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啦,出事啦!”

    钱美玲挎着菜篮子赶早市回来,一进门就激动的嚷嚷起来。

    沈广川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不满道:“你小声点,阿生还在睡咧!”

    “我起来了。”

    这都早晨7点多了,他今天是要跟阿广催债去的,怎么敢还睡懒觉?

    “二婶,出什么事了?”

    钱美玲神色夸张道:“哎呦,出大事啦!今天早晨杜明闯进文瑶家里,把刘含芸给杀了,抢了她家的钱财跑了,现在人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啦!”

    “什么?”

    一听这话,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就连正在屋里头梳头发的沈茹月也惊讶的跑了出来,拉住钱美玲的胳膊着急的问:“二婶,侬打听清楚啦?这种话可不好胡说的。”

    “哎呦,这种事我怎么好胡说的,今天早晨我去卖菜,哎,整个棚户区的人都晓得啦!大家都在说,不可能是假的!巡捕房已经有人过去看啦,就是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闻言,沈茹月不禁和沈梦生对视一眼,都隐隐的觉得,这件事可能和那件旗袍有关。

    沈梦生也有些惊讶,他要报复杜明,想要他沦落为乞丐,生不如死,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杀人。

    他要报复文瑶,也只是想利用她的虚荣,让她自讨苦吃罢了。

    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阿拉要不要去看看?再怎么说,阿拉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看什么看!”

    沈保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冷意。

    “我们落魄的时候,也不见她们帮过我们一把。知道我被关起来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她们马上过来退婚!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看的!”

    沈梦生也叹道:“还是不要去了,我们这个时候去,说不定她们还会怀疑我们是去看笑话的。这种人,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吃过早饭,沈梦生先去了赌馆一趟。

    一进门就被两个伙计给拉到了角落去说话:“阿生,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交代让我们‘照顾’的那个杜明,他昨晚输光钱之后就跑了。然后今天一早,满身是血的过来,拿着张地契抵押了一千块钱,又过去赌开了。”

    沈梦生微微侧头,看了赌馆里头的杜明一眼。

    果然,从肩膀到后背,杜明的衣服整个都被血水浸湿了,但他还是专心致志的撂着筹码在豪赌。

    一旦只想着靠赌钱来赚钱,他就会陷入无底的深渊。

    “他杀了一个人,巡捕房的已经去查了,待会要是有人找上门来,你们不用阻拦,直接让巡捕房的带走就行了。不过,带走之前,你们可以让巡捕房的帮帮忙,把他欠赌馆的债,强行收回来。”

    伙计闻言,不禁哼笑道:“都已经杀人抢劫了!他还有钱吗?”

    沈梦生淡定道:“他还有一处老宅。”

    交代完这些事情,沈梦生便去找阿广汇合去了,两个伙计对视一眼,立即上楼,把刚才的对话都告诉了黄振亿。

    黄振亿听完之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阿生,平时看着老老实实,见我们杀人,总想方设法的要阻拦,可真有人惹到了他的头上,他下手也够狠的!”

    两个伙计立即附和道:“是啊,能把人算计到这个份儿上,我们也是头一回见。杜明那小子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这是他设下的陷阱,还以为是条明路呢。”

    “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该老实的时候老实,该狠的时候狠。你们照着他的话去做,等两套房契到手,就把那小子给打发出去,交给巡捕房吧。”

    …

    和阿广汇合,这一天的催债的活儿又开始了。

    跟往常一样,追平两单之后,两人便打算找个地方开始偷懒,可恰逢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小雨,不能晒太阳了,在街上晃着也没意思,阿广便出主意:“要不我们去泡个澡?”

    泡澡在旧上海也是一种文化,不少谈生意的都喜欢找个浴池泡一泡,联络联络感情。

    沈梦生虽然对泡澡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是别人都喜好的,他总要了解了解,便点头应允。

    结果等他跟着阿广过来一看,顿时笑了。

    这哪里是什么浴池,根本就是一条脂粉街!

    这个时代的上海,有很多这样的街道,什么咸瓜街、鸡毛弄的,都因为里面充满了各种特色的店铺,和古怪的生意闻名,今天他们来的这条街,叫四马路。

    便是沈梦生没来过,也听说过这条马路的大名。

    只因为这条马路两边的店铺是鳞次栉比,应有尽有,其中最有名的,还是这里的风月场所。

    所谓花街柳巷,四马路可以说是典型中的典型。

    当然,除了这些风月的玩意之外,也有不少报社、咖啡馆,给上等有钱人消遣。

    “阿生,瞧见没有,龙泉浴室!我跟你说,咱们上海一共有六个浴室,除了咱们夫人开的日新池浴室,就数着龙泉浴室名气最大!”

    沈梦生闻言好奇道:“夫人?你是说荣叔的夫人?”

    “废话,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被咱们尊称为夫人啊,黄老板的老婆就是个管家婆,我跟黄老板干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带出来过。”

    沈梦生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夫人也开了浴室,我们为什么不去捧场夫人的浴室,要来这里?”

    “废话!咱们现在可是干活的时间,不去干活,去浴室泡澡,你小子不想干了吧!”

    阿广白他一眼,领着他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沈梦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浴室确实很大,人也很多,而且是超出想象的多,往上看,可以看到浴室共有三层,大概是越往上越高档。

    一楼的大众浴室,五块钱就能领一条毛巾一把锁,进去之后,脱了衣服,就是热气腾腾六个大浴池。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浴室进去坐下,沈梦生看了眼池子里的热水,早就变了颜色,看着直反胃,他只能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夫人的浴室生意也这么好?”

    阿广闻言,立即瞥了眼左右,然后悄悄凑近沈梦生耳边低声道:“不行,差远了,夫人的浴室眼瞅着都快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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