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黄老板在楼上,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便来。对了,沈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先找个位置玩两把。”陈传世稍笑了笑,语气还算是气。

    “陈哥只管去就是,我随便看看,等你消息。”

    陈传世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了二楼,沈梦生则开始打量这个奢华无比又喧闹异常的赌场起来。

    推牌九的、摇签子的、骰子、麻三

    赌场里面虽然吆喝声不断,但是放眼过去,来这里的居然有不少都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上缀水晶吊灯,下铺红色地毯,一个个赌桌前面围满了人,好一番热闹景象。有些人桌子上的筹码,堆成了一摞小山,看的沈梦生暗自咋舌。

    不过沈梦生也不傻,他可不打算打这些钱的主意,能把赌场开在法租界,那每日的盈利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如此高额的红利,上至租界公董局、巡捕房,下至地痞混混,谁不是红的眼睛淌血,那个不是垂涎三尺,但是这家赌场的主人依旧能稳稳当当做他的生意,手段可想而知。

    “沈先生,黄老板请你上二楼。”

    沈梦生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陈传世的声音,后者做了个请的动作,沈梦生见状,也不气,便跟着上了二楼。

    推开走廊最内侧包厢的门,此时沙发上正侧靠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穿着花衬衫,一只手捏着茶壶的男人,而周围则站着四名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

    “黄老板,人请来了。”陈传世朝着沙发上的男人恭敬地说了一句,看样子此人就是黄振亿。

    “嗯。”黄振亿点了点头,陈传世便退了出去,黄振亿摸了摸桌子,沈梦生见状连忙上前,掏出哈德门香烟递了上去。

    黄振亿笑着看了沈梦生一眼,从里面取出一只,沈梦生给其点上后,黄振亿这才笑着说道:“小青年很是懂得眼色嘛,听阿世说,之前在北平洋行里面做过事?是哪家洋行啊,做的什么?”

    沈梦生知道,这是要探自己的底了,他给自己也点了一致,并不显得过于卑微,从容笑道:“黄老板过奖了,之前在辅仁学院念过书,后来退学了便去了太仪洋行,做了半年的华经理,主要是做会计。现在回了上海,想替自己谋一份差事,这到黄老板碰碰运气。”

    “碰运气?”黄振亿饶有兴致的笑了,随后指着另一侧沙发说道:“坐,讲讲看。我黄振亿手下代管一家赌场、两个燕子窝,还有一个公寓,你说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在我这碰运气?”

    陈梦生把烟灰缸往自己这边拖了拖,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最后翘起二郎腿反问道:“我听说,黄老板的这个场子,经常被巡捕的人‘捉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捉蟹”,其实就是捉赌,巡捕会把捉住的赌,用绳子串成一串,然后拉到街上游街。

    黄振亿听后,脸色微微一沉,“沈先生,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其实每个月赌场都会按时给巡捕房拿钱打点,这叫做孝敬,但是巡捕房受了孝敬,社会舆论压力却不能不管,所以就经常有了让黄振亿头疼的这种事。

    沈梦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黄老板,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个事呢?”

    黄振亿听后,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稍稍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一拍茶几,乐道:“好,你给我说要怎么办,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要是能解决,今后我这秘书的位置就是你的,要是说不好,我黄振亿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浪费我的时间,你应该知道会怎么样吧?”

    黄振亿说到最后,竟然眯起了眼睛,其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意。

    沈梦生哪里不知道黄振亿的想法,晓得此时自己不能露怯,反而弯腰,把脸往前伸了伸,笑了起来。

    “黄老板,按理说赌场的执照是租界工部局亲发的,就是巡捕房也没资格过来抓人,况且我相信每个月黄老板也给足了孝敬,但巡捕房这帮人,他们为什么还是要来抓人?”

    “嗯?”沈梦生这问题正好搔到了痒处,黄振亿一下子来了兴趣。

    “政绩!”沈梦生轻笑,“巡捕房的人一个个野心不小,他们想要政绩,所以即便是黄老板你给了孝敬,他们也还是要来抓人,这个事情你不能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结果到最后还是不能解决,黄振亿脸色有些冰冷了起来,沈梦生做了个手势,示意别急,继续说道:“黄老板无非是担心,这经常被砸台子,后面就不敢有人过来玩了,这样的话终究还是影响生意。所以,我们只要保住一部分人就行了,保住那些能给赌场带来绝大部分收益的人。”

    “捉蟹可以,但是——只捉前和,不捉夜局!”

    沈梦生说的这话,周围那些彪形大汉自然是听的云里雾里,但是黄振亿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

    赌场的作息时间分为“前和”、“夜局”,真正有钱的大赌、阔老板,大多只参加夜局,而白天来的,大都是些失业、无所事事的无赖,这些小赌又能给赌场带来多少收益呢?

    黄振亿作为黄金馆的人,上面能交给他能管理这么多生意,自然也不是蠢人,所以沈梦生说到这里,他顿时恍然。

    “哈哈,沈老弟好计策啊,如此一来只要稍稍跟巡捕房放个消息,只抓白天,这样的话生意既不会受到影响,他们那边也做出政绩,一举两得。”黄振亿大笑,心中更是震惊不已,沈梦生并不是赌场的人,居然都能剖析的如此清楚,不简单啊。

    “呵呵,黄老板别急,我这办法还只说了一半呢。”沈梦生把烟掐灭,淡笑着看向了黄振亿。

    “嗯?”黄振亿稍微一愣,只说了一半?

    “我说过了,巡捕房那帮人,要的只是政绩,他们只需要抓人做样子,并不在意抓的是谁。既然如此,谁又在意,游街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沈梦生说到这,便不说了,静静地看着黄振亿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份工作,算是拿下来了。

    自己的路,也要开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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