有些话说不了太透,淡淡的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海参崴一定要认真对待,比沈阳还要用心,这里是一个出海口,没有阻碍的出海口!”

    孙传庭想起在政院看过的地图,尤其是那被标注‘马六甲’的海峡印象深刻,那是皇帝亲手写上的。

    孙传庭深深的看了眼皇帝,他能感受到朱栩含而不露的野心,明白事关皇帝的某些计划,应声道:“臣明白了,臣到辽东之后,会着力打造。”

    朱栩点头,道:“其他的朕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有,朕决意吞并朝鲜,你要缓步推进,不能引起太大、令人反感的动静。”

    孙传庭这次是直白的感受到皇帝的野心了,内心也被触动了下,肃色抬手道:“遵旨。”

    朱栩又随意的说了几句,便让两人走了,躺在椅子上,缓缓喘口气。

    曹化淳一直在边上看着,过了一会儿,上前低声道:“皇上,要不要去李小姐那休息一下,晚一会儿再去慈宁宫?”

    朱栩挑眉的看了眼曹化淳,知道这是在提醒他,轻吐了口气,道:“嗯,先去李解语那。”

    曹化淳知道这一路颠簸的难受,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何况娇生惯养的皇帝。不过,有些事情真不是一个字‘累’就能不做的。

    朱栩来到偏殿,李解语已经在等着了,一见朱栩满脸的疲惫,连忙挥退下人,将朱栩迎了进去。

    朱栩趴在床上,闻着被子上的清新香气,眯着眼道:“还是家里舒服。”

    李解语坐在边上,轻轻的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娘娘那边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希望皇上不要轻易出宫涉险。”

    朱栩懒懒的躺在那,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笑了笑道:“皇嫂是不想朕出宫啊,哎,待会儿,你陪朕一起去,可以少挨一点唠叨。”

    李解语轻声笑了笑,感觉着朱栩肩膀的铁硬,再见他侧脸都是疲惫,犹豫着道:“皇上,要不要先去见娘娘,然后早些来休息?”

    朱栩睁了睁眼,无奈的道:“嗯,走吧。”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解语轻轻给朱栩理了理衣服,又让人准备热水,让朱栩洗了洗脸,精神一点,这才转向去慈宁宫。

    朱栩还没有迈进慈宁宫,小永宁就如同一阵旋风一般的冲出来,大呼小叫的喊道“皇叔皇叔,有没有带好吃的来”

    小丫头今年也有七岁了,在外人看来颇有些‘疯疯癫癫’,整天的闯祸。

    朱栩一笑,从曹化淳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道:“喏,东北的腊肉,特别好吃。”

    “真的?”永宁睁大双眼,欢欣的接过食盒就翻起来,结果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怪味,毫不犹豫的合上,塞进朱栩的怀里,大失所望的道:“不吃,臭!”

    “你说的啊,待会儿不准和朕抢!”朱栩接过食盒,大步向里面走起。

    张太后走出来,瞪了眼小永宁,看着朱栩脸上难掩的疲惫,责备似的道:“这么累就去休息,何必还要跑一趟。”

    朱栩笑着道:“解语非要过来,朕拦不住。”

    李解语先是楞了下,接着也腼腆一笑。

    张太后哪里不懂,开心的笑道:“来了就坐一会儿,我让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

    朱栩与李解语走进大厅,在饭桌前坐下,张太后几乎如过去一样,就要问长问短,直到注意到李解语,这才连忙收话头,让焕儿催促着御膳房。

    小永宁趴在桌上,两手托腮,大眼睛眨动的看着朱栩,脆声道:“皇叔,辽东好玩吗?我听说那边非常冷,河上都能跑马?是真的吗?”

    朱栩喝了口茶,笑着道:“确实很冷,跑马也有,下次带你去玩。”

    小永宁猛的坐起来,道“真的吗?我可以去骑马吗?我听说那里的雪特别厚,在上面滑非常好玩,还有还有,我听说有特别多的野兽,打猎一定也很好玩”

    她还没说完,张太后一巴掌拍了过去,瞪着眼道:“少给我说这些,老老实实在宫里读些,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慈宁宫!”

    小丫头一听他娘的话就摇头晃脑的哼了哼,大眼睛乱转,显然是另有主意。

    张太后也知道这小丫头的鬼主意多,颇为头疼。

    朱栩在慈宁宫待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起身去了趟仁寿殿,刚出来曹化淳就急匆匆跑过来。

    “皇上,郑娘娘没了。”曹化淳道,神色颇为谨慎。

    这位郑娘娘就是神宗皇帝的郑贵妃了,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标志,就是万历朝,她的存在与影响,遍布整个大明。当初的‘国本之争’,后面的三大案,都与她有关,她的死,也意味着那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大明要迈入一个新的时代了。”朱栩背着手,眯着眼看着天空。他对郑贵妃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发乎感慨。

    李解语不太懂朱栩的意思,只是平静的站在他身侧。

    而曹化淳心底认为,大明平复辽东就已经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三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朱栩一拉李解语的手,大步向前“走,去睡觉!”

    李解语先是一惊,旋即满脸通红,连忙轻轻挣扎,同时在朱栩耳边低声道:“皇上,有人看着”

    朱栩倒是没有想其他,他是真的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几,拉着李解语就了偏殿,迫不及待的脱衣服就上床。

    李解语到底是传统的姑娘,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有大白天做这种事的,可不等她纠结完,躺在床上的朱栩已经闭着眼,呼吸均匀,一点也没有要做点什么的意思。

    李解语看着朱栩脸上的疲倦之色,眼神里露出一抹心疼,将他的衣服收拾好,悄悄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皇帝宫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进宫求见,都被曹化淳挡了去。

    好在现在年关将近,谁也不愿意惹出事情来,并没有什么大事情。

    郑贵妃的丧事自然是不动声色的办理,按礼是要由礼部操持的,可这位天下人都不喜欢,百姓认为她是‘奸妃’,百官认为她是‘无德佞妃’,作为泰昌皇帝的儿子,天启皇帝的弟弟的当今皇帝,自然也没有好感。

    是以,郑贵妃的丧事简直就是悄无声息,草草了事。

    不惹事也不代表没事,弹劾来宗道,朱由检的奏本越来越多,全国各地凡是有资格上奏的,几乎都上了奏本。有些人只是表述看法,有些人也是出于维护‘祖制’,自然也有些人是出于私怨。

    这些奏本入宫的顺序应该是:通政使司,内阁,司礼监,最后御房。不过之前朱栩改动较大,从通政使司出来一般是直奔司礼监,通过筛核之后,呈送御前。

    刘时敏将弹劾朱由检,来宗道的奏本通通转给了内阁,朱由检看的是一阵窝火,直接以内阁名义诏示天下官吏,言称‘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

    这话一出,如同烈火烹油,天下官员都炸开了,本来就是弹劾你,你居然还敢让天下噤声不成?

    一些文坛宿老,礼部的老官,义愤填膺,纷纷围堵在信王府,要求给个说法。

    这帮人就是要赶他出内阁,朱由检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让顺天府将人全都给赶走了。

    这些人不敢去皇宫门前撕闹,只得去礼部,要求礼部给个说法,明确解释祖制中关于‘亲王’的规定。

    张我续不是那帮死抱着教条不放的东林党,也情知这件事要有个解释,闷了半个多时辰,让人传出一句话来‘祖法祖制,今法今定,是是非非,当尊圣裁。’

    十六个字,前面讲‘理’,后面讲‘威’,双管齐下。

    ‘理’还可以辩驳,可‘皇威’就不能轻易触碰,现在谁不知道,天下皆可惹,皇帝惹不得!

    现在的皇帝携辽东大胜之势,威望正隆,高不可攀,谁都不能与之相抗。

    这群人虽然被礼部堵了去,可东厂还在南方以及全大明四处抓人,缇骑遍布天下,无人可制,东厂又是内阁之下,一股怒火,自然也都要冲向内阁。

    弹劾朱由检的奏本越来越多,这些文坛宿老也发现了新的战场,他们向朝报投稿,痛斥信王,几乎从头到脚,骂的是一无是处,体无完肤。

    起先礼部还没有在意,可是小半天收到了几十篇‘稿子’就不同了,也不敢全登,选了一篇颇为代表性的,准备明天登在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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