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
寒假的这一段时间,王建东基本上每天都在大桥工地跟着师傅继续学习。公司的另一委培生李岩放假后直接回了山东老家过年。
这时候的大桥已经接近合龙,雄姿初露,以其简洁轻盈之态,凌空飞架于浦江之上。
为赶工期,过年期间整个工地都没有放假,绝大部分员工春节期间仍然坚守在工地的工作岗位。
年三十中午,老胡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王建东现在主要还是学生的身份,所以决定对他放假,准许王建东来年初十之前可以不来工地。
本来王建东想的是自己回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干,在家里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过年走完亲戚,就还是来工地学习。
但老胡坚持要给他放假,说平时回家的次数本来就少,现在又赶上过年,再不回去呆一段时间怎么样也说不过去,所以一再要求至小毛应该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王建东见师傅坚持,最后只好接受了。
年初三,王建东和王建浦很晚才回家。下午,兄弟俩加上谢路得、谢雨生,还有徐进几个要好的朋友找地方吃了一顿小酒。
这次聚会,五人讨论的主题,就是前天正月初一《解放日报》上的一篇皇甫平评论文章-----《做改革开放的“带头羊”》。这篇文章,锐意推进改革开放,犀利破除“新的思想僵滞”,冲破囿于姓“社”姓“资”的诘难,大胆提出发展市场经济,掀动新一轮解放思想等,这些言论举世瞩目,在社会上立即引起了强烈争议。
之所以讨论这篇评论员的文章,王建浦透露还有另一层意思,他自己单位、研究室有同事参与其中的。文章中提出,“何以解忧,惟有改革”,其实是直接引用的领导人视察上海讲话时的原话。
因为高兴,以至于错过了最后一班渡轮的时间,王建浦只好来小毛家里打地铺。
姐姐正带着小宝宝在床上玩耍。小宝宝已经可以含混不清地叫“舅舅”了。
外婆给宝宝取的大名叫王放,寓意出生日刚好是浦东开发开放的日子。因为出生那天少有的天气晴朗,小名就叫做阳阳。
阳阳和舅舅王建东虽然见面不是很多,但是表现却相当亲热。每次只要见到舅舅回来,就“啊啊哦哦”欢快地叫着,张开双臂,一定要王建东抱着她才肯消停下来。
对于家里的这位新成员,小把戏有两件事情说来很有意思。
一是不管阳阳在家里怎么哭闹,哪怕是连亲妈也安抚不住的情形下,只要王建东一出现,她保准就会立马停止,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安静下来,转哭为笑。
另一件事,阳阳非常喜欢骑在王建东的肩膀上。这事说来话长。一开始是有一回在公园里的儿童乐园,王建东一看姐姐抱着小孩吃力,于是就自高奋勇提出来自己抱抱。
抱一会儿,王建东看到很多小孩都是骑在他们爸爸的肩膀上。他一时的主意,把阳阳举高后也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开始阳阳好像还有些害怕,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特别享受和满足,从此以后就非常地喜欢上了“骑马”这件事情,并且乐此不疲。以后凡是出去,只要有王建东在的场合,必定是要舅舅来充当坐骑的。
现在王建东已经学乖,只要一回家肯定先去抱他的宝贝外甥女。这次自然也是一样,一回家就抱着阳阳在房间里兜圈。阳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王家阿婆问正在洗漱的王建浦:“阿浦,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喜酒的啊?”
王建浦赫赫一笑,拧干毛巾擦脸,不响。
姐姐在旁边说道:“姆妈,你这么着急做啥?人家是重点大学毕业生,又有一份好工作,还不得要好好着挑选的啊?”
王家阿婆往盆里再加进去一些热水。
“再说,现在小孩结婚年纪普遍推迟,阿浦你不要着急的,慢慢着来。不过一定要把眼睛睁大一些,要选就选一个最适合自己的。”
姐姐这样带情绪的说话,是有原因的。
因为小宝宝王放的这个取名,婆家自然很不乐意。计划生育的缘故,一对夫妇只能要一个孩子。也就是说,小周家里到他的下一代,本来就没有男丁了,现在这样一搞,相当于小周家被连根拔起,连姓周的后代也到此为止了。
婆婆一开始就大吵大闹,但是王家阿婆就是死活不松口,两人较上了劲。
关键是,生好小孩后,姐姐和小孩一直就住在娘家。包括大人的相关身份证件,小孩的出生证明以及准生证等这些落户的资料都在王家阿婆手里。
王建浦早有交代,让大姐她们把户口迁回浦东,所以王家阿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求姐姐一家三口把户口全迁回陆家嘴。
这一下,婆婆就更不答应了了:孙女不姓周,本来就在努力抗争,这一下就更是忍无可忍,死活不同意王家阿婆的做法。甚至有一次还带着自己的女儿特意为此渡轮过来王建东家里吵生活。
后来王建东知道吵架这事,集合王建浦和谢路得,还有谢路得三人,故意装成五大三粗的样子一起去浦西小周家里做工作。
小周母亲很快认怂,到最后只提出来一个条件,说是至少小周的户口不能过去。王家阿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昨天初二,小周过来丈母娘家拜年,晚上没有回浦西。今上午大伯家里人过来王建东家里拜年,一大家人都不约而同的说起来这件事情。
伯母的说法,长期这样夫妻分居,各过各的生活绝对不是一个办法。再说,大毛现在工作也在浦西,每天都要这样渡轮来来回回,也不是回事。
她问小周:“你们俩介头接下来到底哪能办?”
小周一开始没有作声,在伯母的一再问询下,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头是阿拉娘,一头是老婆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伯母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脸上很不高兴。她心里想,真是造孽啊,一个大男人,连个正经主意都没有。
她还要再问话,伯父拉拉她的衣袖,说道:“我们现在就坐下来。事情要解决,总归要有商有量才会想出来好办法解决的。这事先不要逼问小周了的。”
可是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大家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更好的办法。
伯父最后说道:“这样,这两天我找一个时间过去小周家里一趟。大家可以坐下来说说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人家现在毕竟也还都是亲家母的嘛。”
伯母接话:“我和你一起去。他们家里那只雌老虎要吃人的,我怕你对付不住。”
伯父笑笑,不响。
王建浦一直没有发表意见,这会儿插话:“老爸,我和姆妈去一趟好了。你在家里,要是有人过来家里拜年,总归要有人来接待的呀。”
王建东和母亲也想去,王建浦却觉得这事他们娘俩更好处理一些,只好作罢了。
洗脚辰光,姐姐突然想起来说道:“哦,对了,小毛你师傅下午电话过来,让你回来后打一只电话过去的。”
王建东洗好脚,一边拿布子擦干,一边不由得说道:“前两天才给师傅电话里拜过年的,这会儿电话过来又是啥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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